“嘿,我有什么不敢做的?连你这个妖精都能带出兽狱,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不敢做的?”常思过身上蒙了一层流淌的火光,薄薄的,其中有一丝紫意在光晕中缓缓流转。
木魅盯着那丝陌生的紫色,手心酝酿的一团似旋风的绿意,慢慢消散。
一人一妖对峙良久。
木魅恨恨道:“把青藤拿出来还我,以往之事既往不咎。”
常思过笑得很欠扁,“不够!你必须对天发个誓言,不得泄露我的秘密,今后不得对付我,我担心前脚把青藤还你,反过来你把我卖了,或者对付我……”
话没说完,木魅已经扑了上来,挥起小拳头,对着那张讨厌的黑脸狠狠砸去。
常思过右手撑着刀柄,左拳裹着火焰,举起一挡。
“嘭”,砂钵大的拳头和粉嫩小拳碰撞。
火焰飞溅在夜空中,绚烂如焰火。
常思过身上的火盾第一次用来防护,便被小拳拳打破灭,他整个人像是被几十头蛮牛同时撞中,朝后飞出十数丈,一头撞进松软的沙子,不见头尾。
上方的沙丘垮落,掩埋得踏踏实实,不留丁点痕迹。
木魅吹灭小拳头上的一丝火焰,叫道:“出来,今天不打得你面目全非,我就不叫木牧儿。”气得她把真名都嚷了出来。
常思过拖着长刀咳嗽着钻出沙子,浑身痛得他呲牙咧嘴。
那是刀气乱窜,造成的切肉剁骨般痛疼。
小妖精这一拳,并没有打伤他,大部分的攻击力道,被他的火盾给承受化解,心下感叹法术的神奇,口中嘿嘿讽刺道:“你好威风!有种就等到天亮咱们再打一场,你现在是趁人之危,算不得好汉……哦,好妖。”
只此一拳,他便心中有了底气。
木魅再生气也不敢打死他,否则,珠子空间内的青藤她拿不出来。
“我本来就不是好妖,要你来管?我就趁人之危,你又怎的?你个狡猾的人类,等你身上不痛了,你脑子又会想出什么阴损主意来害我……”
木魅双手插着小腰,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她就是要趁火打劫。
她身影一晃,又要动手。
常思过冷笑连连:“你再打,我让刀气对付那根青藤了,就不知青藤能经受几道刀气的击打?”
他能控制个屁的刀气,否则用得着受千刀万剐之苦?
木魅陡然停下身影,脸色都变了,她知道那柄刀是凶物,愤愤叫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还我青藤?”她能赌那柄凶刀弃恶从善了吗?
万一因为她殴打刀的主人,惹来一刀反击,她拿什么抵挡?
想想就不寒而栗,她现在只有巅峰状态的十之一二。
刚刚获得自由,她可不想再失去。
“很简单,就刚才的条件,你起誓我便还你青藤,从此咱们各不相欠,各走各的道。”常思过摇头晃脑,抖着钻进头发耳朵里的沙子。
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气得小妖精牙痒痒,恨不得扑咬几口。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只能用青藤做代价起誓,不涉我本身,你若不答应,我大不了不要青藤,也要捶死你!”
“也行啊,你若违誓,青藤粉身碎骨。”
常思过很大度的表示他退让一步。
他现在痛得直想躺下去,此时是硬挺着装无事人,勉强与对方周旋,还不能让小妖精瞧出端倪。
木魅气得翻白眼,叫道:“你也必须起誓,不得泄露我逃出的消息给其他人类,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百世不得超生!”
“你想得倒美,我最多用一条左臂做代价起誓,你就值这个价。”
“不行!”
“那就耗着呗,反正我不急。”
“你……”
木魅不敢多耗,她担心引起洞天外大能的注意。
手中没有青藤,很多大威力妖术不能施展,让她没有安全感。
以为运气好遇到一个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哪成想是一头脱了毛的老狐狸,真是气死她了。
僵持片刻,一人一妖相互起誓,两看相厌。
接过常思过抛出来的青藤,木魅一言不发一晃便消失无踪,以后她再遇见这人类一定绕路走,太卑鄙,太坏了。
比她还坏,活久见!
