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十里亭,周围的围观群众渐渐少了下来,毕竟大家都是有自己生活的人,看热闹也好,送行也罢,终究是建立在不影响自身的情况下。
对此冯雪看得很开,一路扛着根禅杖,身上穿着武僧常穿的那种便于行动的僧衣,看起来不像是要跨越半个世界的大德高僧,反而像是下山挑水的小沙弥。
嗯,脸嫩,脸嫩。
总之这么一位怎么看怎么像是偷偷下山出来玩的小和尚走在路上,得到的是路人的笑声与谈论声,没有人将他和传说中的武林神话·侠王许仙联系起来,也没有见到敢在这地界抢劫的盗匪恶霸。
开玩笑,大唐对于犯罪可是零容忍,这还没出陕西呢,天子脚下,要是也能盗匪无数,那李修缘这十几年皇帝当的也太废物了。
和唐僧那张口要饭的不同,冯雪一路上却是花钱吃喝,谁家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能因为你是和尚,就心安理得的去乞讨,还美其名曰化缘。
出门时,降龙可是送了不少盘缠,而且他能文能武,缺钱了打个山贼盗匪,又或者帮不识字的村民写写书信算算账,总归能换得一口饭吃。
如此一路向西,途径天水、武威、张掖,直至酒泉,眼看敦煌在望,这才注意到逐渐彪悍起来的民风。
这两万六千多里地倒不是没有强人劫道,但是那种毛贼,一向是不被冯雪纳入民风考察之中的。
说起来,这年头洪荒的面积是现代地球的百倍,大唐也差不多,眼看就要抵达玉门关,冯雪心情也好了许多。
为什么?
因为快能看到猴子了啊!
他是很好奇的,混世四猴中,三种都有着明确的品种,猕猴、马猴、猿猴,唯有孙悟空,是石猴,所以,这石猴究竟是什么猴?
毛色如何?姿态又是如何?
而且如果真的是孙悟空,那便意味着花果山的后手发挥了作用,那孙悟空学的,是否就是自己的火里种金莲?如果是,那他就应该化形了才对,那山下压着的,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猴?
怀着忐忑的心情,冯雪沿着大道继续向前,十三年,并不足以让基础建设铺设到这大唐边陲,冯雪走的也越来越慢,开始的时候,道路平整,路况良好,加上人口众多,哪怕是徒步旅行,冯雪也能做到日行六百里,健步如飞。
但自打过了甘州,气候越来越干,人口密度直线下降,水泥地、柏油路也相继消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寻找水原、补充粮草,冯雪的前进速度也跌破了日行百里的下限,以每天几十里的速度龟速前进着。
不过也正常,若是以后的路也像前两个月那样顺畅,十万八千里,怕不是一年就走下来了。
不过说到这,冯雪倒是明白西游记里那位玄奘,那“三年就把经取回来”的狂言究竟是哪来的了。合着他完全是按自己在城市里步行的速度算全程速度的啊?
又走到一座无名小镇,镇子上江湖人士不少,皆是提刀带棒,此地已经接近玉门关,时常有塞外蛮族袭扰,江湖人也更喜欢使用大刀、棍棒之类耐久度更高的武器,反倒是用剑的江湖客成了稀罕货。
冯雪寻了一处铁匠铺,那正打铁的铁匠见了,立刻挥手道:
“小师傅若是想化缘,且去东边善堂,我这可没……”
“施主误会了。”冯雪双手合十,一副地道僧人的做派,随后摸出一些散碎银子道:
“贫僧只是想买些矿石。”
“好说。”看到冯雪拿钱出来,铁匠铺老板态度立刻好了许多,大致估算了一下冯雪拿出的资金数量,随后拿出几种矿石出来,又取了两枚铁锭放在桌上道:
“我不知道小师傅卖矿石做什么,这些就是这个价钱能买得起的矿石了,不过矿石冶炼起来损耗不小,我这里有精炼好的,童叟无欺,若是小师傅加些银钱,也可以定制器物。”
“不必。”冯雪摇摇头,将银钱放在桌上,然后挑了十来块价值一般的矿石,便转身离去。
“一个和尚,买矿石干嘛?”铁匠铺老板摸了摸脑袋,一脸莫名其妙,不过随即便收起银钱,“管那么多干嘛,有钱赚不就好了!”
……
却说另一边,冯雪抛着几块矿石来到郊外,却是升起三昧真火,开始铸剑。
是的,铸剑。
在三昧真火的火舌舔舐下,矿石快速的化作铁水,然后又在充满了剑意的神念作用下塑形、冷却,再随手折来树枝,又或干脆将沙土烧成琉璃、黑曜石作为剑柄,一柄剑器便完成了。
不过若是迎着阳光,却能看到这剑身中,有着一副非常抽象的,以剑上的奇妙花纹构成的写意山水画。而在这剑的另一面,则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小字:
“我来到,我看见,我记录。”
铁是凡铁,也无法诀注灵,但这剑因冯雪那练神返虚级别的剑意所成,却是一等一的宝剑,切金断玉不在话下,寻常兵器亦是难伤分毫,饶是历经千年风霜,恐怕也不会锈蚀丝毫。
不过这剑铸造出来,却不是他自己用的,而是,用来埋的。
是的,冯雪把它埋起来了。
确切的说,是一个御剑术,便朝着地下刺去,深入三四丈,方才抚平土丘。
选料、锻剑、埋剑,手法之纯熟简直令人惊叹,却是无人知道,这人已经埋下多少剑了。
这种行为从冯雪离开咸阳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当时还有心情搜肠刮肚的找些诸如“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之类的应景诗词,到了后来,干脆就将附近的山水以云纹剑纹录于剑身,而他那高达66的绘画功底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如此铸剑行为,固然处于冯雪本人的恶趣味,但更主要的,却是在修行。
冯雪今生修行剑道,在青玉小剑的磨砺之下,意剑坚韧锋锐,万物不挡,但使用方法,却未免有些单一,因此,他想出了这种铸剑的玩法,通过一柄柄形制不同的剑,去体悟不同的剑所应该具备的样子。
短剑、重剑、刺剑……
形形色色,大大小小,长短粗细,开始的时候还有一个模板,但到了后来,冯雪干脆舍弃了已有的思路,完全随心所欲,什么波浪剑、软剑、分叉剑……
再到后来,他做出的,就又变成了传统的剑,是在懂剑的人眼中,却又已经带上了别的味道。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不知不觉间,冯雪以得剑中之味。
只是他本人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行为,每到一处,便要铸剑数柄,或埋于地下,或随手典当,不知不觉,已至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