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
3.
孙莹莹和她的妈妈都被安排住进了市第四人民医院。两个人不同病房,妈妈住在骨科,由孙好忠照料。孙莹莹在发热隔离病房,由护士照顾。但是需要有一个直系亲属在病房外面随叫随到。
是谁在那儿陪着孙莹莹呢?
为了完成给孙家完成绿色通道的文件,我去了两次医院。
从骨科出来,我在发热病房楼下的大厅里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汪宁从楼上下来,他做了核酸不能出来,我没做核酸不能进去,我们就在那儿说了一会儿话,中间隔着几排花和两个警惕巡逻并随时厉声提醒来访者的口罩必须在鼻子上扣紧的保安大叔。
“孙莹莹怎么样了?”
“还行。反正不是新冠。这两天温度降下来了。不过晚上还能到三十九度多。医生诊断是不明病毒感染,恐怕还会再烧两天。”他看上去还挺轻松的。
“哦… …好的。”我看着汪宁,“你都在这儿陪了三天了,不用上班吗?”
“我跟单位请假了。在家告诉我妈我出差了。”他说,“我跟这儿的医生说了他们家的情况,要不然人家还不让非直系亲属留这儿陪着呢。”
“反正你总有办法。”我说,“那怎么吃饭睡觉?”
“吃饭是每天订餐,有人送上来。陪护的都在走廊里睡,有垫子。不舒服,但是也能睡得着。离我不远有个大姐呼噜老响了,护士建议她陪护完了之后说什么也得去耳鼻喉看看。“小汪警官噗嗤一笑。
我看着他根根直立的圆寸和弯眉毛圆眼睛,不愧是全市警察大比武三千米赛的冠军,这个人的精神头还真好呢。
“行了,我没事儿了。我回去能答话了,省着袁姐和张阿姨总问。哦对了,你这里还要什么吗?我去医院外面买,马上给你送过来。”
小汪警官想了想:“那… …小聋你去屈臣氏给我买一个干洗头发的摩斯吧。”
“好,这就去。”我说。
“别买错了,薄荷味儿的。”他还嘱咐。
“放心吧!这些事儿我什么时候能弄错呀。你自己整不明白我都不能!不就是桃子味儿的发胶嘛。”
汪宁一个激灵:“哎!刚说完就弄错!”
我哈哈大笑起来,努力的,挤眉弄眼地,向他展示我的愉快,我的幽默,我的心无城府,可是转过身,整个人从眉毛到脚趾头就垮掉了——装样子的时候好累呀。
… …
我快二十四岁了。
在我之前的生活中,其实我没有真的伤过心。
跟徐宏泽结束一场都不算真正开始过的恋爱,只能让我觉得轻松。小汪警官从派出所调到出入境管理处的时候,我跟胡世奇徐宏泽还有韩佳轩唠叨,放完了血也就痛快了。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是真的从心底里面觉得我跟他完了,那更像是一种矫情,一种并非面对面的撒娇,一种等待,一种不能当面把话说清楚那就迂回表达的战术,我总觉得会有谁把我说的话告诉汪宁,会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从而忽略身边的所有的漂亮小女警官而跟我搞对象的。
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不可能了。
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伤心了。
伤心就是… …
反正伤心的时候,你说不出来,也解释不清楚。它并不存在于浅表层的血管,像张阿姨腿上的静脉曲张一样,扎破放了就好了,它是一个缓慢运行在大血管里的栓塞,把你堵住了,让你慢下来,无精打采,夜不能寐。你甚至可能会丧失一些观感能力,比如吃东西不香了,听不见别人说话,或者对很多从前有兴趣的事情视若无物。你知道自己恐怕生命垂危,但是你没法给人看,你也不能把它挖出来。
你无计可施,无话可说。
到底我呆头呆脑的样子好像把胡世奇和韩佳轩都吓到了,他们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劝我,轮番逼着我讲话,生怕我抑郁,或者干脆做出傻事儿来。我有点抽离地看着这两位,脑袋里却在回忆着从前跟汪宁交往的画面,终于认清楚了一点:小汪警官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我表露出格外的亲密,我的所有火花,所有幻想,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读罢了。
