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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打水

吕徽向来早起。但今日明显有人比她更早。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听见外头的喧闹声。

苍苍肿着两只眼睛,乌眼鸡似的迎过来:“姑娘可要更衣?”

吕徽点头。

苍苍便将衣服取来,要替她换上。

闭眼抬手,待到坐在梳妆台前,吕徽才发现今日她的衣服和昨天不同,是件蓝底银绣襦裙。

吕徽心想:有点像摆在自己书房里的那个瓶子,就是颜色好像更亮一点。

苍苍从袖中取出一只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的头饰:“姑娘,您挑一个?”

吕徽将它们从匣子里头取出来,一个个排在桌子上。都是翠蓝色,同她身上这件衣服的颜色很像,也同她花房里头那只翠翠翅膀上的蓝羽很像。

吕徽看了看,挑了一只最不像翠翠的簪子。它款式简单,只有顶上一块圆白玉石,旁边裹着烧蓝。

苍苍替她将头发束好,端着镜子问道:“姑娘,您看可还行?”

吕徽只望了一眼,点点头。

愈发像一只瓶子了。

她开口问道:“这些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么?”

苍苍手一顿,抬眸望她一眼,然后迅速低头下去:“嗯,每个人都有。”

吕徽看上去似乎有点高兴。她对苍苍道:“我还以为是单疏临挑的,他就喜欢这种颜色,我的书房里被他摆了许多这样的瓶子。”

苍苍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吕徽得到了回答:这些东西,果然是单疏临的布置。她佯装不知,却算不得太高兴。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扮成个瓶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衣料自然比昨天那件要好太多,可是总觉得心下不舒坦。吕徽看着自己的裙子,抬腿踢了踢,又听得外头咋呼声不绝,拧眉。

“外面叫唤的是刑曼筠?”

苍苍稍低头:“蒹葭和白露不会放她进来。”

吕徽心下一抹了然。定是昨夜单疏临吩咐过,不然她们不会这样上进。

她站起身:“我想出去看看。”

苍苍让出一步,并未阻拦。

外头的果然是刑曼筠。她头顶带着帷帽,将整张脸蒙得严严实实,一丝缝也不留。

好端端的遮脸做什么?

只听得刑曼筠咯咯咬牙:“果然,我昨日还是打轻了。”

吕徽的脸,好的干干净净,连一点点红也不曾有。

然后,她看见了吕徽身上的那件裙子。

刑曼筠几乎尖叫出声:“你为什么会有这件裙子!”

吕徽眨眨眼:“我不可以有么?”

“你一个卑贱的庶女,凭什么穿这件衣服!”刑曼筠气的有些站不稳,抬手,扶在了旁边紫蝶的身上。

吕徽点头,心下明了:“原来你没有。”

“你!”刑曼筠扬手,不防自己头顶帷帽因为动作太大而被吹飞,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有勺子印,有被刀背拍肿的痕迹,还有似绿非绿苔藓模样的破口,叫人看着就很倒胃口。

吕徽没有忍住,笑了出来:“真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最丑的人。”

虽然她也就基本见过自己和单疏临。嗯,还有这几个丫鬟。

刑曼筠青肿的眼睛里挤出两行泪,滴落下来就成了绿色,吕徽不觉退后两步,觉得那绿色很是碍眼。

已经有丫鬟将她的帷帽取来,替她戴好。看不见那张脸,让吕徽觉得舒服了些。

“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刑曼筠戴好帷帽,觉得自己好了不少。

吕徽立着,觉得自己像是个立在书橱上头的花瓶。但是自己穿成这样子刑曼筠觉得生气,她就觉得快乐。

果然,刑曼筠又问道:“你这件衣服,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语气平和了不少,叫吕徽觉得没意思。她想,她要是能让她更生气一点就好了。

所以她开口,淡淡道:“单疏临给我的。”

刑曼筠旁边的紫蝶忍不住痛呼一声,原是刑曼筠的指甲嵌进了她的肉里。

如贝甲一般的指甲,嵌入肉中,带起一丝嫣红,刑曼筠只觉愤怒,不觉内疚。

她咬牙,几近颤抖道:“你骗人!”

吕徽淡淡道:“我骗没骗人,你现在不是很清楚?”

稍低头,指着自己头上简单簪着的发簪,她道:“你看这个,也是单疏临给我的。”

刑曼筠整个人都站不住了。她望着吕徽眉眼淡淡,气得浑身的火气都在往外头冒。

吕徽想,她错了,她今天应该学着昨日刑曼筠的样子,将头上打扮得像是瓶子里的插花,然后一样一样数给她听。

没准她现在能活活被自己气死。

可惜了。吕徽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有机会的,要不然现在让苍苍拿出来,重新戴上,她还可以气刑曼筠一气?

她正想要不要这样做,听见刑曼筠叫她。她便抬头,不耐道:“作甚么?”

“昨日的柴,你尽数劈完了?”

吕徽有些恼,冷声:“劈完了,今天你还想继续?”

听她的意思,就是想要自己继续昨天的事情。

“紫蝶,去搬一些柴来。”刑曼筠笑,命人将折椅摆的远了些。今日,她就不信这庶女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吕徽叹。她不能总这样听刑曼筠的话,受制于人,可不大妙。今天她要自己砍柴,明天就要自己烧火,后天没准就要自己当她的丫鬟。

只是她的画像若传出去......真叫人为难。

紫蝶没走太久,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她低声对刑曼筠道:“姑娘,柴房里的柴火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刑曼筠用团扇掌风,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府上一点柴都没有了?”

紫蝶点头:“真的,姑娘,府上昨夜就一根柴也没有了。”

“怎么会......”刑曼筠拧眉。她环顾四周,瞧见院子里头的一口井,又有了主意。

“你,你去打水。”

刑曼筠指挥吕徽道:“将那个缸填满,今天不填满不许吃饭!”

吕徽看着她,嗤笑一声。这个人,除了不吃饭就想不到别的惩罚。

她回头,不许苍苍等人跟着自己,让她们站在原地,自己走到井边,俯身看了一眼。

因着是房里的井,所以开的很深,井口窄小,井壁上很干净。

里头垂着一个桶,大抵是用那个装水。

后头刑曼筠催促:“你快点,照你这个速度,明天早上也别想用膳!”

比自己屋子后头的驼鹿还吵。吕徽拧眉不悦,看着井下清澈水面倒映着自己的脸。

这口井,应当不会太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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