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衣女子径直走进屋内,笑道:“今天我可是赶着趟来的,呵呵,无垠姐好久没来了吧?我每次来,姨娘都要唠叨半天。”
我嘻嘻笑道:“是啊,干娘如今直想认你当女儿,简直就不想要我了?!”
娘上前来在我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嗔怪道:“你这个死丫头!没一句好话!”我连忙搂着她的肩,笑道:“娘,女儿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啦,这段时间我是忙了些,不过……如果你别老是急着给我作媒,我一定保证经常来看你!”
娘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娘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妇道人家,年纪也还轻,难道还真要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娘听说啊,那陈家的老爷……”
我皱着眉叫道:“娘!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辈子就这样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不然……以后我可不敢来看你了!”
众人都笑了,娘只得叹道:“唉,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太倔。三年前刚认识你那会儿,一张嘴甜得要命,娘也是一不小心哪……就上了你这死丫头的当了!”
我不依地叫道:“娘又在胡说了,您上我什么当?我好好的一个人,给你当女儿,孝顺您还算是上当?唉,这个世道,真是活回去了,我还直盼着,有一天也让我认个女儿来孝顺孝顺,上上当呢!”
众人实在忍不住,都笑出声来。无瑕道:“这丫头的一张嘴呀,简直没得救了!”
念珠笑道:“我就说了,只要无垠姐在,姨娘和小姐一定是开开心心的。”
我走到她身旁,好奇地看了看她手中的丝锦,问道:“哟,这是什么好东西?”
她这才坐在一旁,将那丝锦缓缓地展开一尺,大家见状都是一愣,忍不住惊叹道:“哇!好美!”那丝锦在阳光里展开,表面光泽如珍珠一般,耀眼夺目,华丽之中透着清雅,美得令人转不开眼。我伸出手来在那丝锦上轻轻地抚摸,果然光滑无比,轻软柔和,忍不住叹道:“好美的丝锦!”
念珠笑道:“前些日子我让红巾去绵邑看看有什么新货可以进,她就带回了这个。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丝锦,总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带过来给姨娘和小姐瞧瞧。”
无瑕慢慢地走到丝锦跟前站定,平淡如常的眼光里突然有了一丝光彩,她的手慢慢地在丝锦上抚摸,叹道:“这是天丝锦。此锦是东藩北新城的沙源居出品,普天之下,只有一家。天下只有北新城外的天堑山产一种桑木,喂养出来的蚕儿通体莹白,吐出的丝天性柔和,光泽如明珠。沙源居的织锦技术独树一帜,代代相传,用这种特殊的丝,以特殊的技法织出的锦锻,天下绝无仅有。历代辽东王都是将此锦作为贡品,送进宫去,沙源居的天丝锦华丽无双,宫中后妃无不喜欢。”
众人听了,脸上难免有了一丝惊讶之色,我沉吟道:“既是贡品,又怎么可能在绵邑出现?念珠,这锦是怎么得来的?”
念珠道:“我也不是太清楚,红巾只说,是偶然见到的,掌柜的原不肯割爱,但红巾见它奇特罕有,才会出了不少银子买了回来,说是就算不能卖,送给姨娘和小姐也行。”
我微微一愣,瞟了她一眼,知她在说谎,却不知为何?只听无瑕道:“这天丝锦得来十分不易,天堑山气候寒冷,桑木产量极少,蚕儿也只能养一季,因此,天丝锦一年所造也不过十来匹,每年都是选送十匹进宫,余下的,也多半留在辽东王府,怎么可能在绵邑出现?”
念珠愣了愣,叹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幸亏小姐提醒,不然可能惹祸上身都不自知。”
我心中微沉,只听无瑕道:“念珠,这锦还是拿回锦斓庄吧。如果有人查来,只当什么也不知道,还了便是。”
我连忙笑道:“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既然这样,念珠就拿回去算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念珠,你有没有赶车来?子恒让我遣回去了,我搭你的车回去如何?”
念珠笑道:“好。我的车就在外面,一起走吧。”
于是与众人道别,出门上了车,我才问道:“你老实说,那天丝锦究竟怎么得来的?”
念珠叹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那天丝锦是前几天有人来锦斓庄里,说是想托我们寄卖,我当时不在,红巾见这锦漂亮得很,就留下了。我越想越觉得有些没对,本来今天我是去风月楼找你,偏巧文玑姐姐说你来了镜花小筑,所以我就……”
我皱了皱眉,道:“有人拿来寄卖?什么人?”
念珠道:“我没见着,听红巾说,好象不太象是云海的人。”
我低头想了一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念珠看了我半天,犹豫道:“无垠姐,听说宫主昨天来了云海,要不要……”
我叹道:“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事就不要去烦他了。先去锦斓庄看看。”
念珠只得应了,一路赶往锦斓庄。锦斓庄是我刚到云海时出资开的一家绸缎成衣店,位于云海城中最繁华的商业旺地,主要是经营各种布匹,有顾客喜欢,也可以加工做衣服。只不过没有固定的绣娘和裁缝,所以做衣服的时候少,大部份时间只是卖布。我别出心裁,找人做了几个木头的模特放在店里,展示一些新衣服的花式,所以一开张就引人注目,这两年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虽然赚的钱不多,但足以维持镜花小筑的日常开销。自从文玑来了风月楼,我就让念珠在锦斓庄里管事。这丫头处事得体,也知晓分寸,慢慢地我也就少于管理这边的生意,一并交给她在做。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这些年来,她事事谨慎,处处小心,也颇得我心。
这天丝锦,来得蹊跷,不得不令人起疑。
车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了锦斓庄门口。锦斓庄店面有三十多平米,铺子不算大,进了后门,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是念珠和红巾的住处。红巾见我下了车来,连忙上前来笑道:“严老板今天怎么得空来了?”
红巾是一年前才招来的伙计,一年前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又无处可去,只想找个地方容身,我见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手脚麻利,反应也快,颇有些文玑的风范,就留了下来。干了一年,她也是事事尽心,倒成了念珠最好的帮手。
我慢慢地走进店里,四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有些日子没来,你们倒是做得不错。”
红巾连忙让座奉茶,笑道:“严老板这是在夸我们呢!红巾可不敢当。请喝茶吧。”
我轻笑了一声,向她望去,她笑意满满,倒没有半点不对,当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红巾,那天丝锦,究竟是什么人拿来的?”
红巾道:“哦,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公子,样子倒是平平常常,看上去象是个买卖人,我让他留下地址,若是布卖了,也好去寻他,可他却说不用,只说过几天会再来。”
我想了想道:“他可说他是哪里人?这锦是怎么来的?”
红巾道:“这个……他倒没说。只说这锦是朋友送的,因为家里急需用钱,所以才拿出来变卖。听他的口音,倒有几分象是绵邑的人。”
绵邑?天丝锦怎么可能流落到绵邑?就算有一匹半匹的流出来,也应该是在辽都才对,而且就算是到了绵邑,最可能就是流去南藩,怎么会莫明其妙地来了云海?看来这其中必有文章。
想到这里,心中微动,叹道:“这几天你们就将这锦摆在外面卖,看看有没有人来询问,如果有人想买,或者是那寄卖之人来了,就通知我过来。”
念珠疑惑地看我了一眼,想了想道:“好,听无垠姐的。”说着吩咐红巾将那天丝锦摆在店面里比较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