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湖秋宴之后,云海突然莫明地平静了几日。有人说辽东王听闻赵启明遇害,十分震怒,着令世子严希文与孟廷飞全力督查。我有些担心那个被东方汐捉住的女子,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遣了文玑去问,只回话说送回玄武派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表面上越是平静,实际上就越是风暴即将来临的前兆。宫雪衣这段日子也是早出晚归,想必是在追查那杀手之事。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了消息,那杀手与当日杀死纪乘风之人,是同一个人。只是他杀赵启明时更为狠毒,居然还在剑上下毒。这种毒药见血封喉,据说只有东藩边境外的青蚕族才会用。如此说来,难道这个杀手是个外族人?可是,他既是外族人,又如何会来杀赵启明与纪乘风?
眼看东阳郡主与孟廷飞婚事将近,云海越来越热闹了。可是冥冥之中我却觉得越来越紧张,心里装满了说不出来的担忧。
宫雪衣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面有忧色地看着我,淡淡道:“无垠,我听说辽东王已经启程前来云海了。这一次,不仅仅是江湖恩怨了,恐怕会事关朝廷大事。孟廷飞到底是何居心,虽不能明确,但已现端倪。他执意要将与东阳郡主的婚事定在云海举行,怕是别有所图。”
我叹气道:“那怎么办?我们是管还是不管?”
宫雪衣道:“你能不管吗?可能……事关辽东王的命运……”
我心中一惊,辽东王!是啊,如果孟廷飞果有谋逆之心,那辽东王会怎么样?我叫严希真,不管是在这个古代,还是在我的现代,我都叫严希真,那就是说,我的的确确是严家子孙了?那辽东王……也算是我二伯?那天听严希林提起他父亲,好象与我的父亲严维正手足情深,感情甚好。如今他若是真的有事,我是不是就能无视不理?况且孟廷飞若真是谋反成功,到时天下大乱,说不定又有多少百姓会跟着遭殃?
一时低头想了半天,沉声道:“大哥,这件事不管在公在私,我可能都不能不管。”
宫雪衣叹道:“我就知道。如果孟廷飞果真有谋逆之心,只怕到时候天下大乱,又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既然这样,我们……就需要一个人帮助。”
我怔了怔道:“需要谁?”
宫雪衣道:“赵启明一死,如今右督大司马一职暂缺,军中无帅,他手中的三万兵马已归世子统领。但世子在军中并无威信,况且他人在云海,远离辽都,想调兵遣将,更是难上加难。东藩兵马除辽东王自己手中的三万人以外,还有就是左督大司马江射弈手中还有四万兵马,屯兵在凡中城外二十里。但此人与孟家关系深远,怕已经被收买。”
我皱眉道:“如此说来,如果孟廷飞有所动作,那这个江射弈必定会相助?”
宫雪衣道:“应该是。照此情形来看,东藩兵马一旦无法及时调动,那辽东王必有不测。东阳郡主与孟廷飞大婚之日将近,从辽都到云海沿途已经岗哨密布,而且多数是孟家的人。唉,我们动作晚了,只怕如今想从云海往辽都通消息都会很难。”
我惊道:“凌宵宫也没办法?”
宫雪衣道:“孟廷飞对凌宵宫早有戒心,先前是我太低估了他。如今我通晓殿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要想有什么动作,难啊。”
我心中一乱,沉声道:“难道孟廷飞是想借大婚将辽东王引来云海,再一举起事?”
宫雪衣道:“极有可能。云海离凡中很近,江射弈若发兵,半日可至。可是辽东王若想从辽都调兵,最快也要三天,还要保证兵符能顺利到达军营!”
我的心已经沉了下去,突然发现我们从一开始就对孟廷飞想得太简单,他孟家处心积虑,精心布署,恐怕早已非一日!沉声道:“你刚才说我们需要一个人帮助,说的……可是他?”
