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虞府上领受了任务后,回来的路上,李素一直在马背上揣摩自己领导的水平。
也正是到了今天,刘虞跟他推心置腹说了那么多话,李素才彻底理解了刘虞为什么要表面简朴、但暗中却实则很有钱、也会买官。
原本在《后汉书》上看到的“刘虞表面素以清廉著称、灵帝特许他上任都免纳修宫钱”,但被公孙瓒杀害后公孙瓒抄他家,却发现“虞姬妾多饰珠玉、服饰华美异常”等等种种矛盾现象,也终于有了一个解释。
他装作俭朴,不是因为自己虚伪,而是大汉朝的外交工作需要他保持这么一个形象。
只有刘虞俭朴了,那些从刘虞那儿拿到“赏赐”的胡人酋长才会分外珍惜,才会相信“刘虞其实没什么钱,他给我的赏赐是特例,是需要保密的法外开恩,其他人他是不给的”。
如此一来,每个胡酋拿到钱后都以为自己是特例,是得到了额外礼遇,他们才不会觉得汉朝的钱好拿、汉朝软弱可欺。
还是那句话,“岁币”也好“买官钱”也好,做这种行为带来的最大损失,并不是钱本身,而是花了钱还要败坏名声。如果有本事只花钱而不担负花了钱的恶名,那么花钱本身其实是挺无所谓的。
就好比古巴导弹危机,25年后那些绝密外交档案解密了,人们发现其实甘乃迪在古巴导弹危机时撤走的导弹规模比赫玉米多出一倍!
但为什么世人都认为赫玉米是失败认怂的那一方呢?就因为赫玉米是承诺先撤的那一方,他在美苏危机化解后没多久就把古巴的导弹撤了,所以他丢了脸。
而甘乃迪是在古巴危机解除后,过了半年多,风声也平息了,才悄咪咪把意呆利和土其的弹道导弹撤了,所以国际舆论没把这种撤退跟当初危机时的“认怂”联系起来。
外交战线,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国际威望,对国际各界信心的操弄,而不是钱和武器的实际交付数量。
一听到“钱”字就往岁币上想,这是外交上不成熟的表现。
当然历史上宋对辽、夏的“赏赐”遮羞布失败了,那不是金钱外交本身的失败,而是宋朝士大夫智商太低,加上当时“国际环境”里的国家数量太少。
当国际环境就只有辽、夏两家,你很难确保“辽不知道你对夏怂,夏也不知道你对辽怂”。加上宋朝士大夫一开始就完全没有秘密外交的保密意识,他们第一次对辽认怂,就几乎是公开的怂,才让李元昊跟风抄了作业。
但刘虞面对的是“五胡”,而且刘虞一开始就很注意保密,哪怕他给的第一笔钱,都是威胁好的:
如果世上有第三方知道你拿到了钱,那咱的合作就永远中断!你就等着承受大汉朝联合其他四胡的怒火吧!
就像甘乃迪对赫玉米的附加条件:我多撤一倍导弹可以,但你不许对媒体解读,不许把我们的撤退跟古巴导弹危机联系起来。一旦有媒体哔哔,损害到了阿麦瑞坎的国际威望,那我就一枚都不撤,跟你们干到底!
……
李素在脑中,把刘虞刚才吩咐的那些外交思路要点全部盘点了一下,内心实在不得不感慨承认:
刘虞这人的外交天赋,居然能超前历史水平一千多年!这样灵活变通的人,哪怕放到宋朝明朝,绝对都是外交工作天下第一人!
也难怪能在汉末的胡人当中运作起如此敬畏天人的威望了。
自己前世读了七年外交学院,居然也只比刘虞几十年的实战工作经验略强一些而已。
这世上,在外交思路这个领域,只有李素和刘虞能够充分相互理解了。
刘虞这些年来,面对其他呆板的幕僚,说不定心中也很苦闷,觉得属下的智商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吧。
这种情况下,他一次次动用自己的特权,为李素的前途铺路、让李素尽快升迁获得更大的表现舞台,也就不奇怪了。
有时候李素也在想:要是刘虞再年轻一代人,说不定他和刘备都还是乖乖辅佐吧。
但这不能假设,已经年近五旬的刘虞,是注定没法亲自迎来天下重新太平的那一刻的。
刘备和李素,还是继承刘虞的天命与遗志,好好匡扶汉室吧。
……
李素瞎琢磨完这些,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策马来到了蓟县县衙、兼广阳都尉府。
李素还没翻身下马,旁边已经有几个亲兵殷勤地过来搀扶帮忙,还有个亲兵端来下马石让他踩。
刘备府上这些人,个个都对李素熟悉得不能再熟了,都不用通报,就直接引着李素入内。
走到二门,就看到刘关张飞奔着出来,跟李素把臂言欢,共叙别来之情:
“贤弟这是闭门著书有成了?这俩月想煞为兄也。每每看到朝廷文告,没有贤弟在旁,都不知该如何解读天下大势。”
“兄但有所问,现在也不迟呀。”李素也不跟刘备客气,不说那些谦虚的话,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但偏偏刘备就喜欢这种坦诚。
双方聊了两句,李素才有暇转向张飞:“翼德这伤,是彻底痊愈了?可喜可贺。”
张飞叉腰傲然:“你被抓去著书时,俺就已经躺了两个月,再不好透都憋出鸟来!怎得,使君唤你,莫非终于要对张举动兵了?正好出去松松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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