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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云殊华对他道了谢,一路领至记忆中设置结界的地点。

随后的流程很简单,客服将手中的少年缓缓放落在地,用冰凉的折扇骨抵着云殊华的眉心,左手两指成诀,将一阵沁凉的蓝光灌入其中。

霎时间,眼前光影变幻,二人头顶处的时空仿佛发生了极度的扭曲,抬头向上望去,阴晴昼夜飞速变化,浓云团聚消散往来不止,就连那隐隐绰绰将要消失的下弦月都在视线中变了形。

疾风骤起,将他们的乌发吹得飞扬,依稀之中,客服那双蓝眸仿若感应到什么一般,澄亮了些许。

云殊华在配合他完成工作的同时,心里惊诧不已,暗叹道:原来客服也会整些法力灵力之流的东西,还以为会用什么科学性很强的方法来解决呢。

半盏茶时间过后,客服收回双手,淡声道:好了,次数已经扣减成功,不过有件事需要额外提醒你。

什么事。云殊华伸出手捂住自己冰冷的眉心,不解地用眼神询问着他。

你可以摸一摸自己的前额,那里现在有了一点额印,每读一次档,你的额印便会生长、加深一分,客服说,它的存在是为了提醒你珍惜仅有的救命机会,同时也便于系统进行检测于记录,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哦,好云殊华继续用指尖在眉骨处探了探,还没摸到什么,便觉之前在山上那股尖锐的刺痛感再次席卷脑海。

他使劲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度睁开眼时,客服已经不见了。

云殊华转身绕了一圈,均未发现他的身影,推测此时的他大约已经回到了过去。

思及此,他连忙走到好友面前,细细观察着江澍晚的状态与神色。

澍晚,对不起,我是很想继续照顾你的,他歉疚地说,可是今日,我瞧见师尊也出现在古镇上了,我不仅担心你,我也担心他,现在只好将你托付给他人,你千万不要怪我。

不过你放心,我托付的那个朋友绝对靠谱,你一定会没事的。

云殊华拍了拍江澍晚的肩膀,道:你再撑一会,这里的结界口就能打开了,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先走啦。

语毕,他慢吞吞站起身,不舍地垂眸看了几眼,转身向热闹的河对岸走去。

天空之中浓云密布,不过了了一瞬,月与星便隐匿在黑暗之中,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云殊华没有选择走陆路,时间紧急,便淌着寒凉的河水走到了对岸,约莫是天气骤变的缘故,河边已鲜少有人散步,湿润的山风自对岸吹来,再添几分冷意。

他向着来时路望回去,隔着层层雾霭,又觉得那座山变了样,同自己刚来时大为不同。

但此时已无心再去分神思索其中奥秘,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师尊。

云殊华快步走到连通镇中的某条村中小陌,想也没想便大步走了进去。

此镇名为朔望,朔初一,望十五,寓意这两日为镇上大型集会,同时也是开界的日子。云殊华当初甫一打听到这个名字,顿感惊奇,心中只觉诡异。

难不成这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自己被结界所包围吗?

他本想在交换物品时打听些有用的消息,谁知无人愿意与他过多交流,他们口中多操着难懂的口音,看向云殊华的眼神也充满鄙夷与不屑。

如此,就算是想打听些什么,也打听不到了。

虽说本地人并不好客,但并不妨碍这座小镇是他见过最美的地方,往来阡陌均伴着茂林修竹,移步易景,处处如画,美不胜收,这里四处种着高大苍翠的油桐树,清风拂过,风里带着清甜的香。

云殊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镇子里游走,可景梵的身影再未出现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寻了大半个时辰之久,直到街上游人散去,街巷烛灯渐熄,路边的小贩也收了摊。

无可奈何至极,云殊华只好硬着头皮拽住行人问。

打扰了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身形挺拔,红纹莲衣的男子,连同一位貌美的女

别碰我!

那行人尖叫着甩开云殊华的手,像是在看苦大仇深的敌人,嘴里喃喃着脏话:这里不欢迎外来人,赶紧滚,贱种!