“这事儿得怪我。”世奇说,“其实你原来也没那么喜欢他,就是我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意思,我觉得他也挺喜欢你的。我刚开始也是逗你玩,结果逗着逗着,你看把你给逗到坑里面去了。小汪警官他呀,就是会来事儿的人,童叟无欺,跟谁都挺好,再说了,人家好像一直都说自己是有女朋友的。”
“对。”我点点头,张张嘴巴,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小汪警官一直都说自己有女朋友。就一次冒充我的男朋友,还是在韩佳轩和徐宏泽跟前给我撑场面。
“没必要替他说话!”佳轩眯着眼睛,向前送了送下巴,用一个非常不屑的表情让胡世奇赶紧闭嘴,完全不同意他的说法,“对洋洋没意思的话,都是单身男女,干嘛又处处帮忙,又请她吃饭的呀?哼。洋洋我告诉你,”她的手扶在我的肩膀上,“我还是那句话,你得跟他说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他,无论孙莹莹本人有多可怜,但是你喜欢汪宁不会因为她可怜就不存在了。这事儿是你的包袱,不能你一个人背。你得让他知道。看他怎么办。”
我看着佳轩,合计半天,抽口气:“——不。”后面的话,我也没有说出来:我已经知道小汪警官那个传说中跳芭蕾的女朋友就是孙莹莹了,我已经知道这么多年他都在等她了,那我还要说什么呢?我现在最庆幸的事情就是我跟他从来就没有傻了吧唧地表白过,我一直还算体面。我打算继续体面下去。
佳轩看着我摇头,恨铁不成钢,恨我不是她:“那你至少,找机会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跟他问明白吧:小汪警官跟这个孙莹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以后想干什么?… …他真能跟她谈恋爱结婚吗?”
佳轩这个建议,胡世奇倒是没有反对,两个人都紧紧地看着我,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家伙一半是处于对我的关心,另一半就是想知道关于小汪警官和孙莹莹的这个八卦的详细内情。
我犹豫良久,终于决定硬气一把,裹紧了身上的毛衣,一只手从中间把他们两个扒拉开:“我干嘛非得知道?你们太欠儿了,吵死了。赶紧都给我起开。”
第十一章 (4)
没几天孙莹莹病愈出院回家,她妈妈腿上缠着绷带也回家休养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十二月中旬,一件让社区里的同事们都十分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对面派出所,接待大厅,小汪警官又回来了。他不是来出差办公事的,他不是来省亲聊家常的,他更不是顺路来借厕所的,他回来了,从市局出入境管理局那个高端的洋气的对外窗口单位又回来当片警了,继续负责身份证发放挂失补办,失物招领,出生证死亡证还有狗证的办理,落户迁户销户… …等等拉拉杂杂各种琐碎公务,还少了三百多块津贴。
胡世奇回来说自己追着小汪警官问的:“小汪警官,汪宁,汪哥,我没看错吧?你怎么回来了?出入境那边多好呀,你怎么又回这儿来了?”
小汪警官正在给一个被群众送到失物招领处的皮包做录入信息,一边试图在里面找到失主的身份信息,被胡世奇问得难以招架,笑嘻嘻地说:“世奇看你这话问的,我想你了就回来了呗。没有你上班多没意思呀。”
“说真格儿的。”
“什么玩意真格的,”小汪警官道,“我原来也没真的调走呀。前一段时间国家入境政策稍有开放,那边缺人我就临时借调过去了,现在人家不缺人了,我不回来上班,你给我开工资呀?”
“闹了半天就是借调?”
“对呀。”
“那你走的时候,干嘛请客?”
