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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这是大营!是军营!是禁军的总部!

这里没有一个女人,也杜绝任何女子出现!

自己这个统领的女儿竟然带头坏了规矩?

这不但对是他威信的挑衅,这笨丫头更是主动坏了自己的名声啊。

这不但是抛头露面,更是夜闯,哪里经得起任何编排?

这事若传出去,他被人笑话倒罢了,影响府中声誉也不怕,连累了荣华的名声他也能摆平,可这傻丫头呢?他今后还如何嫁的出去!本就是庶女,婚事本就高不成低不就,声名若有瑕疵,将来怎么办!

这孩子不懂事就罢了,可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庄上不是还养了有差不多二十人吗?都是吃闲饭的?怎么就让小姐自己出来了?怎么就没有人去拦一拦?没有人提前来秉一声?有什么大事是偏要弄来自己这里的?

那帮东西怕是闲坏了,明日看他怎么去揭了他们的皮!

虞博鸿为了女儿的名声,第一时间命副将去下了禁口令,并让自己的一队亲信将女儿引去了自己休息的统领房。

他快步赶去时便想好了,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先得来个下马威,狠狠教训一顿,也得叫这丫头知道什么是怕!胆子这么大,将来回府后,规矩压下来,她可怎么受得了!

这大晚上,陌生人的车她也敢搭,她若出了事,他如何向婉娘交代。这臭丫头!教训还不够,非得狠狠揍上一顿了……至少也得吓吓她。

他越想越气,直接抄了根棍子在手,怒气冲冲往自己的院中走。

可虞博鸿才刚一踏进已被亲信守住的院落,女儿便已冲出来跪倒他的脚边,哭了个梨花带雨。

“爹,爹,救命!救救我娘!”

“你娘?你娘怎么了?”虞博鸿瞧见女儿破破烂烂,脏脏乱乱的模样已是惊掉了牙,再一看女儿拉着自己衣摆的手心手背全是血污,赶紧一把拖起女儿细细瞧了起来。

头上两个包,整脸似花猫,从面部到下巴都有青紫,手腕手背都有擦伤,衣衫也被挂了不少口子。这孩子,这是遭了什么罪?

“安儿,你……”拿下女儿头上沾着的一根碎草,虞博鸿完全忘了刚刚还一心想着要教训女儿那事。

这会儿的他只觉心疼,女儿一向懂事,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迫得乖巧的女儿行事荒唐了起来。

“爹,我没什么。我什么都好。是娘,娘出事了,昏迷不醒,怎么也叫不醒。”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些。”虞博鸿有些懵。一早夫人便跟他说了,今日会让荣华带着府医去庄上,婉娘身子虽不好,但一直也没有恶化迹象。今日若有不妥,府医应该会来禀告啊。

“荣华和府医没去吗?”

“去是去了。但府医急着走,也没看出什么来,午后娘咳疾严重,我求着府医帮忙止咳。府医开了方子,施了针,还给娘喂了药,后来英姑进城买药,我伺候了娘的汤药后回去吃了点东西。”

接下来么,便是荣安早就编好的说辞了。

嗯,她早就编好了个故事。

“再去看娘的时候,我发现娘那儿不但屋中一片狼藉,娘还昏迷不醒。我叫了娘,拉了娘,可她就是醒不过来。我急急忙忙往外走,想着赶紧得去找人请大夫,可还没走出院子,便正好看见娘院中的刘妈妈被一个黑衣人打晕了。

我吓坏了,撒腿就跑,却被黑衣人发现了。我赶紧往我自己院中躲,我跑得快,入院就关了门躲了起来。哪知那黑衣人跟到了我院中,因为我屏息躲在了后门水缸里,所以他没能发现我。

我等了半刻钟才悄悄出来,接着就发现我房里也被人弄得一片狼藉。我私藏的一些饰物也全都不见了。我趴门缝瞧见外边厨房蔡妈妈也被人敲晕在了我屋外。

而那黑衣人还在我院中转悠。我只能从后窗离开。多亏了爹教我强身健体术,我轻松就翻出去了。然后我钻了狗洞,出了庄子。

多亏没跑几步,就碰上了两个经过的好人。他们将我送来了北营,否则……否则……那黑衣人……”

是的,这才是她为何让自己亲娘昏睡,为何四处留下大号鞋印,为何离开后也没把树边绳拿走的原因。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将她的亲爹往沟里带。让他自己往可怕的方向猜!

