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钰竹保持面上的平稳,只做不知。
来时面上露了踪迹,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对安筠的心意。
现在两人心意已通,却是不能再被外人知道,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心腹。
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现在到了不该让他知道的时候了。
想到和安筠定了终身,杜钰竹心里就一阵火热。
虽然压制喜悦很难,可是想到如果被外人知道,必定会引得那些古板又迂腐之人,对安筠的讨伐,杜钰竹就觉得,再怎么防备也不为过。
这种事,男人从来不会受什么伤害,受到伤害的只有女子。
杜钰竹是不会让沈安筠受到一点伤害呢,哪怕一丝的可能,他都不允许发生。
……
送走了参观的杜钰竹,范禹荣才对沈安筠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听到老师想让自己嫁入官宦人家,沈安筠赶紧笑着拒了。
“我从未想过嫁入官宦人家,我娘的干娘,曾经就是官宦人家的老太太,我也跟着去过他们府里。”
说到这里她摇头:“官宦人家的媳妇,真是事多规矩又多,不得自由,还落不着好。我觉得那种日子,比普通农妇都不如。可是以我之能,为什么要过普通农妇的日子呢!算来算去,还不如不嫁人的好。”
范禹荣:“不嫁人倒还不至于,你能力不输男子,多的是家里男子不想理家,想聘个能掌家的媳妇。”
说到这里,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种,有些家业,却不学无术,又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
范禹荣心里一阵郁闷。
好在他又想到了杜钰竹,这才接着说:“像杜家,不就上门求娶了么。”
沈安筠知道老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并未再接着说这件事。
而是说起了会让父母过来,正式拜访老师的事。
深秋太阳落山早,下午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范禹荣只说:“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又不出门,让你爹娘随便找一个天气好的日子过来就行。”
沈安筠可不准备按着他说的办:“这个可不能听您的,今日拜师已经太过匆忙,如果连正式拜访也随便找个日子,我爹绝对不会轻饶我!”
她这么说,范禹荣不好再推脱,只催促她快走。
……
回到家天色已暗,沈胜洲早就回来了,如果不是大林和沈春生跟着,他早就出门去迎了。
沈安筠不等他发作,赶紧说:“爹,我今日拜了师范先生为师父,您找一个好日子,和娘去蒲原县拜访老师吧。”
这件事情的冲击力太大,沈胜洲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有些不信:“你说的是真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因为是亲爹,沈安筠才忍下了翻他白眼冲动:“爹,您什么时候见我说过骗人的话,更何况是骗您!”
沈胜洲其实知道闺女说的应该不假,可是这事有些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范先生那么大的才能,怎么会收自家闺女为徒呢!
不是他觉得自家闺女不配,而是因为,安筠她——是个女子。
虽然有时候沈胜洲也觉得世道不对,很多事只说男女,不管能力。
可是,世道就是这样,哪怕心里不甘,也不得不顺承。
沈安筠就把今日拜师的经过细细说了。
沈胜洲憋着的气,也顺了。
对沈安筠说:“这两天你再往蒲原县跑几趟,给先生把宅子和仆妇都安排好了,我再和你娘去拜访。”
沈安筠麻利的应了。
凑着这会的喜庆劲,沈胜洲说起了今日打听来的杜家的情况。
丰漳县说大也大,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丰漳县的地界。
可是说小,也是真的小,有些名望的人家,也就是那么几家。
杜家,在丰漳县,就属于大家都知道的人家。
沈胜洲打听出来的,其实沈安筠也都听说过。
父亲说着,她就那么安静的听着。
沈胜洲说完,从闺女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干脆直接问:“安筠,你觉得怎么样?”
沈安筠今天已经决定和杜钰竹成亲,不过她并不准备说,而是反问父亲:“您觉得怎么样?”
沈胜洲眼睛一亮:“我觉得行!那杜钰竹文采出众,又有功名在身,虽说无心仕途了吧,可咱也没想过要你嫁个当官的啊!更何况杜家家底丰厚,又是进门就能当家,那许太太你又是见过的,名声也是极好,想来也不是那喜欢为难人脾性。”
沈胜洲说完,一直没说话的程敏也开口,道:“安筠啊,这样的人家就嫁了吧。”
父母都说了行,沈安筠才最终表示:“我听爹娘的。”
第22章 定亲
沈安筠用一件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又哄的爹娘乐开了颜。
沈胜洲早就忘了她回来那么晚的事了,可惜程敏还没忘:“马上就是要定亲的人了,以后就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吧,免得再像今日一样晚归,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自从上次决定不再议亲后,父母也不再过于管束,沈安筠真的算是过了两个月的自在日子。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母亲就又要拿出她那一套,她自然是不会应的。
“今日确实是我不对,可是娘亲,您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禁我的足啊!我又不是单独一人出门,也没拿什么贵重东西,身边更是跟了两个彪形大汉,回来的时候也只是黄昏,其实算不上晚归的。”
程敏:“我说的是晚归的事么!”
沈安筠平静的问她:“那您说的是什么事?”