竟如此野蛮。

云殊华闭了闭眼,咬着牙转身离开。

他不死心地继续拽着几个人打探,得到的回应都同第一个人那般,摆出极厌恶他的嘴脸,让人看着心中难受,仿佛自己真的是什么秽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夜幕中墨云舒卷,雷声阵阵,不一会便下起了倾盆暴雨。

街上人越来越少,云殊华不甘心寻不到人,仍旧淋着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失落一层层在心中叠加,这种狼狈的姿态,就是见到师尊也无颜。

又急又快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湿云殊华的长发与衣衫,终于,在某个冷寂的路口,他颓然地蹲下.身子,将头埋入双臂间。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这座镇子并不大,往来共十八条小路,两条大路,他今夜一遍又一遍地数,不知重走了多少次,并无任何收获。

好友的安危无法保证,师尊的下落也寻不出。真是做什么都做不好。

云殊华双目通红,盯着暴雨在地上浇淋出的积水,看着其中疲累倦怠的自己。

水中少年看上去消瘦了不少,眉心隽着一点白色的、并不显眼的花瓣额印。

云殊华,今天,今天真是太差劲了。

他一拳击在水中,将自己的残影打碎,口中愤恨道: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他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云殊华怔愣地看着地上的雨点,渐渐感到雨声在耳侧歇止。

一袭白袍出现在他身侧,潮湿的空气中带着幽幽莲香。

云殊华忍不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漉漉的双眼向上看去。

雨点大滴大滴砸下来,狂风之中,景梵手持一柄油纸伞打在他的头顶,另一只手抚上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开口。

在这里淋雨做什么,为何不躲雨?

或许是天上的雷电声太过慑人,又或是这场夜雨太冷廖了。

云殊华看着他,竟从他的话语和眼神中体会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

这感觉无异于一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泥里滚过几圈后,还能被人呵护备至地擦洗干净,放到火炉旁取暖。

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崩溃。

但那只温柔的手掌并未收回,而是顺着他湿润的发丝向下,将他托了起来。

你不该在今晚出门,景梵将油纸伞稳稳当当地打在他头顶,为师还没有处理好一些事情。

那云殊华沙哑地开口,师尊现在处理好了吗?

景梵垂眸,静默地望着他。

现在我需要处理的事情,是要将你带走。

云殊华抬起头眨了眨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恳求:师尊,师尊,我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回星筑,可以吗?

凭心而论,他很坚强,在这样的境地下一滴眼泪都没掉,实在不像个小孩子。

景梵观察着他的神色,半晌才开口:小华,我们需要在这里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出去。

话说到这,云殊华明白大半,这是走不了的意思。

看来师尊也被困在此地了。

他乖巧地点头,强迫自己调整心情,收回先前的姿态:好,我都听师尊的,师尊带我走吧。只要现在带他离开这里就好。

将手给我,景梵对着他伸出手,此地雨湿路滑,徒儿没有法力,恐怕不能赶路。

云殊华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已经思考不了任何问题,他乖乖地由景梵拉着,躲在油纸伞下,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师尊话语中的意思。

方才师尊为何会以为他无法力傍身?他明明有些法力可以使用。

云殊华左思右想,只好开口试探道:师尊也没有法力了吗?

景梵淡声应道:不错,这里是灵氏女一手织造的幻境,入此地者法力尽失,且会不断重复过去所经历最为痛苦的事。

可,可他真的是有法力的呀。

云殊华背着手在身后使了个法诀,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他皱眉,再度小心翼翼地问:那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在这里使用法力呢?

此话一落,景梵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除却幻境的织造者可以不受桎梏,便只剩一种人。

那就是没有过去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云殊华的心忽地跳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小可爱陌渺为小华灌溉的一瓶营养液(づ ̄3 ̄)づ

感谢读者小可爱夏原婴为客服小哥哥灌溉的一瓶营养液(づ ̄3 ̄)づ

感谢营养液大户小可爱十万里灯火为小情侣这几天的同居生活赞助的8瓶营养液(づ ̄3 ̄)づ

第37章 心动神驰

骤雨初歇时,云殊华跟着师尊在一处落败的小院前停下。

潮湿的气息混杂着久无人居的尘土味扑面而来,云殊华皱了皱眉,踮起脚向院内观察半晌,偶然想起来自己曾路过这里一回,且恰好就在两天前。

那时他从小镇上置换了些衣物,正巧由这条小路返回,彼时已至黄昏,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偶尔能听到猎犬吠叫之声。

可并没有瞧见这样一处院子。

朔望镇就这么大,云殊华确信自己绝无可能记错,此地北倚一座不高的丘陵,继续西行数里便可上山。

他向西边望去,又见层层薄雾遮挡住视线,已看不清远方的层叠山峦。

奇怪,难道是记忆中出了疏漏,明明这条路可以直通玉逍宫后山的啊。

景梵将油纸伞上的雨水抖落,随后缓缓收起,目光凝实,看向身边的少年。

小华在想什么?