没办法,敌人太强大,自己太弱小。

她思来想去,要找靠山,还是只能找亲爹。只要亲爹站在自己身边,只要亲爹被自己带偏,只要亲爹相信自己,那廖氏和荣华暂时就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嗯,最好是要让那些牛鬼蛇神自身难保才是。

栽赃陷害又如何,反正她是要做坏人的!

“爹,您不知道,太可怕了。那人悄无声息在庄子里来去自如,想砸窗就砸窗,想打人就打人,想做什么连个阻拦他的人都没有。我……我担心娘。娘,娘会不会……”

而虞博鸿则从一开始的惊愣,到之后的心惊肉跳,此刻早已转成了山雨欲来的阴郁。

“你确定你娘昏迷不醒了?”

“嗯,我喊了她,还推了她好几把。娘从来睡得不踏实,怎么可能……爹,是不是有人加害了娘?”

虞博鸿早已坐不住了,让人去请了副将于彤,又让人去准备套马。

“那黑衣人瞧见你后,可有说什么?”

“嗯。他说,‘二小姐怎么出来了’。他分明认识我,还好像觉得我不该出现似的。”

虞博鸿闻言面色沉了几分。难道,是他最不愿想的方向?是家贼?

“庄上其他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后园子除了两个妈妈,再没有其他人了。”

“岂有此理!那你出了庄子,怎么没有去前院向护卫呼救而是向外人求救?”

“爹……”荣安声音抖了抖,抬起了一双盈满了水光的眸子,令得虞博鸿心头一颤,眼神却不由冷凛了几分。

“你是怀疑……怀疑什么?你告诉爹。”

“我……我没有。我……我不知道。”她畏畏缩缩低了头。她才不要明着告状。她爹精明着呢,让他自己领会更好,自己只有做个可怜虫,才能更能收获最需要的保护。

……

第15章 走偏的将军

荣安知道爹娘感情不错,赶紧跪地:

“除了娘,我能信得过的只有爹。不会伤害我们娘俩儿的,也只有爹。我只想找爹,只能找爹。爹,不管真相如何,您得救救娘。娘还昏迷不醒呢!”

不提葛氏还好,一提起来,虞博鸿心头便一阵刺痛。

“好,边走边说吧。”

副将于彤到了,虞博鸿命其暂代大营的值守。

虞博鸿亲点了一批十多亲信,简单安排了一番,又捎上了军医。

那于彤却是帮忙亲自挑了两匹脚力好的胡马给荣安套了马车,还给车里送了热水点心和干净的毛巾军被。

荣安感激,向他行礼匆匆上车后她才想起来,前世,爹便曾想着给她和于彤拉媒来着。可从夫人到她都反对,荣华更是几次直言于彤配不上妹妹,会耽误了妹妹前程,又怂恿她闹了几次,爹才歇了那念头。

此刻瞧着,这于彤相貌英武,性子体贴,确是过日子的良配。爹倒是没选错人。

荣安回头看他时,正好对上了他同样好奇看来的眼神。

荣安莫名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又不由自骂,自己在做什么呢?今生夺回失去的还来不及,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想法……

一进马车一晃悠,她差点又以为上了骡车。

眼前再次出现了那双桃花眼。

她不由嘶了一声,赶紧嫌弃地拍了拍脑袋。

马车快速行进,直奔庄上方向。

虞博鸿原本一马当先,但他想了想后,还是上了马车。

一来是想抚慰他惊慌失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二来是想在赶到庄上前赶紧把所有来龙去脉都给弄清楚了。

军医正在给荣安上药包扎。

这会儿,他才看清女儿脸上手上的伤口,顿时心头泛酸,尤其是看着女儿头上顶着的那两个鼓起的包,被军医按压上药时分明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没吭……

