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还是睡不着?”沈延卿睡意迷糊,将将要睡着的时候, 又听见旁边的人翻了个身, 他一下又醒了。
空调被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似乎是想靠过来,但片刻后又往一边躲远了点。
“你还是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江汨罗的声音很轻, 但也很清醒。
沈延卿一时没吭声, 她就又道:“要不然去客房睡也行。”
“……我凭本事自己留的宿,为什么要走。”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背对着她, 声音气呼呼的。
江汨罗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从许县回来以后, 沈延卿给她做了鸡蛋三明治, 喝了热牛奶,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她很快就开始发困,沈延卿这时说今晚留下来, 她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可是躺到床上她就没了睡意, 翻来覆去的, 倒越来越清醒, 连累得他也睡不好。
“说说吧, 今天怎么了?”沈延卿摁亮了正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 凌晨一点十五分。
说完他又翻个身, 往她身边挪过去,一把将人抱住,用脸去蹭蹭她的头。
被他像一只八爪鱼一样裹住, 江汨罗有些动弹不得, 可是却没想过要挣脱,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拥抱姿势会给她一种有所依靠的感觉。
“我今天去许县了。”她低低的说了声。
沈延卿嗯了声,“我知道,是去看你的那位长辈?”
他记得她之前说过,就是那次约好了去园艺博览会却被她放鸽子那次,她就是突然去了许县。
“是,郑叔叔说有事跟我讲,结果我去到才发现,他受伤了。”
沈延卿一愣,“……受伤?为什么?”
“问题不大,是因为公务去了宁城,顺便查一些事……”江汨罗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叙述,断断续续的将这件事告诉他,“我爸的事我跟你说过,记得么?郑叔叔怀疑他的死因不寻常。”
沈延卿当然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件事,点点头,有些迟疑的道:“可是……这种事,不应该交给你爸爸生前的领导去查么?”
“不知道,或许郑叔叔那边找不到人吧。”江汨罗对江夙生当年所在的组织一知半解,也接触不到更深的东西,只能仰赖郑树。
“我以为这些事都结束了的。”她攥着沈延卿的胳膊,似乎在寻求他的依靠,“他是个卧底,肯定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怎么查?难道告诉领导我们要查个犯罪组织的死人?”
沈延卿闻言顿时语塞,是啊,要想通过官方途径来查,首先就要证明江夙生的身份,要找到当年派他出任务的领导、和他接头的警员,还要确定他没有背叛组织,否则,你查一个本来就该死的犯罪组织成员,是想做什么?
“而且郑叔叔自己就是个警察,如果被上头知道了,会不会对他影响不好,我也不知道。”
江汨罗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她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劝郑树放弃。
江夙生是她的父亲没错,可是面对困难重重的调查之路,已经去世化作白骨又从未养育过她的生父,感情上有些比不上数次对她伸出援手的叔叔。
“郑叔叔跟你爸爸以前关系一定很好。”沈延卿忽然感慨了一句。
江汨罗在黑暗里点点头,“嗯,我第一次见到他,听他说起跟我爸念书时候的事,就能感觉出来。”
“我就是怕……”她顿了顿,沈延卿听到很细微的几下吞咽声,“我怕他真的被人盯上了,会很危险,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要是郑树那样,她怎么敢去见郑秀芝。
“可是你没有办法的,如果他真的要继续做这件事,你阻止得了吗?”沈延卿反问她。
半晌没听见回答,沈延卿就知道,她答不上来。
他想了想,又开口,“要不然这样,你告诉他暂时先别查了,该干嘛就干嘛,我这边看能不能找人帮你问问。”
“……你?”江汨罗一怔,有些诧异。
“是啊,我。”沈延卿拍拍她的手臂,温声道,“你忘了我爸爸是谁么?他以前也是当兵的,现在职位也比你郑叔叔要高不少,接触到的人会更多些,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郑树是许县的警察,能接触到的人自然都在基层打转,跟沈长河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沈延卿的记忆里,他十来岁的时候,军区的严司令就已经是他家的常客了。
想到严司令,沈延卿又想起个人来,突然笑了声,有些兴奋,“还有个人,肯定能帮咱们。”
他已经把江汨罗的事划归到自己的事情范畴里了,这声咱们听得江汨罗心头一热。
“我有个很要好的师弟,是军区严司令家的孩子,他家人脉广,要是能让他帮忙,事情会容易得多。”
江汨罗听见这个消息,眼睛一亮,但随即欣喜又转为了忐忑,“……能行么?这人情托得太大了,会不会不好?”
沈延卿又拍拍她手臂,“应该没事的,我问问,如果不行就算了。”
江汨罗还没说话,他就又道:“好啦,很晚了,快点睡罢,你不说明天还得上班么?”
“你现在太累了,脑细胞供氧不足,想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来,还不如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问题自己就解决了呢?”