“不是
你们非逼着我请的吗?怎么还问我了?再说我还少请你们了?“小汪警官在皮包里找到了一个身份证,在内部网络上查到了手机要给对方拨过去,手掌往外一挥,对胡世奇比划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你们社区怎么最近这么闲吗?还不回去上班去。”
胡世奇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低声自言自语:“还合计外单位有个熟人,以后好办事儿呢,结果他还回来了,这也太不上进了。”
世奇回到社区办公室把这一番马上讲了,同事们纷纷称奇,都觉得不对劲儿,当时市局干部处来给小汪警官做政审,那是多细致多严肃的考核呀?就为了把他给借调去一个多月?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汪警官是怎么想的没有留在市直机关而非得回到基层派出所呢?难不成是犯了错误,让人给发配回来了?不可能,不可能,小汪警官做事谨慎,而且走到哪里都有好人缘,都招人稀罕,怎么可能被发回原单位呢?
同事们热烈的讨论因为居民来办事儿而中断了,小汪警官究竟为什么回来的原因也很快被社区,派出所和街道每天各种各样的事务淹没而失去了关注度。新住户和老居民们重新认识他,习惯他,彼此通消息:有什么事情就等着派出所接待大厅那个弯眉毛大眼睛的小汪警官当班的时候去问去办,他办事儿利索还有耐心。他们说起他就像互相推荐街角肉铺剁排骨剁得特别细的师傅和大众澡堂里面手艺特别好的搓澡工一样,全凭信赖。
我一直都没有猜测,我也没有去议论,我也不用问他,我知道他在哪里都一样尽心尽力地工作,而他回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孙莹莹。那天送她入院的时候,他赶来时候的急切,他战抖的声音,他对她的心疼和不敢碰触,还有他为她掉了眼泪… …那些场面一直反复反复出现在我眼前,想起来我就觉得难过,像被针扎了一样,就得愣住一会儿,得屏息把那阵疼痛忍过去。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有一个荒诞的念头,我要是孙莹莹就好了,就能让小汪警官那么在乎我,那么呵护我——唉我去,他还横抱她,那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吧?反正他能把她抱起来,也是人家瘦弱,谁想要横抱我怕是都够呛… …我又这么想起了孙莹莹身体后面的恐怖伤疤,马上恨不得赶紧鼓起腮帮子使大力气使劲儿吹,把我刚刚那个想要成为她的倒霉念头给吹散了,不不不,我可不想要成为她,一个被撕掉了半层皮的美人,一个不幸的姑娘,无论她拥有多让我羡慕的补偿,哪怕那个补偿是小汪警官,她都是可怜的,我打心眼里同情她。
那么在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没过多久,是汪宁自己告诉我了。
十二月中旬,一个天气特别好,格外温暖的日子,山水佳园的葡萄被初雪打了,被太阳咬了,抽巴成了干儿,出来倒垃圾的翟大爷从上面捻下来一枚放进嘴巴里,只觉得无比香甜,他忽然想起来从前跟当护士长的老伴去新疆旅游的事情来,干涸的眼角湿了,他抬起头看到四号楼三楼平台上他的好基友郑大爷,他养的大公鸡没了,在那晒萝卜干儿呢,晒得差不多蔫吧了,拌上蒜酱辣椒五香粉和芝麻油,就是早上就粥的好菜,翟大爷喊他:“老郑头儿!下来跟我下棋呀?!有活儿给你老伴干!”郑大爷说行。
医科大学泌尿科的前列腺圣手张教授下了连台手术回家,在朝北的书房里阅读最新的医疗学术期刊,德文的,他窗户外面有棵柿子树,树叶子都掉了,火红的柿子像一个个鲜艳的小灯笼挂在枝头上,张教授溜号了,心里泛起一阵阵柔软的情致,他想要吟诗一首,几个浪漫的小词儿马上就要涌上来了,忽然他看见柿子树在规律性地颤动,张教授纳罕,走过去打开窗子一看,是楼下的邻居,喜欢穿范思哲的马老板在用后背一下一下地撞树。两家自从上次马哥被老婆打得满头满脸是血,张教授帮他包扎之后就和好了,马哥朝着上面的张教授招招手。
张教授问:“你干嘛呢?”
