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仁心医院回到明华山别墅的杜家大宅, 佣人上前来告诉杜明,“小何总回来了。”
杜明点点头, 将贪狼交给照顾它的女佣, 走进客厅。
沙发上原是坐着一名年青的男子,样貌英挺,又有一丝秀气, 头发打理得很讲究, 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下巴处的胡须也剃得精光, 黑色的手工西服剪裁合体精致。
或许是他心情好, 虽眉眼沉凝, 但嘴角却挂着一抹笑, 更是衬得他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瞧见杜明进来了, 青年立刻站起身, 恭敬的唤他一声:“董事长。”
“我回来的路上还在想你也该回来了。”杜明嗯了声,“史蒂夫集团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史蒂夫先生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方案。”青年的态度依旧恭敬, 但眉目间的喜色却明显了不少。
毕竟刚谈下的的一个价值几个亿的大单子。
杜氏集团旗下涉及的行业有很多, 甚至有魅色这样的餐饮娱乐项目, 但总的来说, 建材行业才是支柱, 靠着杜明三十多年的敢想敢做, 早就打开了国外市场, 建材出口每年都会为这个庞大的集团带来巨额利润。
杜明闻言微微一笑,指指一旁的沙发,“坐啊, 站着做什么, 这是家里,又不是公司办公室,放松点。叫什么董事长,我是你舅姥爷。”
青年抿着唇,一本正进的应道:“刚才我是以下属的身份在向您汇报工作,现在......”
“您这几天身体怎么样,听杜管家说您老毛病又犯了。”他脸上换了神情,十足是关切长辈的晚辈。
杜明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偶尔梦见你姑姑。固熙啊,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是能安心把公司交给你了,要是你姑姑还在......”
他停了下来,一直望着他的青年依旧眼神关切,不过语气里似乎有些愧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杜明听了,又摇摇头。
这是何固熙,杜明本家妹妹的孙子,当年杜家村遭了灾,活下来的人里只有他跟自己的血缘关系最近,又以经双亲尽失,杜明便将他带回了杜家。
彼时何固熙只有四五岁,恰逢他的独女新丧未久,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便想着家里有个孩子多少能让她分散一下注意力。
一开始事情的确如杜明设想的那样。活泼的孩子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生气,加上因为经历过变故,小何固熙格外会看人眼色,性格乖巧,杜大小姐很快就接纳了他。
但好景不长,后来又发生了一些意外,杜大小姐直接就得了疯病,认不清人来了,何固熙自然也没法再讨她欢心,不过杜明倒对他一如既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确定杜大小姐不可能康复以后,开始培养他当接班人。
何固熙对杜明充满了感激,对杜大小姐亦然,他记得刚来杜家得那几年,她总是相对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轻言细语,笑起来就像存在他模糊记忆里的生母。
谁也没有想到,九年前杜大小姐突然会在自己独居的小楼里自焚身亡。调查结果是她玩打火机,不小心点燃了窗帘,又因为小楼离主建筑比较远,家里主人和杜管家都不在,佣人们工作散漫,火势又蔓延得极快,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何固熙至今还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笼罩在杜氏集团和杜家头顶得阴云,鸿海国际在最后关头被查封,独女横死,哪一样都让杜明愤怒难过又焦头烂额。
“好了,不说那些难过的事了。”杜明回过神来,摆摆手,“你在外头辛苦了那么久,又难得回家,我让老杜吩咐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咱们喝两盅?”
何固熙闻言原本应该马上就答应的,却偏偏面露难色,“舅姥爷,我......”
他似乎有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杜明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看我,你走了这么多天刚回来,怎么能跟我这老头子浪费时间,该陪女朋友去才对。”
说着他笑吟吟的看一眼何固熙,“听说你最近跟你的那位生活秘书走得很近?”
何固熙神色一怔,“舅姥爷......”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被杜明打断了,“去吧,约会去,有时间带人上家来吃饭。”
“......好。”不知想到了什么,何固熙面色忽然就放松下来,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回来陪您吃饭。”
三年前杜氏总部集体搬迁至另一栋大厦,跟明华山别墅离得便愈发远了,何固熙的工作也愈来愈忙,这才搬了出去独居。
“去吧。”杜明笑呵呵的,朝他摆了摆手。
看着青年头也不回走出去的背影,老人浑浊的眼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半晌,杜管家进来了,“董事长,少爷走了。”
杜明点点头嗯了声,问道:“昨天你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人去查了,目前看来,黄小姐的背景完全没有问题,在成为生活助理之前跟少爷完全没有交集,会变成今天这样应当是巧合,毕竟生活助理和雇主朝夕相处,很容易产生感情。”
杜管家恭敬应道,又劝他放宽心,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
杜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我要的东西拿到了?”
“这是江医生的私人联系方式,和住址。”杜管家笑着,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过去。
杜明接过来,轻飘飘地扔在了茶几上,摆摆手,杜管家就退了出去。
时间在向傍晚靠近,但太阳的威力依旧,而且到达了一天中另一个高温时段,闷热得很。
不过小公园里倒依然那么凉爽,而且人开始多了起来。来往的人一多,沈延卿就不好意思再缠着江汨罗,虽然仍旧紧挨着她坐,却已经不好去抱她了。
于是他把手搭在江汨罗背后得栏杆上,听她问:“你爸喜欢什么你都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别是互相在菜市场捡的吧?”
“怎么可能,我们医院儿科的张护长当年亲眼看着我从我妈肚子里拉出来。”他嗤了声,漫不经心的反驳道。
江汨罗听到他的形容词,一阵噎着:“......”您到底是什么东西化的精怪???