他哄着江汨罗,其实谁都知道天亮以后问题还是会在那里,只是也的确需要一个理由让她能够放松下来,顺利的入眠。
“放心吧,就按我说的跟你叔叔讲,等......”他想说等月底回豪庭雅墅给沈长河过生日时她可以亲自拜托他,却又怕给她增加不必要的压力,遂改口道,“等过阵子没什么事发生,才继续,也不迟,横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江汨罗想想也是这个理,于是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幸好你在,不然我今晚是不用睡了。”
她说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
难得她也有这么软弱无助的时候,沈延卿有些心疼,又有些自我满足,他低头摸索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阿罗,你思即我想,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带着能抚慰人心魔力的咏叹调,让江汨罗有一瞬间的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嗯。”
看似漫长的黑夜其实很快就过去,天光微熹,闹钟才响了一下就被摁掉了,江汨罗迷迷糊糊有点要醒的意思,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有人要起来了。
她睡梦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沈延卿昨晚在呢。
沈延卿掀被子下床,绕过来亲亲她的额头,低声叫她名字:“阿罗,阿罗。”
江汨罗含含糊糊的嗯一声,他继续道:“我回去了啊,一会儿你别忘记起来上班。”
他上班的时间比江汨罗的要早,而且军区医院还离得远,他每天都七点多就走了,而九点上班的江汨罗那时候还没起呢。
况且门诊说是八点半开门,但其实就算他七点就到,只要开门了自然有病人来。
江汨罗又嗯一声,翻了个身,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得,沈延卿笑笑,凑过去又亲了她一口,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卧室,也顾不上看跑过来的初七,穿着睡衣就出门回了自己那边。
越想越觉得该把几套衣服搬进江汨罗的衣柜。
江汨罗后来起床,要洗衣服时发现了他的,又愣了愣。嗯,下次让沈医生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再走好了。
为防夜长梦多,江汨罗不等上班,也不顾会不会打扰郑树休息,直接就按照沈延卿教的,把话给他学一遍,再三叮嘱道:“您千万注意保护自己 ,那些事查不出来就算了,不要紧的。”
郑树应好,又反过来安慰她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这里是容城,又不是宁城,我还是个公职人员,要真出了事,上头肯定会调查的,现在什么都查得严,动我的风险太大,没人敢轻举妄动的。”
他说了许多,希望能让江汨罗安下心来。
江汨罗也应了声好,因要出门去上班,俩人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工作依旧忙碌,不管是沈延卿还是江汨罗,日复一日,做着这些自己的分内之事。
上午动物医院来了个很特别的小猫,两三个月大,浑身是紫色的,被一个穿着黑色碎花裙的年轻姑娘送来的,“我在前面那个生鲜超市旁边的垃圾桶捡的,扔雪糕纸嘛走过去,听到有东西嗯嗯啊啊的,我就找咯,看见它在垃圾桶后面躲着,吃一个泡面桶里的水。”
“我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哪有猫是这个颜色的,还吃这个,它哪里能吃这东西哇,要生病的,我就把它拎起来,发现它的毛和皮肤都还蛮干净的哎,医生,你说它是不是人家养的?”
江汨罗仔细地检查着小猫的情况,除了毛被染成了紫色,皮肤没什么问题,很干净,一点都没有流浪猫的影子,“应该是家养的,给染了色,又丢了。”
女生顿时破口大骂,“这什么人啊,有毛病吧!人家好好的干嘛这么对人家,这种人肯定要遭报应的!真是丧尽天良!”
小猫似乎不怕人,听见这声音还抬头看了看,在江汨罗的手里也很自在的踩着奶。
江汨罗看了一下它的毛,“应该是只三花,看起来长得挺漂亮的,等过阵子换毛就好了,身体也没什么问题。”
她揉揉小猫鼓鼓的肚子,问道:“你要养么?”
“养养养,我男朋友的猫最近因为生病去喵星了,正好想再养一只分散下注意力,我给他打电话了,他快要到了。”女生连连点着头道。
江汨罗笑了起来,将紫色的小猫咪抱在怀里,低声的哄它,“恭喜呀,要有新的爸爸妈妈了。”
她将猫还给女生,“来,互相盖个章,以后多多指教。”
又道:“一会儿你男朋友来了,再来找我,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女生道谢退出了诊室,江汨罗刚坐下,门口处就站了个人,她以为是客人,忙笑着抬头,刚要说你好,就看见那人的脸。
“孟医生,手术做完了?”
孟晋在仁心的主要工作和郝飞一样,都是负责看异宠,以前这块没有专门的医生负责,是大家谁有空就看一下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养异宠的人越来越多,市场需求增大,自然也要有人负责才行。
今天他有手术,给一只家养的雪貂做骨折手术。
“做完了。”他点点头,看着江汨罗,神色十分郑重严肃,“你中午有空吗,我想和你说个事。”
江汨罗一愣,“什么时?工作上的问题么,现在就可以啊,我现在有空。”
“不是公事,是私事。”他摇摇头,回了一句。
江汨罗的眉头狂跳起来,又想起沈延卿叮嘱过她的话,再一看孟晋说完话就变得温柔似水的目光,她心里暗道不妙,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可真是......江汨罗从没觉得这么头疼过。
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自己实在不必觉得为难,因为不需要。
于是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可以啊。”
“那我到时候叫你。”孟晋见她答应了,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神色一松,露出一点喜色来。
等他走了,江汨罗立刻给沈延卿发信息,来个夺命连环call,“给你个表现的机会,看到这条消息请你立刻给我预定我所有同事的今日份下午茶,最好在中午的时候就送到,如果错过了时间,你的实习期将无限延长。”
“[我说个重要的事.jpg]”
“[说大事专用图.jpg]”
沈延卿在出门诊,面前是病人,口袋里的手机嘟嘟嘟的震动,他心里一阵恼怒。
哪个有病的现在给我发信息,不知在忙吗?!有本事你打电话啊,那么缺电话费吗!?
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不动声色,直到快十二点一刻,排队的病人看诊结束的走了,去做检查的还没回来看结果,他趁机会暂时离开,“小庄,一会儿病人来了让他们等等,我去下洗手间。”
“好的。”庄娜应道,刚应完就见他起身走了出去。
躲进了洗手间的隔间,沈延卿打开手机看信息,一眼就看见置顶的联系人那里好几天未读,打开一看,顿时就懵了。
沈医生:“......”现在表现还来得及吗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