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张口便想说自己想去见表哥,不知为何,这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出来。
他虽然客客气气的问了她,谁知道他听了实话会不会翻脸。
沈嗣耐心等了她半晌,迟迟听不见她的回答,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总是如此胡闹。”
阮明姝抬起小脸,有些不服气:“我怎么胡闹了?”
她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我只是…只是…”
沈嗣捏着她的下颌,“你只是如何?”
阮明姝也知她这句话说出来毫无底气,成婚后就该遵守道德,不该去想别的男人,可她委屈的是先前和他约定好的事情,他竟然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
沈嗣语气平淡的叙述:“你只是什么都想由着自己的心思。”
阮明姝好像被他踩中了痛脚,她确实是想如此,事事遂心,桩桩都如她所愿。
“你才说你会为我撑腰?现在就开始欺负我。”阮明姝决定先倒打一耙,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沈嗣牵着人进了屋,边说:“你将我当你的丈夫,我才会为你撑腰,阮明姝,天底下没有掉馅饼这种好事。”
她的额头早已消了肿,这片皮肤看着也不怎么红。
沈嗣换了瓶去红的药膏,在她撞伤的地方轻轻涂抹,“你父母宠你纵你,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你若不是我的妻子,我为何要向着你?”
话虽难听,却都是实话。
她总是分不清楚,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会索取报酬。
“你答应了我……”
“我反悔了。”沈嗣特意强调:“不许就是不许。”
什么张玠,什么表哥,都不应该再有纠缠。
阮明姝生起闷气,她笃定这就是沈嗣见她的父亲出了事情,落井下石来欺负她,知她如今没有靠山可以仰仗,便想着肆意拿捏她。
更气人的是她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阮明姝以前从来没想过父亲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她总以为她会一直都是高阳侯府尊贵的嫡长女。
她的父亲,是王侯将相。
这辈子都没人能欺负她。
上次父亲被下狱,阮明姝都不像现在这么害怕。
如今,她才是真的无枝可依。
甚至阮青萝的处境都比她要好,阮青萝至少有才情有德行,还早早就博了个好名声,以前又不像她这般得罪过许多人。
出门在外,还算自在。
可是她……
她是真的一无所有。
阮明姝会生气,也在沈嗣的意料之中。
他这娇贵的小妻子,怕是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听过几句难听的实话,身边全是奉承和恭维。
即便她生着气,沈嗣依然将她带回了王府。
临走之前,阮明姝还去见了阮敬辞一面,作为长姐语重心长叮嘱他一定要好好考试,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就分心。
阮敬辞听得心不在焉,一直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皮不怎么红了,脸色好看几分,等她说完,他低声:“我都知道。”
阮明姝嗯了声:“知道就好。”
末了,她又补了句:“父亲和母亲不在身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他们往后总有机会再回京。”
其实阮敬辞一点都不伤心,只是这话他没法同她说。
同弟弟说完体己话,阮明姝就被沈嗣抱上了马车,她在他面前依然一个字都不想说。
这回是真的被他气狠了。
又难过又害怕。
到了王府,她依旧不理人,甚至冷冷的推开他的手,提着裙摆自己跳下了马车。
阮明姝回屋后便睡了。
醒来之后恹恹地说自己不想用晚膳。
魏广将王妃这边发生的事情同主子说了一遍,书房里气氛低沉。沈嗣丢了手中的笔,脸上阴云密布:“她不肯吃,你们不会多请两次?”
“已经让人劝过几次,王妃还是不肯吃饭。”
沈嗣也不曾预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求人吃饭,他过去的时候,阮明姝还把脸埋在枕头里,憋了半天的委屈一股脑冲他发作。
“你出去。”
沈嗣轻松捞起她的腰肢,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你生我的气,自己却要挨饿,是不是真的傻?”