“小的时候,我问我是怎么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我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幸亏我生得小,不然还要剖腹产。”见她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
江汨罗看着他,这人熟了之后,在她面前越发没了起初的沉静内敛,变得多话,也变得孩子气。
好像从哪里听说过一个说法,说男人会在爱的人面前变成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你也可以这么对你小孩讲,然后就说是奶奶教的。”她轻轻撇他一眼,调侃道。
说完了自己都憋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延卿听出了她笑话自己的意思,抿抿唇,有点赧然,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耳垂,才揉搓了几下就被她躲开。
“说真的,你仔细想想,你爸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沈延卿认真的回忆了一阵沈长河在家的喜好,然后发现,“他喜欢我妈,我妈说好的他都喜欢。”
“认真点,我不想被你喂狗粮!”
江汨罗低斥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又瞪他一眼。
沈延卿无奈的笑笑,“我就是认真的,他很忙,所以生活上就很得过且过,而且他最喜欢钱,因为今年医院换系统花得太多,他最近可能有点担心,万一下半年有什么突发情况,财政就要赤字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如送点茶叶吧,他能拿到办公室去。”
听到他说的前面那段话,江汨罗一怔,“你们医院不是公立的么,又不要个人......哎,不对,我好像没问过你爸在哪个部门?”
沈延卿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傻子,他是不用出钱,但他要签字和疏通相关部门啊,不然要院长来做什么?”
江汨罗:“......”真就不是我傻,是你没说过:)
见她一脸的无语,眉心不自觉地蹙到一起,像在纠结什么似的,沈延卿顿时有点慌了,“不是吧,你不会因为我爸当个院长就准备不要我了吧?”
江汨罗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嘴角抿得紧紧的,像在准备做什么决定,可是她又突然歪了歪头,眉心一松,露出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茫然来。
这种感觉顿时就让沈延卿觉得,啊呀,我家阿罗原来也可以这么软软萌萌的,像小姑娘一样。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看看周围没人,于是倾过身去,飞快的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没事,咱们回去罢?”
他的吻像突然从远处飞来的蝶,轻轻从面前一掠而过,只触碰到一点肌肤,若有似无,触感却格外美好,让人有种由衷的喜悦。
这种感觉加诸于男女之间,又让人有种被喜爱着的珍视。
江汨罗有些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轻轻的嗯了声。
太阳的热度开始退了,天空渐渐开始多彩,不再是蓝天白云,开始出现一点红,江汨罗和沈延卿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家的。
在楼下遇到了沈延卿的房东大妈,阿姨看看他们飞快分开的手指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看吧,还说是普通朋友呢,现在叫我发现证据了吧!?哼哼,有什么是大妈不知道的,我吃的盐多过你们吃的米!
二人顿时有些尴尬,赧然的问候了声阿姨好,就不说话了,只看着电梯数字变来变去。
电梯才动了两层楼,阿姨就开腔了,“沈先生呀,我看你这半年租完就考虑一下不要续租了,房租蛮贵的,你和小江可以住到一起的嘛,提前磨合生活习惯,还可以省点钱。”
“呃......”江汨罗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的,倒是身边这人居然还能笑眯眯的道谢,“多谢您替我着想,我会好好考虑的。”
可不就替他着想么,瞅瞅他一天到晚为了能留宿费的劲!没一回能成功的,就离谱!
好在六楼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等走到了家门口,江汨罗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小声吐槽:“你等着吧,明儿就所有人都知道咱俩这点破事了。”
沈延卿眨眨眼睛,说话带笑,“知道就知道,咱们又不犯法不背德,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汨罗哼了声,他当然觉得好了,说不定现在心里都乐得大牙都掉了!
晚饭用的菜全是封悦才送来的那些,江汨罗从里头翻出一盒酱牛肉,牛腱子肉酱得极其入味,中间带着的筋都已经煮得透明,泛着黄,切片不会散,入口又细嫩,酱香浓郁,咸淡恰到好处。
“好吃吧?我妈做得最好的一道菜。”沈延卿端着盘子,边看她吃,便笑着问道。
江汨罗连连点头,他就又道:“你要是跟我回去,让我妈天天给你做,怎么样?”
“......你休想骗我。”江汨罗捏着片酱牛肉,将他手里的盘子也抢了,开始准备晚饭。
沈延卿什么都不会,做得又力求细致,青菜都没洗完,江汨罗已经准备开火了,他便加快速度,把菜放进篮子里沥水,然后靠在灶台边看她炒菜。
江汨罗偶尔跟他说话,问起他的手,“周末不针灸没关系么?”
“周末针灸科不上班,去中医院又怕治疗方案有冲突,我也记不清都是什么穴位。”
“那不然你跟医生说说,写个单子或者拍个小视频,回来也能扎?”江汨罗突然想到。
沈延卿吃惊的看她,“你会针灸?”
江汨罗摇摇头,把炒好的青菜出锅,“不会,但我可以跟洛洛现学啊。”
“......合着你打算拿我当小白鼠?”沈延卿哭笑不得的跟在她身后走出厨房。
江汨罗刚要狡......啊、解释,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忙去接电话,发现是郑树打来的。
沈延卿先是听她叫那边的人做郑叔叔,接着就见她的面色沉吟下来,“好的,明天见,多谢您费心了。”
等她挂断电话,沈延卿才问:“怎么了?”
“明天下班我要去趟许县,你到时候去接了初七就回来,不用等我。”她应道,声音有些严肃,已经不见刚才的轻快。
沈延卿想想还是没继续问,只点点头,“好,你路上要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