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焯被她问住,一向认定了就决不后悔的男人,被她问住了。
他望向面前的姑娘,她淡然,她勇敢,她大气,她有一颗坚强又包容的强大内心,这些都是她,是他喜欢的她。
半晌,他眉眼冷淡地说:“早点儿休息。”
蔚蓝怔住,突然,她笑了起来,再问了一遍:“你确定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秦陆焯蹙眉,终于再次开口,肯定地说:“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
蔚蓝这次笑意敛起,认真地打量着他。
头顶灯光照着两人,他微蹙着眉心,唇线微抿,却眼神坚定而决绝。
两人对峙着,像是谁也不让着谁。
可蔚蓝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前,面前这个男人还站在花店里,对着一个陌生人描绘着他心底的那个姑娘,他说着她时,眉眼都是带着笑,连那个素未蒙面的店员,都对这个即将要被表白的姑娘,充满羡意。
“你知道,我想要听到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蔚蓝直直地盯着他,眼神灼灼,她从不是个情感热烈的人。没那么强烈的爱,也没那么强烈的恨,即便曾经跟别人交往,可是却如例行公事。她以为她这一生也会像例行公事那样度过,直到她那天遇见了他。
喜欢一个人有多容易?
或许就是因为他深夜披着满身倦意,来警局来接她。
又或者是,他站在深夜的街头,弯腰跟那个衣着褴褛的老人低声说话。
这个男人太硬,硬到她以为他真的就是一块石头。
可是这个男人却又那样柔软,柔软到他心底装着太多东西,却一如过往。
蔚蓝望了他一眼,松开手掌,径直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陆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他脚边的秦小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管喵喵地叫唤着。他弯腰,将它抱在怀中,低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喵喵喵。”
秦陆焯摸了怀中的小家伙,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一夜,辗转难眠。
凌晨四点,大梦初醒,秦陆焯猛地睁开眼睛,一身冷汗。
周围一片漆黑,他过了许久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没一会,他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
方才梦中的场景,像是倒带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那根本不是梦,而是现实。
他见到了老姚,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孩子刚七岁,正是读小学的年纪,每回来警局说的最多就是,以后我也要跟爸爸还有秦叔叔一样,当警察,抓坏蛋。
他还梦见了刘裕,二十三岁,刚毕业进入刑警队。
如果他没牺牲,现在就跟沈放一个年纪,也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纪了啊。
还有老任,三十二岁,他牺牲的时候,他女儿仅仅只有一岁,刚会叫爸爸的年纪。行动的前一晚,他还把录在手机里孩子叫爸爸的视频放给他们所有人看。
那时候,秦陆焯是那样自信又笃定,他相信他把所有人带来,就能把所有人都安全的带回去。
可是这世上,意外跟明天,没人能肯定,哪个会先来到。
秦陆焯曾经笃定过,接着,他被现实狠狠地教训了。
方局的那一通电话,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他以为他远离警队,就能把过去忘记,可是现在才发现,只要他还活着。即便他不去循迹罪恶,那些人始终也不愿放过他。
可就像他曾经在宣誓的那样,他将维护正义和法纪,忠于祖国,忠于警队,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和财产。
他从未后悔过穿上那身警服。
即便如今,那些人追着他不放,他亦不后悔。
他能将蔚蓝扯进这一切中吗?
他不能。
黑暗中,火光乍起,秦陆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
待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安静,他朝蔚蓝的卧室望了一眼,还没起床?
直到他看到秦小酒猫盆里的猫粮,是今天刚放上去的。
她已经走了?
秦陆焯原本已经准备迈向玄关,却在下一刻,回身。当他推开房门,看着床上铺着整整齐齐的被子,还有干净整洁的房间,空空荡荡。
就像她来之前那样。
蔚蓝走了。
他握着门把手,再次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她有不走的理由吗?
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