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带着董承的兵符印信走了、去接收他的部队之后。
董承本人依然很沉得住气,假装唉声叹气地把饭慢慢吃完,还多问膳房的人要了两壶酒,假装喝闷酒,跟梁兴一边吐槽些“官运不济”的牢骚话。
喝得有点失仪了,也约莫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大约酉时过半、临近戌时,他才仗着酒意要回府。
刚刚走到石渠阁偏殿门口的回廊上,自然有人过来劝说,正是宿卫宫禁的李暹亲自带着兵阻拦:“董国舅请留步,李侍中走时吩咐了,他没回来之前,请国舅安坐!”
董承斜着醉眼,怒气恰到好处地说:“混账!你当还是董卓之时,胡乱让外人夜留宫内不成?李暹,你别跟我充横,你伯父是朝廷柱石,那没得说,咱敬畏他。你爹就不过是暴得发迹,搁一个前遇到我都不敢托大,何况你来!
这次郭骠骑会随李车骑一并回朝,人家是在陇西立了大功的,到时候你还是收敛些好!咱西凉诸将的事儿,从来都是商量着来的!你放肆下去,不怕郭将军将来借故立威么!”
李暹不太懂官场斗争,被董承这个拉裙带关系的老油条一忽悠,而且是看似喝醉了酒后吐真言,还真被懵住了。
确实,如果李傕手下的人,如今为了稳住恐怖统治,做得太狠了,将来郭汜回朝,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同列,这一世的李傕还没加大司马,无法彻底压住对方。
就算郭汜自己是个老粗,不懂政治斗争,但要是到时候有心人到郭汜那儿告刁状,教唆郭汜“找个李家人里之前做得太过分的、把柄确凿的,杀鸡儆猴立威”。那李傕还真不一定保得住。
政治斗争嘛,都是一张张筹码牌的交换,前一阶段咄咄逼人进太多了,说不定就要后退示弱一下寻找平衡、安抚住政敌的情绪。
以李傕的阴险,要是真到了那时候,说不定不屑于推出去一个在西凉阵营内都仇恨值很高的便宜侄儿平官愤。反正他侄儿多,而且侄儿个个因为他得封列侯,这辈子早就值了,就算死了一个,其他侄儿依然会看在侯爵高官的份上死心塌地为李傕卖命。
董承貌醉,心里却清楚得很,把李暹的那一丝色厉内荏看在眼中,继续恰到好处地吐槽:“我又不是李文优一走就急着出宫,他都走了有……个把时辰了?他自己办事拖拖拉拉,要是他一夜不办完,我就要留宿一夜不成?你当我想走?今日本就是被他搅合才进的宫,还不是喝多了不舒服,留在宫里君前失仪,嗝——”
说着说着,董承气愤地打了一个酒嗝。
最后这番演技恰到好处,让李暹意识到:人家董承也不怕,也不急,就是纯粹遇到糟心事儿喝多了酒,临时起意想走。而且今日之会,最初是李儒提出的,董承都不知道李儒要干嘛,他哪能再有别的事情预做准备?
而且董承是国舅,留宿宫中也就罢了,梁兴可是个老粗,留下也不叫个事儿啊。
犹豫挣扎之后,李暹决定还是放行。
“既如此,董国舅回府歇息便是,来人呐,派一队人马分别护送董国舅回府、梁校尉回营!”李暹一挥手,做了这个后来让他后悔到死的决定。
董承依然保持着演技在线,临走才想起是不是要去陛下那儿告别,然后才得知陛下已经就寝了,才没多此一举,有条不紊踱着醉步走了。
李暹也留了个心眼,送董承出宫前,还到刘协寝宫问安,但听到了里面董贵人的声音,董贵人还从屏风后露出脸来让他小声,李暹这才没有再问。
……
而真正的刘协,刚才已经在名义上就寝之后,就偷换着跟送寝的宦官离开了。
出寝殿的时候,他穿的是宦官的服色,然后再混回石渠阁,换了董承侍卫的服色和铠甲,还穿了加高的木靴、黏了胡子、里面多套了两件厚衣服,掩饰身体的瘦小。
如今是四月中旬,天气已经稍稍有点热起来了,刘协这样装扮,用不了太久就会满头大汗,但好在出宫门的那一刻还是熬住了,没有露出破绽。
“多亏国舅机智,不然今日朕何以脱离虎口。以李傕之残暴,皇叔攻城之时,定然是会以朕相胁的,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国舅今日是如何让李儒许久都没能接手你的兵马的?”刘协一直驰马回到董承府上、李暹的监视卫兵都被支开之后,才算松了口气,语气悲戚地跟董承诉苦。
董承苦笑:“我入宫之前,让麾下都尉、司马尽量拖延,如遇李儒刁难不要与之正面对抗。不过,现在恐怕大部分兵马也已经被他控制了。咱府上的亲卫没被调动,应该是李儒还没接收完我的本部人马,也就还没波及到梁校尉的兵马。
咱立刻悄悄去东门,能开门就开门,不能的话,只能寻我军心腹还守卫的墙段,放吊篮坠下城去了。”
刘协还算聪明,想了想:“若是从城头放吊篮坠下去,马匹怎么办?”
董承:“到了城东大营,自能再从梁校尉营中获取马匹。”
一行人稍稍修整,又换了一遍衣服,这次刘协没必要再穿太厚装大人,然后一伙儿全部不走寻常路逾墙而出,夜色中一番千辛万苦,戌时末刻总算折腾出城、到了梁兴营里,凑了五百骑兵护送,一人双马换着骑,直奔正东面的华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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