这一刻,他却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当年听从葛氏婉娘的意思,把她们娘俩儿留在庄上是否明智?也开始思索夫人会不会在婉娘和安儿的事上有自己的私心……

他越想越乱,好不容易等到包扎完,赶紧让荣安将事情再说一遍。

荣安便将今日荣华如何被狗伤了,如何晕了,如何吓坏了府医和庄上众人之事也给一股脑说了一遍,暗戳戳把亲爹的思维继续往歪路上带。

当然,就连府医当时是如何不负责任;如何不曾给娘看诊便想要随荣华离开;她又是如何苦苦请求,对方才“勉为其难”出手医治都给道了出来,她一口气说出,让虞博鸿一张脸黑得几乎要滴下墨来。

“爹,女儿不明白。黑衣人怎会熟门熟路,大摇大摆就进了庄子的后院?庄子的护卫和奴才怎么不但没发现,还都刚好聚集在前院?我娘身子多年不愈,她还有仇家不成?谁会和她过不去?难不成还有什么贼会偷去了荒郊野地?我都多久没出过门了,怎会有黑衣人认识我?……这事女儿细思极恐,简直毛骨悚然。”

事实,这些疑问虞博鸿早都想到了。乡野之地,哪来的黑衣人。一般的毛贼,又怎会装备齐全,着那只露一眼的全套黑衣?既然用黑衣蒙面装扮,势必便见不得人了。

确实疑点太多,只有“内贼”一说才有可能全部解释这些疑问。否则正如安儿所言,如何能一口气不惊动任何人地摸到葛氏的房中?认识安儿不止,还胆大包天轻松打晕了婆子们?

“爹!爹!”荣安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他跟前。

“爹,别的就罢了,但您得给娘做主。您不但要救娘,还必须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您想想,若不是我运气好正好瞧见那黑衣人,那这事便将不为人所知。若不是我坏了黑衣人好事,天知道黑衣人原本计划是什么!爹,万一那人是要对娘不利呢?爹,这事只有您能去查。您若不管不顾,娘和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虞博鸿太阳穴突突跳着,他原本就亏欠婉娘,自然不能让她死,也一定会为她撑腰。

当年父母之命,他不得已娶了廖氏。为了保护葛氏,为了让她不在府里受气,为了不让夫人瞧见他们情分深重而生出嫉妒,他便应了葛氏的要求,准她带着女儿在庄上休养。多年来都是相安无事。即便这两年葛氏常常生病,他也是从来……都心意未变啊……

“安儿!你先起来说话。”虞博鸿去拉人,可荣安却抱着他衣摆连连摇头。“安儿,你告诉爹,您是怎么个想法?你还发现了什么?你起来好好跟爹说。”

“爹,你先答应我不会包庇,我才起来。”

荣安这话已是让虞博鸿一窒。

果然如此!

果然,连安儿也在怀疑那人吗?

真要往那儿想吗?

不过,似乎也是能说通的。

或许事件的引子便是荣华受伤。

会不会有人错以为是婉娘对荣华下手才导致她被狗攻击,所以愤恨之下便出手报复了?

那夫人便有很大嫌疑。接下来便是荣华。再么,便是庄上为了讨好夫人和荣华的某些人?华儿出门会带护卫,庄上也有守卫,并不是不可能。

可若这一推测是真,那还得了?

他们分明是笃定了自己不会知道!分明是将自己玩弄于手心!葛氏……他的婉娘……

夫人……夫人向来妥帖,他二人虽没有多少深厚感情,但却一直相敬如宾。那么……难不成,夫人是个佛口蛇心……

虞博鸿有些不敢想。

对于他太平的后院,常常被圣上拿出来夸赞的后院,一直为同僚羡慕的后院,他除了骄傲,确实没有什么过多关注和干涉。在他心里,夫人出身高贵,行事做派大方体面,确实是挑不出一丝错的。

可此刻,他开始生出恐惧,深怕一切都是表象,深怕自己的疏忽会造成某些悲剧……

他没有为难荣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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