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几位,容鸢一手包办了。至于其他充作绿叶的人物,如果玉无忧办不了,容鸢也懒得跟他合作了,倒不如去找南宫无情了。因而起身就准备走了,刚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转过身说道:“玉家别院的门匾,可以换了。便叫做‘明秀庄’吧。”
说罢,迈出门槛,抬脚走了。
玉无忧望着桌上一动未动的香茗,再看容鸢笔直挺拔的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苦笑。只不过脸上虽然挂着苦笑,眼中却闪动着欣赏与跃跃欲试。
容鸢从玉家别院走后,便回了御衣局一趟,去熊姑姑那里报了个道。说明了来意,乃是从明日开始,又将住进来的事。熊姑姑尚不曾接到即将重比的消息,因而对于容鸢这个败将,很是不屑一顾,只是拿白眼与鼻孔看人。
容鸢也不以为意,表明来意过后便走了。路过清宁居时,发现男院的匠人们几乎走了个干净,留下的几人也在打包行李,准备走了。而女院的大门却没有关着,容鸢心中一动,莫非闫绣娘还不曾走?
待走进去一看,果然闫绣娘不曾走,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只绷子,正在发呆。
“闫姐姐。”容鸢走进去,喊了一声。
闫绣娘涣散的目光便聚焦在容鸢的面上,半晌,才露出一个没什么滋味的笑容:“你回来啦?来拿回东西的吗?”
上回容鸢走时,并未将全部东西都带走,尚留了一身衣裳与一些生活用品在这里。听到闫绣娘的话,容鸢立即想到,闫绣娘不想回去的原因。心中不由得叹气,面上却笑道:“不是,我刚才跟熊姑姑说,又要住进来。”
“为何?”闫绣娘愣住。
容鸢则把皇上即将下旨重比之事,告诉了闫绣娘,末了说道:“闫姐姐不妨也再住一阵子,等此事彻底利落解决了,咱们再风风光光地离开这里。”
“真,真的?你,你没有骗我?”闫绣娘听罢,直是激动得口不能言,半晌后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想去抓容鸢的手,又怕看到的是一抹幻影。
容鸢有些心酸,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咱们那样漂亮的衣裳,却没能夺冠,怎么能忍?若是咱们做得烂也就罢了,偏偏是坏在小人的手里,我不甘心!闫姐姐,你难道甘心?”
“不,我不甘心!”闫绣娘高声叫道,此时激动得流下泪来,“我不甘心,我们才是冠军!”
“没错,我们才是。”容鸢拉着闫绣娘坐下,好一阵安抚。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了。
回御王府的路上,容鸢被容府的大总管拦住了。
“大小姐!大小姐!”容大总管见着容鸢的身形,顿时两眼发亮,连忙跑过来:“大小姐,府里出了事,您快回去看一看吧?”
容鸢听罢,不由得微惊:“出了什么事?”
自从年后提礼给容太傅拜年,容鸢便没怎么回去过了,这阵子忙着大比之事,倒是没怎么放心思在容府上头,听了容大总管有些急躁的话,不由得心中一跳。
“大少爷,不好了!”容大总管压低声音急急说道。
容鸢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不好了?”
上回为了让容蔚然顺利出嫁,容鸢特使无痕配了药,给容子瑜暗中服下,保他一条小命。近来容鸢还没来得及再动手,容子瑜怎么就又不好了?
“大少爷前日忽然吐了血,而后便晕倒了,再也没醒过来!”容大总管压低声音说道。
容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容大总管着急的神情,忽然问道:“是大人叫你来寻我的?”
“是,大人的意思,是叫你回去见最后一面。”容大总管说道。
容鸢闻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容太傅不是让她再救他一回。那个混账东西,她上回肯救他,不过是看在容蔚然的面子上。再叫她救他,她可做不到了。
“走吧。”容鸢说罢,便抬脚往容府的方向走去。容子瑜这回大概是真的躲不过了,容鸢回不回去看他最后一眼,倒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容太傅既然特意使人来叫她,又是容大总管亲自来,容鸢便不好拒绝了。
不多时,两人回了容府。才一进门,便听府中哭声震天。容鸢不由一愣,难道容子瑜这一会儿便等不得,居然死了?
“你们哭什么?”容大总管抓过一个小厮问道。
那小厮抽抽噎噎地答道:“方才,大少爷去了,呜呜呜!”
容鸢和容大总管对视一眼,而后加快脚步往里走去。越往里走,便只听哭声越响,直叫容鸢不由得蹙眉。死的是个什么人物,也值得这些下人们哀哭?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们死了祖宗呢!