宫雪衣道:“正是。如今想来,若要一举击破孟廷飞的阴谋,少了他,我们成不了事。出兵打仗,可比不得江湖决斗,来不得半点轻忽。”
我有些烦闷,四下乱走,问道:“可是这是东藩,他如何相助?”
宫雪衣轻轻笑道:“无垠,你太低估他了。”我怔怔地望着他,不解其意。宫雪衣又道:“前些日子他回南藩,表面上为了探望太王妃与蓝灵公主,实际上他已经暗暗调动兵力,就在离云海城外五十里,已经驻下明南王最精锐的云骑箭队!”
我呆住,他调兵来云海?为何?难道他也早已看出孟廷飞的野心?可是这与他有什么相干?他是明南王,东藩有人造反,关他什么事?况且没有皇帝的命令,他怎么敢擅自出兵?
宫雪衣叹道:“明南王的心思,世上的确少有人能完全明了。但这次调兵,绝不是无缘无故。若孟廷飞有异动,恐怕还只有他才能救!”
我沉思道:“你的意思是,他说不定早就看出来孟廷飞可能会谋反?”
宫雪衣:“不无可能。”
我想了想道:“那……他为何为不向皇帝禀报,或者跟辽东王报信?”
宫雪衣叹道:“如何报?他是明南王,向皇帝报告东藩有人谋反?他如何得知?如果被皇帝知道他对东藩之地的情形如此清楚,皇帝会怎么想?四王之间素无往来,况且孟家在东藩颇得人心,与辽东王府关系一直很好,他并无真凭实据,去报这种信,你猜辽东王会不会信?”
我顿时哑了口,这其中微妙关系,我的确是考虑不到那么多。
宫雪衣又道:“他只调了一支云骑箭队来,不过千人,不会引人注意。但明都离云海本来就比辽都要近,就算从明都调兵,最快也不过一天。孟廷飞只会全力防范辽都动静,怎么可能去关注明都?”
我心中慨叹,真是天意,看来要成就此事,还真得非他莫属了。
宫雪衣深深地看向我,道:“无垠,这云旗箭队,恐怕……是因你而来。”
我怔住,低了头想了半天,自嘲地笑道:“大哥还真是抬举小妹了,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竟然能……影响军队调动?”
宫雪衣道:“无垠,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知晓你的身份?”
我急声道:“不会的!他不可能知道!他找不到证据!”
宫雪衣道:“唉!他也许是找不到证据,可并不代表他不会怀疑。这些年来,我们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敢露出半点马脚。可你知道吗?他曾经派人去仔细查过严无垠的身世,还派武玄去打开了王妃墓,虽然这些事我们当初都已经设想周全,并无破绽,但所有的一切迹象都在表明,他对你,已经起了疑心。”
我喘了一口气,转过头不想再想。他是在怀疑,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可是那又怎样,只要我一天没被揭穿身份,我就是严无垠。
宫雪衣道:“我猜想,他一直不揭穿你的身份,是否是在顾忌,你一旦恢复身份,这欺君大罪,究竟该如何才能逃脱?!”
我蓦地一惊,道:“大哥你这么想?你肯定他已经知道我是谁?”
宫雪衣慢慢地走到我身边,淡淡道:“以他如今对你的态度,我想不怀疑,很难。”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温柔地流转,道:“天下能让明南王如此放不下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我的心被猛地一击,低下眼光,半晌只是叹了一口气。只得轻笑道:“那又怎样,让他去怀疑好了,反正我一天不变回阮心璃,他也不能怎么样。”
宫雪衣收回眼光,轻声道:“辽东王最多三日就会到达云海。到时候云海所有通道怕会被通通切断。孟廷飞若是调动江射弈的兵马,那就是有变了。你想救严家,到时,只有去求他了。”
我一愣,直觉得自己好象掉进了一个陷井里,去求他?他会答应吗?但是如今除了他,好象也的确没有什么人能帮得上忙。要么看着二伯全家被害,要么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大哥,你别说了,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