那道眸光就落在头顶,云殊华想到自己现在这副不能见人的落魄样子,向后瑟缩一瞬,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尊,我方才在想,先前来过镇上数回,怎么从未见过这间小院,可这里的景致看上去又像是存在了许久一般

自然,景梵垂眸,你此前一直处在别人的幻境中,所以看到的物象与现在并不相同。

别人的幻境?

云殊华回忆起那座肖似玉逍宫的殿宇,以及幽暗血腥的密室,一下子明白过来。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待在朔望镇为江澍晚编织的幻境之中,且陪着他重复经历那天在合极殿暖阁中遭受的痛苦。

怪不得朔望镇中的景象有所变换,原是自己踏出了江澍晚的幻境。

云殊华稍稍松了口气,若真是这样的话,基本可以确定澍晚已经离开朔望,这是好事。

那如今这些都是实景?

景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

这里是我的幻境。

语毕,他推开腐朽且吱呀作响的木门,带着云殊华走了进去。

这里是师尊的幻境?

云殊华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打量身后,无比认真地观察着这处小院。

砖土垒砌的墙角依稀可闻阵阵蝉鸣,右边的青石板路旁栽着几棵苍老的古树,这里杂草丛生,实在算不得雅致与清幽,比及清坞山上的星筑更是差了许多。

果不其然是换了场景,一进入院门,夜风刮过,气温骤降,寒冷非常。

既然此处是师尊的幻境,那不就说明未来几天他会经历同江澍晚一样的事情吗?

想到这,云殊华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他恍然想起上元节那晚二人在护城河边说过的话,不由得主动快走几步,拉扯住景梵的衣袖。

师尊,徒儿有一事想问。

景梵停下来,转过身对着他:小华想说什么?

既然这里是师尊的幻境,那师尊会不会有危险?云殊华凝眉轻声问。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江澍晚身受重伤时口吐鲜血、浑身抽疼的样子,想来以血肉之躯定然难以忍受。如今师尊也要经历一遍这种痛苦,同样也是在折磨他啊。

孰料景梵在寂黑的夜里轻轻一笑,举重若轻地开口:不必有此担心。

云殊华看着他将油纸伞置于屋中木桌之上,波澜不惊地继续解释:在此幻境之中,你我所观所感皆是幻觉,不论遇到什么事,为师均无性命之忧。

话虽如此,可那种痛苦并不是人能忍受的。

云殊华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得师尊这样拔泥而起、强大出尘的人定然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自己旧事重提在他眼中未免有些小题大做,遂乖乖闭上了嘴。

气氛一时又安静下来。

心绪平和后,云殊华又觉得浑身湿得难受,冰冷潮湿的衣料贴着自己的肌肤,将身上仅有的温度吸走。

他犹豫着想要开口先行离开,找个地方收拾下自己,忽见不远处地木桌之上,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噼啪一声脆响,亮了。刺鼻的气味在室内悄然蔓延,景梵冷峻深邃的眉目逐渐清晰。

小华,走过来。他说。

云殊华面露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站在景梵面前,抬起头看着他:师尊怎么了?

他还尚处在长身体的年纪,虽则身体如抽芽一般长得飞快,但到底比景梵差了不少,如今只能仰望。

灯火一亮,景梵那一双星眸之中仿佛燃起点点焰火,带着灼人的温度。

衣物摩挲声响起,他抬起手在小徒弟眉心处蹭了蹭,试图抹下那个痕迹。

一下,两下,三下

云殊华只觉额间着火,皱着眉向后退一步,躲开景梵的大手,随即双手捂住头顶,道:师尊这是在做什么,我的额头都要破了。

不知是因为他向后撤的动作惹了景梵不快,抑或是灯光太过幽暗,总之男人的脸色冷沉几分。

这是谁为你点的额印?

这,云殊华语塞,总不能说这是客服点的吧,是我此前在西域中认识了一个好友,他说点了会很好看,所以我就听了他的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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