“爹。”容鸢走进容子瑜的院子,一路往屋里走去,在外间看到了神情哀怅的容太傅,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容太傅见到容鸢来了,面上神情稍缓,伸出手拍了拍她的,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他去了。”
“嗯。”容鸢点了点头,朝里屋的帘子望了一眼,“节哀。”
路上听容大总管说起,原来容子瑜的腿渐渐好了,他又不肯老实,天天嚷着出去玩。容夫人不放心,怕他又将腿摔了,便把身边的丫鬟蕊儿赐给他,叫他收心在家里。
容子瑜得了蕊儿,倒也老实了几日。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容子瑜最是个风流性子,哪里憋得住?便偷偷出了府,却到那种场所玩乐,也不知吃了什么还是沾了什么,回来后便吐了血,晕倒了。
这一倒下,便再没起来。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显然是不成了。容夫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立时便病倒了。可是她再病着,也不能放着容子瑜不管,便叫容太傅去请御医,自己又把床铺搬到容子瑜屋里,就近看着他。
蕊儿已经成了容子瑜的人,本以为这辈子就指着容子瑜,锦衣玉食做半个主子了。哪里料到,世事如此无常?按捺下一颗焦灼不甘的心,衣带不解地伺候容夫人与容子瑜。如今容子瑜去了,登时便如天打雷劈一般,萎顿坐倒在床前,懵了。
“你,不进去陪一陪你母亲?”容太傅犹豫了下,转头看着容鸢说道。
容鸢摇了摇头,道:“我不想找骂。”话音落下,便见容太傅神情尴尬。
容太傅是好心,想叫她趁机俘虏容夫人的心,弥补母女关系。可是,哪里就这么容易呢?容鸢以为,容夫人多半会指着她骂什么“这回你满意了吧”,再不会依靠体贴她一点儿的。便道:“多谢您的好意。您进去陪着夫人吧,她此时定然伤心得很。”
他们才是结发夫妻,一同度过几十年的人,最该安慰容夫人的人是容太傅。因而,容鸢说完,便也没进去看一看,转身便走了。
容太傅想叫住她,最终却是没有出声,望着容鸢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容鸢出了容子瑜的院子,便一路往外走,只觉耳边全是阵阵哭声,不由得十分烦躁。就连下人们频频躲懒,没有前来见礼,她也顾不得了。只是脚步加快,往外走去。
不料半路竟遇见容蔚然,不由得顿住脚步:“蔚然?”
“姐姐!”容蔚然见到她,也是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走过来,眼神瞟了瞟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下人们都哭成这样,可是里面那位果真不好了?”
容鸢点了点头:“死了。”
“啊!”饶是容蔚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此刻听容鸢口中说出来,仍是不由得惊呼一声。她睁着美目,呆呆地看着府中深处,一时没了声响。
容鸢道:“蔚然要进去瞧一瞧吗?”
“嗯,我去瞧一瞧。”容蔚然听了容鸢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怅惘。容子瑜固然不是好人,可是也没怎么祸害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哥哥,心中总是有些难过的。因而辞别容鸢,便准备进去看一看。
容鸢点了点头:“你去吧。对了,有空去御王府或御衣局寻我,我有事找你。”
“好。”容蔚然点了点头,记下此事,便与容鸢分开,快步往里头走去。
越往里走,便越是哭声震天。容蔚然心下有些难过,进了容子瑜的院子,便快步往屋里走去,撩开里屋的帘子,便见容夫人卧在床上哭得正伤心,一下一下捶着心口,仿佛这条命也不想要了,只想随容子瑜走了。容太傅坐在床边,神情疲惫,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
“父亲,母亲。”容蔚然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看向容子瑜的床上,但见容子瑜的脸已经被白布蒙住了,登时便是一阵难过,不由得掉下泪来。
容夫人见了,却犹如钢针扎心一般,又嚎啕哭起来:“我可怜的瑜儿啊!”一时见着容蔚然都来了,容鸢却没来,不由得气得大骂:“不知哪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啊,亲兄弟死了都不来看一眼哪!”
容蔚然听罢,不由得懵了,收了眼泪道:“母亲,姐姐来过的,您没瞧见吗?”
“她来过?”容夫人骂声一顿,抬眼看向容蔚然。
容蔚然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时在院子里碰见姐姐,她正往回走呢。”
“夫人,大小姐的确来过的。”这时,跪在容子瑜床前的蕊儿说道。方才她还没从容子瑜死了的打击中回神,便愣愣地坐倒在地上,一时间只看着周围形形色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是在那时,蕊儿透过珠帘,看到容鸢站在容太傅旁边,眼底不见哀色。也不知心中如何想的,蕊儿忽然说道:“大小姐来了一时,与大人说了两句话,便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