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上前,仅仅离那个垂钓的白衣之人一步之遥,我便闻的清清楚楚。
这个身的身上,带着我留恋的味道。
很清雅的淡淡檀香,曾经,我以为再也闻不到这样独特的檀香味了,即便我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将自己的整座坤雪殿燃满了檀香,可终究也找不到那一味清淡凉薄让人怎么闻怎么觉得舒服的香味。
可如今,就是在这里,仿若经过了漫长久远的一条路,终于找到了我的原点。
也许,我性格本应是消极的,怎么也没勇气去妄想这样的一个相似这样的一个巧合。可终究,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缓缓伸出手,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揭开那一面大大的斗笠,当目光看向那背对着自己的头顶,乌黑的长发间搀杂的几缕银丝时,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又仿佛一瞬间又清醒了过来,打心眼儿里鄙视自己这种像极了琼瑶剧里做梦似的女主人公的做为,只好忙蹲下身,在那人因为头上一空而正要回头看我时抬起手,想要做出抱歉的手势。
我已经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将自己完全当成了一个哑巴,可却在那满身熟悉味道的白衣之人转过头来仿佛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而自然而然的对着我嫣然浅笑时,我才算是真正的哑住。
呆愣愣的看着那张脸许久,许久许久,我才仿佛想起了自己是谁,我又身处何地,我究竟在做什么。
将所的思绪从那个温润如玉美若梨花的好看的让人嫉妒的脸上收了回来,我有些痴痴的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一样,默默的,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手中拿着鱼杆,却是好看又璀璨如墨的双眼认真的对着我,那么从容,那么宁静。
仿佛我们都已等待了千年,只为了等到这样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相遇的这一天。
是的,不是重逢,而是相遇。
我百分之一万的肯定,眼前的这个在一年多后长出了些许白发的我的小白兔,是一个重生的凌司炀,不是皇帝,不是仇恨的携带者。
而是一个为他自己而活,也亦为了他的瞳儿而活的凌司炀。
所以,我便就在这样的时候,痴恋的盯着这张脸,问了一句傻到不能再傻的话:“你……可曾认识我?”
这是,我一年多之后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虽哑,却纯净万分,就像他的眼睛一样,一样的纯净。
就在我这样还未清醒过来的傻问题之后,他却竟然笑了。
从容不迫的将鱼杆从水里提了出来,那是一条大大的鱼,他有些悠哉又有些得意的将大鱼摘了下来,随意的扔进一旁空空的竹筐里。
我看着他仿佛当我不存在一样,目光只是盯着筐里的鱼,笑了,然后他轻轻的开口,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谁说。
“这么久,总算是钓上来了一条大的。”
我隐隐的挑起眉,有些孤疑的看着他,我想我当时确实是已经变的傻了些,竟然在这样的一刻,心里还能产生怀疑的想法。是啊,我当时竟然在想,会不会是我看错了,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可就在我刚刚暗淡下眼神的那一刻,手中的斗笠忽然被人轻轻拿了回去,我赫然抬眸,却对上一双温润好看的双眸。
他淡淡一笑,眼底是和我一样的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在百转千回之后,可以将一切情绪都化为淡薄一笑的那种温柔,那种风清云淡。
“娘子,为夫等你许久了,等到,头发一根根都变了颜色。”他如是说。
我未等我做出任何更为愚傻的反应,他便将只装了一条鱼的竹筐献宝似的放在我面前:“今晚,你可以吃到为夫亲自钓来的鱼,我烧柴,你煮饭,好不好?”
那时,我看见这个曾经在我面前总是云淡风轻的男人眼里,隐约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仿佛,他总算等到了新的生活,新的希望,和他一直以来都曾梦想的幸福。
他,他怕我拒绝。
应该是怕我拒绝吧,否则,这个男人怎么会对着我这样笑,从温柔,转为一种近乎灿烂的,仿佛讨好似的笑意。
可即便是笑成了这样,都快弯了双眼,双双都快湿了目光,也依然那么好看。
好看的让人发狂,让我苏瞳嫉妒的要死。
我沉默的勾了勾唇,再没力气去说第二句话,颤着双手,有些笨拙的捧过竹筐,顾不得自己满身素色的锦衣华缎,亦顾不得眼前这个着了普通白布软袍的男子曾经是怎样的九五之尊。
只是这样的一瞬间,我们都找到了真正的我们。
一个可以试图放纵又开心的笑着看着我,一个,终于可以笑出了眼泪。
我抱着筐,仍然有些发傻,一边盯着里边垂死挣扎的已经快要失去呼吸的鱼儿,一边有些僵硬的又有些缓缓的站起身。
直到那个男人亦缓缓起身,再次将斗笠带在头上,一边在下巴下边系着带子,一边以温柔的眼神瞟着我。
那一刻,我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手中的竹筐瞬间从自己怀里跌落,里边的鱼儿顺着滑溜的岸边扑通一声跌回水里,捡回了一条命,拼命的游了开。
我却将自己整个人投进眼前的一片怀抱,用尽了一声的力量,毫不勇敢的,甚至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大力的哭出了声音。
“司炀——”
我听见了自己重重的鼻音,听见了自己对这个男人一生的依恋。
我亦听见了他在我耳边温柔的轻叹,幽幽的说了句:“瞳儿的晚饭没有了。”
然后,我便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抱住,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