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池映寒能想到的难受,并非皮肉之苦,而是心里憋着闷气。
然,在听闻池映寒说难受后,顾相宜赶忙紧张的问道:“你哪里难受?!”
池映寒当即怔了怔。
他没敢奢望她竟还能关心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顾相宜,却又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回她,仿佛还在想着当时二人分别时发生的事。
顾相宜想到这些,顿时也默然了。
但又想到自己只有一盏茶的工夫,她遂主动同池映寒道:“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了,你千万不要再多想……”
池映寒闻言,遂也下意识的道:“其实,我本是想同你道歉的……”
“傻子,你跟我道什么歉啊!”
顾相宜真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她真是越发不知道池映寒在想些什么了。
她遂蹲下,轻轻整理着池映寒的发鬓。
这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再干净的人进来待上两日,也会落得满是灰尘。
顾相宜看着池映寒身上的这些污垢和杂土,忍不住想将其清理干净。
池映寒抿着唇,心绪有些复杂。
他知道她怕脏,想让她不要再清理了,反正即便清理了,没多久又会脏回去。
但他也知道,她见不得他脏兮兮的样子,平日里总是要把他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不知闷了多久,池映寒方才吐露一句:“我想回家……”
顾相宜闻言,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抿了抿嘴,遂同池映寒道:“你等我,我去给你想办法,一定会保你出去的。”
这话说出来,让池映寒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严重。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道:“其实,我想回家想了好久了,但是一直都回不去,这些日子我不得不去看守云妃的情况,我本以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池映寒说到这里,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反倒是顾相宜安慰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待会儿可以去一趟谏院的后院,我的床铺在那里,我给你和安姐儿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本想着给亲自给你们带回去的,但现在怕是不能够了。你待会儿过去将那些小玩具给安姐儿带回去吧,迟了我怕他们会封了谏院,那些东西就被他们处理了……”
顾相宜轻轻点了点头。
心绪复杂之余,也知道池映寒不是不清楚——此事的后果可能会很重。
但现在,她必须想办法将他保释出来。
故而,顾相宜挑重点的问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手中有没有证据需要我帮你去找?有没有能够让你翻盘的关键线索?”
池映寒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没有任何证据,该说的我都说了,官家也知道云妃是自己毒发身亡,当夜也是云妃自己要出去的,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但你只是个司谏,当夜是得了谏议大夫的令,你才带云妃出去的是吗?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任何自作主张的举动对不对?”
顾相宜的话,让池映寒有些心惊。
他不是不知道顾相宜的思路——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全一个人,就必须将责任推向另一个人。
这是一个十分冷血的生存法则。
并且,这个法则,池映寒亲身经历了太多次,但没想到这一次,顾相宜竟然提议将责任推给曹清,唯有如此,才能减轻他的罪过。
池映寒知道,这是最有胜算的办法,但是——
“相宜,你先别着急,或许官家不会治我们罪的,我现在还撑得住。”
“你不想这样,是吗?”
顾相宜明白他的意思。
池映寒遂点了点头。
他实在是不想这么做。
只闻池映寒继续道:“其实,相宜,你不知道的……这一年来,我在谏院过得很好,两位大人都待我很好,并且……史大人年岁大了,他本应告老还乡的,但他不愿离开谏院,还想再为谏院做些什么,但谁知会遇到这种事。我目前还撑得住的,相宜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史大人……”
池映寒说着,眸光便朝着隔壁牢房的史枫望去,此刻的史枫,同样是满身的污泥,但他的精神头儿较池映寒明显差了许多。
池映寒不禁有些担心。
这牢房是何等脏乱的地方,他担心史枫老人家会撑不住……
所以,在他看来,他本身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只是担心两位大人……
顾相宜明白了。
她遂同池映寒道:“此事我定会回去商议,尽量保你们整个谏院出来,你等着我。”
池映寒点了点头。
而这时,一盏茶的工夫也到了,狱官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顾相宜知道,她得走了。
但越想到要离开他,她越是想在此地再赖上一会儿。
但即便是安阳公主,也无法保她在此地多待。
外面终是响起狱官的声音。
“娘子,时间到了。”
顾相宜轻轻叹了口气,在临别之前,轻轻拥住池映寒,小脑袋下意识的在他脖颈边蹭了蹭,下一刻,便在他耳畔轻声道:“等我。”
末了,顾相宜便起身随狱官离开了。
徒留池映寒,心绪十分复杂。
她真的有办法救他吗?
实则,顾相宜在将这个情况跟李元清阐明后,李元清也认同顾相宜的意思。
“最好的解法,自是我父皇谈判赢了,将他们全部赦免,但此事真的很难办,单是想想都觉得难如登天。如果父皇不肯赦免他们,那么真的只有将罪责都推给谏院那两位大人了,毕竟咱们都清楚,罪犯分主犯从犯,谁不知道你家官人就是个打杂的?他能有什么权力去决定此事?此事就算真要判,主要罪责也落不到他身上!”
顾相宜自是清楚这点,但瞧着池映寒的意思,怕是并不愿他们动用此举。
顾相宜遂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但是有些复杂。”李元清叹道,“另一种办法,便是证明此事另有蹊跷,整个谏院都是被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