“撞树健身。北陵老头儿都这么整。”马哥说。
“撞树不健身。”张教授温柔地规劝,“后背难受抓紧去内科看看。”
“撞撞树挺舒服的,反正也没害吧?”马哥说着使了大劲又来一下,一个柿子掉在他头上,原本就熟透挂不住的,皮薄的,淌了他一头一脸,橙黄色的汁水流在他的范思哲上。
“有。”
… …
克俭小区里,有人在请客呢,是三号楼的孙家。孙好忠围着围裙,满手是白面的来社区办公室请人,说家里包了好几种馅的饺子,马上要下锅了,让我们赶紧过去。袁姐不在,杨哥率领我和胡世奇去了。
第十一章 (5)
五楼的孙家敞着大门,街坊四邻已经来了不少,把个进门的小饭厅都快装满了,几个大姐阿姨各自在擀皮包饺子拌凉菜,孙莹莹的妈妈坐在两个并在一起的椅子上,受伤的腿平直放着,手上没闲着,扒了一堆大蒜。我们三个进屋,一边排队脱大衣摘口罩洗手,一边挨个儿打招呼,我要过去帮忙扒蒜,孙莹莹的妈妈把我往外推:“什么也不用你干洋洋,你进屋去,你们都进屋去,你们年轻人说话去。”
旁边的大姐让她动作不要那么大,腿还没好呢,别再碰着。
“没事儿。”她笑呵呵的,“这算什么事儿呀。”
我进到里面去,我很熟悉的,孙莹莹的房间。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天花板上一道大缝,外面在下大雨,这里在漏小雨,孙莹莹坐在房间中间的椅子上,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后来我把他们家的维修基金要下来了,工人师傅开始修房子,一时乌烟瘴气根本没法住,我怎么劝孙莹莹都不肯走;还有不久前她发烧的时候,我们几乎是打了一架呀,不过现在,现在她不一样了。
她站在窗边,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薄棉服,下面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身材苗条修长,都是新的,也都是优衣库的寻常衣服,但是她穿起来就很好看。
我走过去:“莹莹,你不发烧了吧?彻底好了吧?”
孙莹莹转过身来看我,她换了新的假发,是个栗色的波波头,脖子上系着小丝巾,挡住了后面的伤疤,那张脸,那个尖下巴更秀气了,如果她不做大的表情,不去牵动脸上的皮肤,她的面孔非常美丽,没有瑕疵。
她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她什么都懂。她点点头回答我,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握起来,紧紧的,暖暖的。
屋子里面也有五六个人,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年纪,椅子不够用了,有人坐在床上,他们当中有的我认识,就是克俭小区的居民,有的我不太熟,还有人带来了襁褓中的小孩子。抱小孩子的男人叫李博,是个滴滴司机,肚子有点大,他也住在克俭小区,我认识他,他们家的准生证是我办的,我说你怎么抱孩子来了?李博把孩子举高,朝我笑笑:“我跟孙莹莹是同班同学,这也好多年没见了,当年她可是我们班的女神,现在还是这么漂亮。”从他说话的轻松语气能听出来,他因为再见到老朋友而高兴,但对孙莹莹身上的伤疤还不知情。
“那你也认识小汪警官了?”我说。
“对呀。我们都是一个班的。”李博说,“今天就是他把我们张罗来的,我刚给他发微信了,他说他买点汽水和啤酒就过来。”
小汪警官从大门外进来了,外面传来邻居们争相跟他打招呼的声音。我看着孙莹莹满怀期待地抬起头来,眼神越过身边的朋友们寻找他,他进来了,愉快地问候所有认识的人,他也看到我了:“洋洋也来了?”