程敏刚想说那些女孩家都应该守的规矩,可是看到闺女那平淡的,没有任何笑意的表情,到嘴的话又让她咽下去了。
换了个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说法:“毕竟是要定亲的人了,外头的事有你爹,女孩定了人家,距离离家的日子就没几天了,这些天你在家学学怎么为人妇,以后出了门,我和你爹也不用担心了。”
程敏虽然换了说法,可沈安筠还是不准备按着她的想法来做:“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杜家应该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既然已经清楚,还能两次向您提亲,想来也不是看中了您在乎的,而我并没有的那些东西。
既然是按着男子的教养把我养大的,那就一直按着对男子的要求来要求我吧,我自问除了不能为您挣回来一个诰命,其他的都做到了,希望母亲也体谅体谅我,那些您想想也知道我不愿意干的事,就别再勉强我了。”
说完这些,她站起身:“爹娘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屋休息去了。”
沈胜洲对她挥手:“去吧,奔波了一天也累了。”
直到沈安筠走远了,程敏才流下了一直忍着的眼泪:“她这是怨我了!”
沈胜洲劝她:“孩子没怨你。”
程敏用帕子擦着眼泪:“可是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啊!”
沈胜洲叹了口气:“咱们的要求也确实难为孩子,小时候咱们教她拿笔算账,长大了却又要她拿针绣花,孩子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都觉得那样是为她好,可是好好想想,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她真的就能更好么!”
……
沈安筠知道说那些话,母亲必定会伤心。可是想到自己如果按着她的想法来,首先就是不能轻易出门,其实能在家里舒服的待着,自己也不愿意出去受那舟车劳顿之苦。问题是母亲她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在家舒服的待着。
她必定会再一次的逼迫自己,学好那些她认为,女子必须要熟练掌握的技能。
可以预见的,未来短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如其忍到一半再让她伤心,还不如直接就没有开始。
晚上沈安筠被宋巧伺候着睡下,更坚定了今日拒绝母亲安排的想法。
自从有了丫鬟,之前还自己做的小衣,都不用自己再动手了,若是答应了母亲。
沈安筠无端的打了个寒战。
在家待着可以,我要的是每日锦衣华服,吃喝有人伺候的在家待着,而不是每天不是待在厨房里,就是和针线打交道。
……
因为沈安筠的一席话,程敏几乎一夜未睡,起来时沈雯可他们已经去了学堂。
沈胜洲给沈安筠打眼色,想让闺女哄哄妻子。
沈安筠对他笑了笑:“我待会去爷爷那里,爹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沈胜洲:“……”我是让你哄哄你娘,不是让你避开她!
程敏想了一晚上,想到的最终结果就是,闺女如果不想听自己的,自己也好像确实没什么办法。
听她说要去老宅,就道:“我不管你就是了,你也不用避出去。”
沈安筠好笑的携了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娘,您想什么呢,我既然有了要嫁人的打算,家里的事自然要安排好的。这些年,爷爷那里有什么事都是我过去,那我嫁人以后呢,还要让雯可接着去么?”
这种事,程敏向来是没什么主意的,只能看向丈夫。
沈胜洲错开妻子和女儿的眼神,说:“不是我不去,实在是老爷子见了我就没个好脸色,如其去了惹他不高兴,还不如不去。等雯可出了门,安厚他们俩也大了,往后也就不用换人了。”
沈安筠:“爹,您想想,如果爷爷真的不想见你,又怎么会愿意见我呢!爷爷一开始生气是真的,后来不气了,您还是不低头,他可不又生气了吗!现在正好有个机会让您和爷爷冰释前嫌,这个机会,您总不能再错过了吧?”
程敏一晚没睡,脑子转的有些慢,就问道:“什么机会?”
沈胜洲为她解答:“安筠定亲,老爷子不得出面么。”
沈安筠又说:“现在爹出门,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我做主,我都准备嫁人了,以后爹再出去,有什么突发情况,娘能解决了吗?”
这句话,让沈胜洲夫妻俩无言以对。
程敏自来都是以夫为天,管着家里的吃穿用度还行,家里之外的事,她就有些欠缺了。
沈安筠见父母都不说话了,最后强势决定道:“爹,你去爷爷那里,问他杜家的亲事到底行不行,让他帮着给拿个主意。”
沈胜洲这些年出门,没少给人低头,给自己老子低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说了,这些年每次去老宅,他也都按着低头的想法去的,只是错过了当初的机会,老爷子就这么一直晾着他。
沈胜洲想,今天安筠把理由都给找好了,再不把老爷子的关系给缓和了,自己也不用再出去混了。
看着父亲出门去了老院,沈安筠对程敏说:“娘,看到了吧,比起来绣花做饭,你闺女更擅长这些。杜家仆妇成群,也不差伺候的人,他们看中的,也是您闺女有掌家的本事,所以,您以后也不要再本末倒置了。”
……
杜钰竹从蒲原县回来,又知道了沈胜洲来丰漳县打听自己的情况,就让母亲去找钱媒婆,让她再去沈家提亲。
许氏就依着他,又请了钱媒婆,找了个好日子去沈安筠家求亲。
钱媒婆回来说沈家应了,高兴的许氏又多加了一倍的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