阮明姝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可一时又下不来台。
沈嗣端来一碗香菇粥,一本正经的问:“是不是要我喂你?”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达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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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迫嫁
沈嗣也不等她的回答, 叫她乖乖张嘴。喂她喝了大半碗的粥。
小姑娘老老实实用了晚膳,唇色看着好看了些,沁着浓稠的潋滟水色, 她靠着枕头,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雪白色里衣, 轻纱薄绸,贴着皮肤映着里面的鸳鸯交颈肚兜。
阮明姝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便是衣衫不整,凝白的肌肤被闷出了潮红, 沈嗣几次欲言又止,叫她好好穿衣服, 想了想这是她的屋子, 便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阮明姝喝了大半碗粥还没填饱肚子, 她先前闹着不吃饭其实就是等着沈嗣来哄她,好像出了这口气,心里果然舒坦多了。
“我想…再吃点。”小姑娘将头低了下去,用头顶对着他, 说出这句话时口舌发烫, 好似难以启齿:“要有肉。”
刚才这碗粥里没有肉,都是她不怎么喜欢吃的菜。
沈嗣放下手中的空碗, 听见她的话后淡淡嗯了嗯, 随即似乎是忍无可忍,皱着眉提醒她:“衣裳。”
阮明姝不知他的意图,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 没觉得她这副样子有何不对,她天真道:“怎么了?”
沈嗣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没有继续浪费时间, 拾起被子盖过她的胸口。少女换了个坐姿, 胸前拥着的被子轻轻滑落,她抬眸与他对视,解释说:“我现在不困,不想睡觉。”
沈嗣叹了叹气,便没有再管。
过了一会儿,丫鬟依次端来了几样阮明姝爱吃的小菜,沈嗣也留在了她的屋子里用膳。
阮明姝下床穿好鞋子,烛台晃动着绰绰影影的光束,照着少女巴掌大小的芙蓉面。绸缎般细腻的长发贴着她又细又软的腰肢,发梢随着窗户透进来的风轻轻晃动,她乖乖入座,便是没吃饱,吃相也很好。
往日少不了挑三拣四,今晚罕见变得老老实实。
沈嗣吃的不多,他以前胃口就不好。有时在医院里忙的昏天黑地,顾不上吃饭,也吃不下饭。喝一瓶葡萄糖就能补充体力,维持日常生活的基本需要。
他只吃素不吃荤腥。
阮明姝吃饱过后忍不住偷看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袭黑色绛泡,交领宽袖,腰间扣玉,烛火的光影眷顾下男人看着都没几分活人的气息,唇红齿白,清冷似月,一声不吭自有清贵肃正的距离感。
她忽然想到今日在侯府看见的那棵玉兰,竟觉得沈嗣比起她的表哥好像更像枝头高不可攀、如雪洁白的玉兰树。
可当阮明姝想起他的好,也会想起他这两日对自己的冷酷。
他不让她继续喜欢表哥,那她还能喜欢谁呢?
阮明姝开始认真思考,难道他是想让自己喜欢上他吗?她也知道自己任性,又十分不讲道理,明明已经是他的王妃,还要他容忍她红杏出墙的无理要求,可…可是…
她本来就是被逼着嫁给他的呀。
他的名声是如此的不堪,为何还不许她生出别的心思?
如果他对她很好很好,说不定日后她还会回心转意。
阮明姝愁得叹气,如今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今日晌午,外祖母见了她一面,言辞间语重心长,叮嘱她要和她的夫婿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像从前那般任性。
为人妻者,就该负起责任。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她的父母已经不在京城,不能再如从前那样护着她,而今她只剩下她夫婿的庇护,若是再不得宠,日子不会好过。
阮明姝红着眼睛说自己不会伺候人,何况她在沈嗣面前从未低声下气过,叫她像个仆人奴颜婢膝伺候他,事事都听从他的决定,卑微的、谨小的、毫无尊严的活着,不如拿根绳子勒死她。
外祖母说是她将尊严看得太重,何况夫妻间又怎可能像主子和奴婢呢?
阮明姝含糊应付了过去,她也不是一个字都没进耳里。
沈嗣命人撤掉桌上的碗筷,望着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你叹什么气?没吃饱吗?”
阮明姝摇了摇头:“夫君,我吃饱了的。”
沈嗣又是嗯了一声,淡淡的问:“那你为何还是不怎么高兴?”
阮明姝抿起了嘴,说不出自己没有不高兴,又不想和他解释是为什么。
沈嗣扯过她的手,动作自然将她拉至自己这边,“是不是因为我下午说的那些话?”
他和和气气的问,语重心长的口吻像是长辈面对不懂事的小辈。
阮明姝眼中显然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她问:“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好了?”
认真思考片刻,沈嗣回答她:“不会。”
他抬着眼,目光存移过她的脸庞,男人沉默无言时,充斥冷感的眼神亦是会多出几分沉沉的严肃,他说:“我和你说那些话,并不是要恐吓你。”
能威胁到她的法子,没有上千也已经成百。
沈嗣抬手捏着她的脸,“我只这一个要求,你既是我的妻子,就不能再去招惹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