常思过咧嘴干笑几声,用天眼术勉强扫一眼附近百丈,没发现有其它危险。
他缓缓往沙子上躺平,摊开四肢,痛如潮水,把他淹没。
仰望黑沉沉的天空,他一个人默默孤独地承受。
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温柔倩影,用温软身体扶持,替他承担一部分切骨之痛,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每天为他忙前忙后熬煮药物。
点点滴滴,断断续续回味。
他面上露出久违的温和,痛苦不觉熬了过去。
常思过多躺了一刻钟,才慢慢爬起身,抖落身上沾着的沙尘,从珠子空间内取出一个密封的大竹筒,咕嘟灌下肚子,竹筒内里装的是白秋渝为他准备的滋补气血汤药。
像这样的竹筒,白秋渝为他准备了十个。
再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子,倒了三滴黏稠碧血藤液进入口中吞下。
调息半个时辰,常思过继续往沙漠东南方向飞行。
……
两天后的晚上,常思过一身黑色袍服,背着一把他从固州府城老字号店铺购买的九石精铜强弓,在鸣州北枫城外烧化四颗头颅,祭奠战死在北枫城的武珺,和五名四荒城士卒。
他不奢求这世道完全公平,但是做人得有最起码的底限、敬畏心。
踏破底限者,撞到他手上了,
不管是曾经位高权重家族显赫的前北枫城城主任安洲,耍阴谋弄诡计的任大公子,
还是强横无比的前北枫城护城卫将军颜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颜公子,
皆化作一抔残渣,被夜风吹走。
常思过舒了口气,他终于可以心无牵挂上山,脚下一踩,蹿出十余丈,借助冲力整个人飞起,消失在蒙蒙月色中。
而就在这晚,远在新唐国都城百里外的谷梁古镇。
镇子上的谷梁家族不知被何方势力,给杀得鸡犬不留,是真正的鸡犬不留,整个镇子除了树木、花草,没有一样活物留下。
新唐国举国震动,从上到下,严令抓捕凶犯。
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留下,忙坏了负责勘察的修者。
常思过花了五天时间,从鸣州出发,横穿大荒漠,斜插新唐、大昌两国边境,一直往西北到达无人区域,沿着堪舆图的标示,来到最西端的千丈绝壁山。
仰望高矗入云白茫茫冰雪覆盖的大山,常思过风尘仆仆,心下感叹一句,总算是到了。
若是没有人指点,如何能知晓此地另有玄机?
把背上的弓箭收进珠子空间,常思过就着高山下的冰雪溪水,洗了把脸,吃过干粮,然后沿着前方的峡谷口,往上方攀爬。
他没使用自己的半吊子飞行术,遵照时雨饶的叮嘱,老老实实爬山。
千丈高山,整整爬了两个时辰,前方已经到顶,脚下是一片平滑如镜面的冰台,回头看时,云遮雾罩不见归路。
人处绝顶高处,易生天地茫茫自身渺小之感。
常思过心如磐石,只略一环视,便小心踩着冰台,踏向前方绝壁悬崖。
一步跨空,落下时却踏在实地,景物豁然变换。
他已经处于一座巍峨高门之下,春和日丽,远处群山绵绵,空中有人高来飞去的另外一个奇异世界,身后面,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黑小子,过来!对,叫你,身份牌拿出来,说说,你什么时候下的山,可曾在山下犯事杀人?休得哄瞒,你的一切行程都能验证!”
有一个身形魁梧汉子声若洪钟,斜靠在石门砖墙上冲他喊着。
常思过搭眼一扫,发现门洞那边还有几人,其中两人正被另外一名满脸横肉的家伙盘问,那两人他见过,是从兽狱中走出来的幸运者,看着脸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以为规矩如此,进门者都要接受盘查。
走过去,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银色身份牌,不动声色递去。
“呃……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