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跳得厉害,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见众人齐齐拥上前来,跪了一地,当中直立一人,龙袍在身,不是皇帝是谁?
皇帝一脸阴霾,震惊万分,却似有不甘。一双利眼直直地要将我看穿,仿佛有说不清的痛苦之意。我心中一紧,忙低下头去,跪拜道:“民女阮心璃给皇上请安。”
他只声道:“你……你说的他……”
明南王伏身道:“臣与阮心璃两情相悦,请皇上做主,将阮心璃许给臣为王妃。”说罢,一双眼笑着看我,眼中颇有深意。
我吓得心中一慌,心想不管如何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于是连忙答道:“皇上恕罪,民女……与明南王……确是……两相情愿,请皇上成全。”
皇帝平复半晌,没有做声。忽听得阮心瑜道:“启禀皇上,我这个妹妹平时虽然任性,但对感情之事却尤为认真。此番虽然私赠名牌,虽于礼不合,实则情有可原。既然他们两情相悦,皇上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就一段佳话?”
众人皆称是。皇帝只得叹气道:“好吧!既然如此,就传朕旨意,阮氏心璃,德才兼备,温婉聪慧,赐……明南王为正妃。”
明南王与我叩头谢恩。转眼瞥见简颐,她神色不安,眼神落寞,心中无奈不已。
皇帝赐了桃花给十人,众人献上名牌,一时大局已定。阮心瑜封皇后,赫连闻英封英妃,简颐封静妃,燕流云封云妃,底下尚有四嫔二仪。渭王、汝王各点中一侧妃二侍妾,十八名美人,除了易珮,各自名花有主。
皇帝看了名册,沉思道:“二位皇弟妃位已满,不宜再纳妃。明南王只得一正妃,似乎不够啊。不如将易珮点去,做个侍妾,如何?”我一惊,不禁抬头看去,他眼中实有精光一闪,不由得能疑虑丛生。
明南王沉思未答,却见易珮闪身出列,跪下道:“民女无德无能,实不敢有误明南王,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惊道:“你不愿意?却是为何?明南王少年才俊,乃国之栋梁,易美人何故不肯?”
易珮正色道:“请皇上明鉴,正因明南王乃惊世之才,当有绝世佳人相配。易珮姿容平凡,才德平庸,若只是做个丫头奴婢,端茶送水,勉强能当,若要服侍王爷,则实不敢当。”
明南王笑道:“易美人既如此,本王也不强人所难。皇上,臣得一正妃,心愿已足。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皇帝沉吟半晌,只得道:“既如此,那好吧。易珮既未被点中,遣送回家,改日再寻一门好亲。”
易珮谢恩归座,我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这些王公贵族,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只怕今日宠你一日是新鲜,明日宠她一日是高兴,可有一人想过交付真心?倒还不如嫁个平凡人家,得一真心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不禁又抬起头看了看明南王,只见他面容带笑,双眼正似有似无地扫过我。我微微一怔,只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心中暗想,今日才算是懂了什么叫“说了一次谎言,便要说十个谎言来圆这个谎”。只为了不想进宫,反倒阴差阳错地成了明南王王妃。这里的十八个女子,想来只有那易珮是个幸运之人哪。
到这里,百花盛宴才算得以结束。众美人各自回苑,整装归家,等待婚礼之期。我回了芙蓉苑,青荷碧叶已等得心急了,听闻阮心瑜封了皇后,我做了明南王妃,自是欢喜。各自整装,与阮心瑜一同出宫回家。
出了重华门,我与阮心瑜同一乘一车,不由笑道:“姐姐力挫群芳,得以封后,我们阮家终于扬眉吐气啦!”
阮心瑜淡淡一笑,却并未说话。我心一动,若是寻常女子,得以封为皇后,不知会兴奋成什么样子?而阮心瑜年纪轻轻,却从容镇静,波澜不惊,异于常人。不由得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如今是皇后了,还不高兴吗?”
阮心瑜面色凝重,也并不正眼看我,只道:“联诗会之前,妹妹可是私见了皇上?”
我一愣,笑道:“是啊,不过,也没什么。皇上只是随便问问,头一次进宫,可还习惯。”
阮心瑜道:“哦?那皇上为何独独召见妹妹?”
我心中暗忖,阮心瑜为何问我这个,她如今已经封后,难不成还疑心什么?只得道:“姐姐,也许我住的芙蓉苑离牡丹园近,所以皇上只是随便那么一问,怎么了?”
阮心瑜仔细地看我,眼睛漆黑如墨,不动声色。轻声道:“那,妹妹又为何将名牌私赠于明南王?”
我听了,不禁无奈叹气道:“因为……我喜欢他啊!”
阮心瑜道:“妹妹……喜欢他?那明南王进京不过半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连皇上都未必清楚,妹妹如何会喜欢他?”
我只得嗫嚅道:“这个……我们……一见钟情嘛!”
阮心瑜顿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妹妹,只打你那次受伤醒了之后,就和姐姐生份了。有了心事也不愿跟姐姐说。莫不是还在怪我?你以前不止一次说,定要进宫,母仪天下!可是今天……你在百花盛宴,处处留心,有意掩盖锋芒,似根本就不愿进宫。虽然姐姐知道,这样对你也许是件好事,但是……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我呆住,原来这阮心璃以前竟然有想当皇后之心!难怪那皇帝见了我,就说什么曾允诺于我,定封我为后!
阮心瑜见我没有做声,只得又道:“那日我在离音阁,曾劝你不要进宫,你并不以为然,还与我争吵。那后宫之中多是勾心斗角之事,一不小心恐有性命之忧。况且自古帝王最是无情,进了宫,终此一生怕是难再过上开开心心的日子。我们虽然身为阮家女儿,需要担负家族之望,但这些事姐姐一个人来做就行了,你……只要高高兴兴地做阮家小姐,将来寻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白头偕老,才是幸福之道。”
我见她言辞恳切,倒是真心为我着想,心中不由有些感动。她只不过年长我一岁多,却是如此懂得世态炎凉,真情无价,实在难得。忙拉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姐姐是真心为我好呢!璃儿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才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阮心瑜笑了笑,道:“傻丫头!”复又正色道:“你好好跟姐姐说,你……当真喜欢那明南王?”
我心中一叹,只得道:“是啊。要不……我干嘛给他名牌?”
阮心瑜道:“那明南王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确是个人中之龙。只是……此人精光内敛,心机深沉,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府中妃妾甚少,如今你嫁过去应该不难应付,我只是怕将来……”
我叫道:“哎呀,没事啦!姐姐你也想太多了。我要是真嫁了过去,他也别想三妻四妾!”
阮心瑜笑道:“你呀!净说傻话!明南王要纳妃,你还能阻止不成?他若是对你有情,自然会好好待你,如若不然……”
我怪叫道:“不然怎么样?我肯嫁他,是他的福气!还敢三妻四妾!我若是成了他的老婆,他当然要对我一心一意,要不然我才不要他呢!”
阮瑜道:“哟,看不出我们璃儿还是个悍妇呢!”
我佯怒道:“好啊,姐姐居然骂璃儿是悍妇!看我不饶你!”说完上前挠她,二人笑作一团。
快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掀起帘子来查看,只见阮府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阮心瑜道:“啊?想必是母亲她们等得心急了,所以都跑到门口来查看了。宫里应该早就报了信过来,她们怎么还如此心急?”
我笑道:“哪儿啊!我看她们肯定是在高兴得不得了,在门口迎接我们的皇后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