我满脸堆笑,朝他抬抬下巴,像最熟的人跟他打招呼,然后我赶紧低下头,拿出手机摆弄,老胡的手绕过来拍拍我肩膀,低声地:“没事儿,有我呢。”
我把他的手扒拉下去:“我还行,不用。”
来吃饺子的且(东北方言“客人”)分成了两桌,岁数大一点的孙好忠和妻子的朋友们聚在外面,年纪小的来看孙莹莹的在里面一桌,房门打开,彼此能看着,也能聊天递酒。孙莹莹挨着小汪警官,他们坐在我的斜对面,他跟她低声说话,给她夹菜,照顾得很仔细。汪宁说了个笑话,逗乐了两个桌子的人,她开始像是没有听懂一样,后来明白了也跟着微微地局促地笑,抬头看他侧脸,是幸福的。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眼睛溜来溜去偷偷看见的。我吃了一个芹菜馅的饺子,味道十分鲜美,看着满桌子的饺子酒菜,还有亲密的汪宁和孙莹莹,我忽然产生了一个错觉,这局面怎么像是我陪姥姥看的电视剧《金婚》里面,几十年前的人结婚,不就是在自己家里摆的酒席吗?汪宁和孙莹莹不是真的要结婚了吧?那可真是刺激了。那我吃完饺子就直接上天台跳楼去吧。
忽然我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了。是另一桌上孙莹莹的妈妈在感谢我。他们两口子不太会客套,也不会当酒席的主人,大家刚刚喝第一杯酒,孙好忠就说了句吃好喝好,现在想起来开始感谢了,说得又好像在跟旁边的大姐聊天,说要不是小夏姑娘,这房子估计早被三伏时候的大雨给泡塌了,平时可想着我们家了,总打电话,有时候上来问,要干啥,妈呀这孩子劲儿才大呢,能帮我拿老了东西了,哎你们看见没有,我们家这个柜子原来是放在屋里面的,我这风湿我也使不上劲儿呀,就是她帮着老孙给挪出来的。
邻居们看了那十分笨重的柜子,对我一边点头一边纷纷赞叹:劲儿真大呀。
原则上来讲,我不觉得劲儿大对一个女孩儿来说是个多重要的长处,便笑着摆摆手,糊弄过去:“那什么,都是小事儿,小事儿… …”
“还有莹莹发烧,我膝盖折了的那天呢?那天你猜怎么了?”孙莹莹的妈妈抓着旁边大姐的手臂,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跟她说话,但又是讲给所有人听的。
大姐手上还夹着半个饺子没送进嘴巴里,她们两个是熟络的,总在楼下一起择豆角,孙莹莹的妈妈怕是之前把那个场景已经讲了无数遍了,但仍充满着第一次讲这段儿时候的激情,大姐这个时候必须配合她,也像从来就不知道一样带着好奇又惊讶的表情配合她,像逗哏一样把话往下引:“怎么了?”
“我找孩子她爸找不着了!手机根本打不通呀!”
孙好忠道:“我不是打工去了嘛。”
“大晚
上的,小夏姑娘来了,叫的120,把莹莹送医院的!要不是她,孙莹莹小命弄不好就完了… …“当妈妈的说到这里哽咽起来,”你说,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呀… …”
且们跟着孙好忠两口子纷纷赞扬我,感谢我,孙好忠这个时候端起酒杯来:“谢谢洋洋!还有小汪警官,咱也得谢谢小汪警官,那天他也来了。”
——就这一句,孙莹莹的父母对于那天最终把孙莹莹抱上救护车,后来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的小汪警官就轻描淡写地提了这么一句。
我看了看他,我想说点什么,我想“再补充一下”,可他朝我扬着眉毛笑笑,完全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