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城北汉军大营,一天晚饭时分,李素被刘备喊去一起吃饭。
食则同桌,在刘备阵营是经常发生的礼遇。
到关羽张飞那种程度还得寝则同床呢。只不过李素听着鼾声睡不着,才屡次婉拒了。
走进刘备的营帐,李素就看到正中一张方案上,摆着几个陶盆陶罐,分别放着炖马腿、煮马肩、烤马排、死面饼的火烧。
没办法,谁让十几天前的那场大战,得到的重伤瘸马和战死马太多呢,直到现在都没吃完。
如今大饥之年,屯田饥民越聚越多,刘备本人也得节约军粮,就勒令马肉吃完之前不许所有将领和文臣另外宰杀牲畜吃肉。
古人保鲜手段虽然不好,但东北地区春季还算凉快,马肉也还容易储存。找一些冰雪还未化尽的深井,把宰好洗净的马肉用巨大的竹篓吊着放在井里,悬空不接触到水面,基本上能保证零上五六度的低温,冷藏半个月还能吃。
再久的话,这年头的普通士兵和饥民也是不在乎稍微有点馊味的。但李素这样的讲究人就宁可不吃的,到时候纯吃素半个月。
“趁着马肉还能新鲜一星期,多吃点马肉少吃饭吧,一周后就要做好连续茹素的准备了。”李素也不想开小灶搞特殊,心中如是盘算着。
所以一坐下,就抄起一截马腿骨,啃了起来。
刘备还算给他搞特殊优待,这锅马腿稍微放了点丁香祛酸遮味。
看他啃干净了一个马踝关节后,刘备才擦了擦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帛书,摆在桌案上,商量道:
“刚才傍晚时分,大军攻城撤退的时候,城头忽然鼓角鸣金混乱,然后射下一支鸣镝来。压阵的军侯觉得有猫腻,就捡了回来,上面竟有阎柔给我们的回信。”
鸣镝就是箭簇挖空形成风笛效应的箭矢,射出来的时候会发出怪啸,即使在嘈杂的战场上也能引起人注意。
当年匈奴的一代雄主冒顿单于,就是用“鸣镝弑父”的计策杀了头曼单于夺位的。所以胡人很习惯用这种箭矢。
李素闻言还略有些惊讶:“阎柔居然回信了?他怎么说的?”
在李素预料之中,他这一手有枣没枣打一杆的反间计,怎么着也得是阎柔杀了难楼,要不就是难楼杀了阎柔,不该有第三种可能。
胡人懂个屁的计谋?就算阎柔本身不中计,难楼肯定得起疑心啊,而阎柔预判难楼的预判,这个猜疑链不就建立起来了么?
刘备掰了根蒲烧马排,一边啃一边说道:“大致就是阎柔表示愿意投降,但他实力不足,杀不了难楼,只能献门——具体的你自己擦擦手看信。”
李素就大致看了一遍,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
李素笑道:“这阎柔可以嘛,还能躲过我们反间这一刀。居然两个一个都没杀成,不过这种回应也就是诈降而已,就是跟难楼虚与委蛇一下、想取信于难楼。他不会真以为我们会中计吧。”
刘备倒是没有那么想当然,正色说道:“我开始只是略有怀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确信无疑了。如果是诈降,他是想假借献门之名、放我军先锋入城后围杀?”
李素听刘备问得那么认真,一开始还觉得刘备小题大做、故意装小白。
但转念一想,先秦两汉的战例,确实挺少有这种诈门围杀的先例可以借鉴。李素从三国演义和历代战例里看腻了的那些招数,如今也确实没有系统总结过。
李素回忆了一下三国演义,遇到这种情况,诸葛亮一般都是提前吩咐赵云/关兴/张苞,告诉他们敌人是诈降,骗开城门的瞬间就把带路的敌将一刀砍了,然后抢门。
但这种明显是罗代打拉偏架瞎写的。要是临门斩将抢门那么容易,周瑜就不会在江陵被千斤闸困在瓮城内、被曹仁弩箭射中了。
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想一些战术防止敌军瓮中捉鳖。
想明白了之后,他便擦擦嘴,条理清晰地问:“这昌黎城北门,咱也攻了几天了,城墙平直,没有瓮城啊?阎柔这是想干嘛?没有瓮城,就只能指望千斤闸了,莫非是提前在城门内侧远远地挖一道陷坑?让我军先锋偷城后就算快速通过城门也无法冲进城内主街?”
刘备仅仅听了两三句,就微微有些鸡皮疙瘩:伯雅这反应也太快了,数息之间就先后想到了瓮城、千斤闸、陷坑……n多敌人可能用的卑鄙手段。
这总结得有够全面的啊,平时都琢磨些啥呢?
刘备立刻警觉回答道:“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得不防,昌黎北门从外面看确实没瓮城,但不排除有些瓮城是造在内侧的。
就算平时没有,到了战时临时夯堆一道新的土墙、留下一个窄小的缺口行人,也能起到类似简易瓮城的效果,不得不防。”
李素点点头:“那我军明日便开始伐木搭建井阑,高出城墙那种,一两座就够,也不指望登楼朝城内放箭杀敌,只要能俯瞰城内布防即可,就算阎柔临时加筑简易瓮城,咱也看得见。如果想穴地挖掘陷坑,挖出来的土料往往也会堆在就近形成矮墙工事,不可能无形无迹。”
刘备深以为然,立刻吩咐军中准备造井阑。
李素琢磨着,既然没有永备型瓮城、临时瓮城也好防,那阎柔诈降的主要依仗,应该就只有千斤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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