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您所谓的理解吗?”顾相宜干脆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您不是不知道,安夫人就是个替死鬼,这个案子被沈潋办得不明不白的,根本就是个糊涂账!”
老夫人驳道:“但是有些事,还是一直糊涂下去比较好。”
顾相宜深深叹了口气。
想来老夫人一直都是如此,当年她与二房有过争执,老夫人再恼再恨,最终只是断绝了关系,让二房离开南阳城。
但在他们离开之后,老夫人又开始逢年过节盼他们回来,后来他们真回来了,老夫人三番五次的给他们带话,让他们早日回家。
有了二房这个前车之鉴,那老夫人现在对四房的态度,顾相宜心底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老夫人见顾相宜不回话,心里也格外忐忑,又补充道:“相宜,你自己好好想想,现在四房一家还剩什么了?松哥儿和房氏都没了,你四婶也被你四叔休了,整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了,再回到海边去遭罪,已经够惨的了。你还想要他们怎么样?非要你四叔拿命给一个不相干的人谢罪不成?那恩哥儿怎么办?倘若整个四房都毁了,他们家里那些还未嫁娶的哥儿姐儿靠谁养活?他们四房所有的破事,都得堆到咱们头上,真的犯不上啊。相宜,你好好想想,我知道你在得知真相之后,不讨个说法心里不舒服,可你所谓的讨公道,无非就是让你那背负一条人命的心得到些许慰藉罢了,可这后面的代价,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承担得起吗?”
老夫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此刻若是再指责顾相宜,只会将顾相宜心底的愤恨彻底激化。
老夫人见顾相宜仍未回话,又缓和着补充了一句,道:“我也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乱。要不,咱们缓上几日,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如果几日之后,你还是想将此事告诉你的义父义母,或者决定要老四给王广赔命,咱们再做商议。你看如何?”
顾相宜顿了顿后,突然抬起头,郑重的问道:“几日?”
老夫人噎住片刻,思索了一会儿后,回道:“七日?”
“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那就五日吧,三日的话实在是太短了,我怕你考虑的不够周全。五日之后,倘若你还是决定处决他们,并有能护池家其他人周全的办法,那么我也不拦你,你尽管报仇便是。但我还是那句话,你需要冷静下来想清楚,莫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将你们的前途毁了。”
老夫人说到此处,便缓缓起了身。
顾相宜自是应了。
她确实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处置此事。
老夫人说要放他们远离长房,从此两家再无往来。
她总觉得这么做过于心慈手软,但旁的办法,她自己也未想好。
真的要将此事告诉王文夫妇吗?
还是说,她想要的只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由此牵扯到的事宜,她都没有认真想过?
想到这些,顾相宜确实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当晚,顾相宜起身将老夫人送离了院子。
待送走老夫人之后,池映寒才回到屋室。
方才她们的谈话,池映寒不方便涉足,直到人走之后,池映寒才问道:“方才你们在谈什么?我怎么听着好像吵起来了?”
“吵倒是没有吵。只是……事到如今,老太太终究不肯严惩四房。”
池映寒一听这话,笑道:“你看不出来么?我祖母从始至终都挺偏袒四叔一家的,但她的偏袒没达到四叔一家想要的程度,搞得双方好像各有委屈一样。他们的事,当真不好掺和。”
“但现在我把四房所有犯过的事都翻出来了。特别是运盐那次,他们引来匪帮的事……”
顾相宜一时不知如何同池映寒详说此事,但池映寒隐约猜得出来,四房谋害顾相宜的事,恐是比他们料想中的都多!
即便她不详说,他也知道。
池映寒就这么听着顾相宜突然问道:“池二,倘若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办?是要他们以死谢罪,还是仅断绝关系,然后放他们离开?”
池映寒乍一听这个问题,莫名有些熟悉。
在沈潋的事上,她不是做过选择吗?
为了大局,她选择了退让。
不过,那是因为当时亏的仅仅是她自己,还没牵扯到旁人。
一旦牵扯到旁人,那事儿就不好说了。
特别是……
有些事,当真触了她的逆鳞。
就说四房这事,池映寒知道她最在意的是——这些是谋害王广的真凶。
只有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的人,才会劝她大度、劝她放下、劝她走出来、劝她向前看。
因为对池家的人来说,那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所以这事很难评判。
毕竟在这一点上,池映寒也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只是有些羡慕王广,每次听到顾相宜还惦记着他,池映寒便格外的羡慕。
但对于此事,池映寒还是回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为你讨这个公道。毕竟我这个人比较直,被冤枉了我就得申冤。但是,我想你的情况跟我还是不大一样吧。如果你真的不惜一切曝光了这件事,牵连了整个池家……你知道的,就算你娘家再强势,得罪全家的事,你都不应去做。而且,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你应该比我更懂权衡利弊,现在就算放他们走,他们一家也已经散了、废了,就如同秋后的蚂蚱,你就算不捏死他们,他们也将自生自灭。所以,我不希望你为此冒险得罪全家。但如果你真的觉得王广值得你这么做的话,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池映寒顿了顿后,又补充一句:“要不这样,咱们过两天去给王广烧香,让他给你托个梦吧!这件事或许你得听听他的想法,万一他并不想让你报仇呢?亦或是说,他也希望你能走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