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天?”玄烨走近岚琪,竟不知该搭她的肩膀,还是拉她的手,手忙脚乱间反被岚琪拉着坐下来,又笑着问,“就是那天吗?”
岚琪赧然点头,的确是她和玄烨都醉了的那晚,他们在瀛台小住一个月,几乎没有什么云雨之事,一个忙得用膳的时辰也要挤出来,另一个宁心静气的养身体,何况心里的悲伤一直不曾真正淡去,若非那晚都醉了,就算玄烨想要,岚琪也不见得有心情。
“太医说好不好?你之前那样伤身,会不会太吃力了?”玄烨紧张兮兮地看着岚琪,嘴里唠叨个不停,甚至说,“朕知道现在孩子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之前那个女儿朕心有余悸,如果太医说你身体不适合有孩子,咱们不要了。”
岚琪看他紧张得皱眉头,哪儿像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宫里其他女人一辈子也求不得半句嘘寒问暖,可玄烨对她,从不吝啬任何感情的付出。欢喜时两人能闹得像孩子,生气时皇帝对她发脾气也从来不顾忌,悲伤痛苦时能互相扶持,十年了,即便岚琪沉浸在玄烨的爱意里,也明白对于深宫女人而言,十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真的直把自己当做了妻子当做了女人,才能这样长久的深情?
“怎么发呆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玄烨问,说话间倒是帝王气息渐渐显露,霸气地命令岚琪,“若是身体不好,朕不会要这个孩子,岚琪你不能任性。”
“臣妾什么都好,其实好不好现在也看不出来,至少这一个月在瀛台,臣妾没什么不舒服的。”岚琪软软地笑着,伏进他怀里说,“一定是老天可怜臣妾,又赐来这个孩子,上苍如此厚待,臣妾怎能不好好养育他,不仅仅是为皇上为皇家生儿育女,这是臣妾的孩子啊。”
玄烨略浮躁的心宁静下来,轻轻抚过她的背脊,瘦削的身体依旧让他心疼,岚琪如此坚决,他也多了几分信心,轻声道:“那就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朕会好好宠爱他,好好宠爱我们的孩子。”
“就是这一年,臣妾又不能照顾您了。”岚琪微微笑着,却又道,“可是慈宁宫臣妾还想去,只要身体还不笨拙,臣妾想多陪陪太皇太后。”
玄烨颔首答应:“什么都依你。”
说话时外头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便见胖乎乎的小粉团摇摇晃晃跑进来,玄烨见她一头要撞进母亲怀里,伸手把女儿拦住抱在膝上,温宪咯咯笑着喊阿玛额娘,缠着岚琪说:“额娘去吃饭饭,皇阿玛一起去。”
后头公主的乳母跟来,笑着说:“太后说怎么皇上来了也不回席上去,太不给她面子了,看来只有公主能请得动阿玛额娘,让公主来请皇上和娘娘回宁寿宫享宴。”
温宪虽养在宁寿宫,对岚琪却是认准了额娘的,每每见了都会撒娇,很是讨人喜欢。岚琪因对女儿不能时常照顾而诸多愧疚,所以反过来被女儿疼爱,更觉得对不起她,心里头对她的溺爱无形间更胜过从前对胤祚,又想女儿家不必太顾忌什么,很多事都和太后一样,对孩子十分纵容,好在女儿家家的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何况她还那么小。
“额娘吃饭饭。”温宪有些不耐烦了,拉着额娘的手不断地说,玄烨安抚她,“额娘要休息,阿玛带你去。”
温宪却瘪着嘴要哭,呜呜咽咽地说:“我要额娘。”
岚琪实在不敢伸手抱她,如今头两个月很要紧的时候,只能忍耐下,对玄烨说:“臣妾就不去了,去了难免尴尬,见了姐妹们说什么好呢?她们就算道一声恭喜,心里还要掂量到底能不能说,会不会反而让臣妾伤心,没得让大家为难,皇上带女儿回宁寿宫吧。”
玄烨知道这些道理,叮嘱她好好休息,抱了女儿走,温宪倒是闹了大半天,回到宁寿宫还在太后怀里哭闹为什么额娘不来,大人不会计较小孩子耍脾气,都盯着皇帝问德妃的事,玄烨满面春风意气风发,直看得底下人眼睛都绿了。
这边皇帝正与太皇太后欢喜地说话,下头妃嫔们个个脸上都不一样,偏偏今天平贵人挨着佟嫔坐,她本就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平贵人还缠着她说:“佟姐姐怎么就没动静呢,按说皇上对佟姐姐可不薄啊,德妃娘娘真是厉害,都这样了还能生,是不是觉得身边没儿子不牢靠,上赶着要再生个儿子。”
佟嫔见她这话说的难听,自己本该斥责她小小一个贵人口无遮拦,可天生少了这股子气性,只有忍耐她酸溜溜的话,说着说着平贵人似乎看到随荣妃坐着的万琉哈氏,嘴里恨骂:“若非那天被她占了便宜,哪有她这会儿的风光。”
万常在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荣妃把她当宝贝似的养在景阳宫里,从前喜欢和同届进宫的姐妹们往来,如今被荣妃看管着也不让多见面,说是万事以胎儿为重,想荣妃这么些年在宫里,有些事自然比谁都看得明白。
小心驶得万年船,便是此刻坐在佟嫔身边的平贵人,对万琉哈氏的肚子就虎视眈眈,谁晓得她哪天突然恶从心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一个孕妇要是落单叫她欺负了,毫无还手之力。
今日温贵妃没有赴宴,她还有十几天就要生了,肚子大得动也不能动,又发胖不少脸上也变了模样,从前天天盼望皇帝能见她,如今却躲着不让看,说自己变得丑陋无比,怕皇帝见了更厌弃。而近来她们钮祜禄家又出了点事,不知是不是时疫所致,阿灵阿的妻子身体一直不见好,月初时香消玉殒,所以中秋家里也没人来看望她,明明是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温贵妃却孤零零地在咸福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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