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而下。
这样的天气,连将发动机的盖子打开来,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钟景洲是凡是不求人的个性,他拿了车上最大的伞,单手撑着,阻断了雨水的同时,他还在努力的检查着发动机内的状况。
的确是术业有专攻,他会开车,也会简单的汽车修理,但这些仅限于日常最简单的情况,更复杂的故障就不行了。
尽管如此,钟景洲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所能判断的检查,汽车手册也放在了手边,查阅不出结果后,他干脆用手机查百度,先简单描述车子的状况,再从检索出的结果里,一一查找、尝试、排除。
“他在干嘛呢?现学现修啊?能行么?”张冬用上了三个不同意义的感叹词来结尾。
“行不行的,他也是在努力啊。”夏沫哭过一场,情绪稍稍平复。
她顺手扯出了放在座椅下方的雨衣,胡乱套在了身上。
“你要做什么?”张冬诧异的问。
“当然是下去帮忙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大雨里努力吧,我过去,帮忙递一递工具,或是给他撑着伞,这不是也可以吗?”
“可是,雨那么大,你是医生,你又不会修车子。”张冬挡在了车门口,看着地面已经积起了挺深的水,满是不赞同。
“张护士,你怎么回事啊?让开路啊!0703一旦发车,车上的所有成员便是一个整体,任何恶劣的情况全都得一起去面对。把钟师傅扔在大风大雨里一个人苦撑,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夏沫讲着讲着,就来了脾气。
把张冬一推,直接跳下车,双脚瞬时被泥泞的黄色雨水给吞没了。
“好冷。”她瑟缩了下,但仍是步履坚定,来到了钟景洲身边。
“你下来做什么?去车上等着!”他看了她一眼。
夏沫固执摇头,把钟景洲手上的伞夺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她必须双手举着,才能撑过了他的头顶。
“钟师傅,你继续查故障吧,我来帮你挡着雨,我们一起加油。”
钟景洲本来还在看着手机,听到这话,他再次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夏沫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一张秀丽甜美的面孔,即使不用化妆品修饰,也是年轻人最美好的样子。
她的眼睛里有光。
那是他不止一次在她身上看到的。
无路什么时候,也不论是何种处境,或许她会失望,会沮丧,会气馁,但她眼底的光只会短暂沉寂,很快便又簇燃着亮起来,让人莫名的感到振奋。
到嘴边的拒绝,吐出口时,却变成了一个“好”字。
没一会,张冬也从车上下来了,“钟师傅,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手电。”
本来夹在钟景洲臂弯里的手电筒,被张冬给接了过去。
前后皆是一片黑暗,耳边除了哗哗大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钟景洲专注的在研究着,无数次尝试之后,终于,他神情一振,让夏沫继续用伞挡好了暴露在外的发动机,他自己则返回了驾驶台,钥匙一转。
发动机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咆哮声,磕磕绊绊了几次之后,车灯亮起。
“修好了?”夏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欢天喜地,惊呼了一声。
钟景洲重新走过来,盖上了发动机的盖子,然后吩咐夏沫和张冬赶紧上车,准备出发。
车子再次上路,虽然依然开的很缓慢,但毕竟还是继续前进了。
此时,已整整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要不要跟总控那边联系一下,告知我们已经把车子修好?”夏沫一边擦身上的水, 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会处理。”
钟景洲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张冬非常不爽的冷哼了声:“钟师傅,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夏沫听到这又是火药味十足的一句话,脸色顿时变的不好看了。
“张护士,你不能少说两句吗?如果不是钟师傅处理得当,咱们现在还在原地蹲着呢。你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钟师傅呢?”
见夏沫是站在钟景洲那边的,张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针对他?哈!你怎么不想想,是他做的这事儿不地道呢?他嘴上说不会修,实际却是完全能够修的好;他就非要拖延着不肯动,等着别人去求、去哄、去劝,才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解决了问题,还要获得大家的感激。这种行为,难道不该反省吗?工作时间,那是个人耍帅或是闹脾气的时候?雪域村里还有个病人等着呢!”
救护车随着路面,颠簸不平。
车内光线极暗,就只有张冬在喋喋不休的讲个不停。
钟景洲一如既往,保持绝对的沉默。
他这个人话少,似乎也不愿意为自己多做辩解。
张冬说着说着,自己气急败坏,慢慢的自己平复下来。
“真是不愿意搭理你这种人,等回去之后,我绝对是要提出申请,不再跟你合作。”
撂下一句狠话,张冬就抱着东西,去救护车最尾部的座椅上去了。他是要努力的跟钟景洲划清距离,至少姿态得做的足足的,让这救护车内的所有人都看清楚。
夏沫也换了个位置,但她选择的是,坐到了主驾驶旁边的座位,这样子能与钟景洲并排而行。
“钟师傅,多亏有你在,咱们把车子修好,这下就能及时赶过去了,我想,病人和家属肯定会很期待能见到我们。”
钟景洲再次转头,眼神有些奇怪,他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夏沫回给他的,就只有诚意满满的笑容。
“钟师傅,从上次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伙伴,能和你组成员一个团队,我感到无比荣幸。”
车厢内,只有那么大的空间。
张冬公开决裂,夏沫却选择了站在钟景洲这边。
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压低,存心要替钟景洲出气。张冬的话里话外,总是带了点瞧不起人的感觉,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是一直在针对着钟景洲,处处找麻烦。
“夏医生,你什么意思啊?”张冬低吼。
夏沫可不惯他的脾气,直接开怼:“张护士,你又是什么意思?杭市人民医院是你家开的?所以救护车队内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钟师傅在车上工作了好几年,来的比你早,工作也做的很到位,连你们廖队长平时都没那么多意见,就你话多,整天叨叨个没完。我提醒你一句,当你觉得一个集体内,自己过得不太好,处处不如意,哪儿哪儿不顺心,你首先不应该是去找别人的麻烦,而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你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专揪着同事的短板说事儿,永远瞧不见别人的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