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位父亲,在他自己的女儿眼中,却是失责的、丢脸的存在。
谢权敲字询问:【有警察去了吗?】
小白:【消防队也去了,不过周落不肯下来。】
借助明星效应,徐蓓蓓的助理不满她的责骂想要跳楼,词条窜到第一位。
包厢中都是年轻人,对讯息的接收速度快。桌上刷手机的同学摇头感慨:“徐蓓蓓都逼得助理跳楼了,那些粉丝还在洗地,说什么助理故意弄伤徐蓓蓓的脚趾。”
团支书好奇凑过去:“上午不是还有个热搜嘛,徐蓓蓓脚趾受伤进医院。”
没一会儿,谢权的手机又响,来电显示是“于晓”。
他拿着手机离开包厢,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接通。
于晓今天没出警,在警局坐班时,出外勤的同事突然来电请她帮忙查谢权的联系方式。
于晓了解到事关周落,准备去一趟现场。
她言简意赅说明事由:“周落想见你一面,但她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你能不能来一趟,配合我们救人?”
谢权握紧手机,不解反问:“她只要见我?”
“对,她只要见你一个人。”
谢权沉默半刻,沉声答应了,“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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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日落,余晖霞光布满天际。写字楼在市中心,因为突发事故,整条主干道被封闭。
谢权在十字路口下车,步行走到人群外,警方拉起警戒线,楼底已经安置好营救设施。
谢权找到于晓,抬头看了眼楼顶,写字楼不算太高,周落坐在栏杆处,两条腿悬在空中。
于晓带着他走到负责营救的武警面前,“他就是谢权。”
警官简单和谢权讲述一遍他们设想的营救方案,他负责稳住周落的情绪,会有队员悄悄摸到楼上,等她不设防将人救下。
谢权点头,“我知道了。”
负责营救的队员和他一同上到顶层,天台的门大敞,有穿堂风呼啸而过。
谢权走到距离周落三步远的地方,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你要见我?”
闻言,坐在栏杆处的女生非常缓慢地转过头,脸色苍白,脸颊处有通红的巴掌印。
周落牵动嘴角,无力地笑了笑,“谢权,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
她转动身子,正对他坐在栏杆上,她放轻音量,小声再小声地说:“只要我跳下去,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天台寂静,谢权听清了她的话。
周落看他露出讶异的神色,骤然笑出声,“你也很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吧?”
“是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她抬起手,食指抵住嘴唇,“噢,还有温逢晚——”
谢权皱眉,不明白她此时提起温逢晚的意图。
周落撇嘴,“我就单纯提起她,你就不放心……如果我跳下去,你是不是要放鞭炮庆祝了?”
她叹口气,“谢权,我就要在你面前,嗖的一下消失了噢。”
周落仰起头,一字一顿说:“你要看好——”
她边说,身子边向后倾,就要离开栏杆的那刻,出于本能反应,谢权快速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拽住了她的手臂。
男人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墙壁凸出的棱角狠狠划过他的手臂。
底下围观的人喧闹起来,谢权紧紧抓着周落的手腕,额角的青筋蹦起。
周落整个人悬在外面,她仰起头,眼中闪过震惊和惊诧,紧接着她的眼眶开始泛红,“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营救队的队员们冲上来,帮谢权把人拉上来。
医护人员跟在后面,按住情绪激动的周落,给她注射镇定剂。
女孩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像即将破碎的瓷娃娃,还在不舍地追问:“为什么要救我。”
谢权的手臂擦出很长的一道伤痕,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周落面前。
“你父亲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以后我就不欠你什么了。”他疼得皱紧眉头,说完便转身离开。
周落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躲开了医护人员的牵制。
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单纯将口袋里的一张卡片撕碎,然后朝谢权的背影扔了过去——
周落瘫倒在地,“我要你永远也不知道。”
医护人员将人带下天台,所有人陆陆续续消失,谢权却垂着头,直直盯着地上的碎片。
上面有字,像是有种预感,他蹲下将其他碎片捡起。
字迹很熟悉,零零碎碎拼起,一阵风吹过来,刚拼好的一角又被吹散。他只好把碎片一块块收起,带下了天台。
小白连忙迎上来,“你这胳膊怎么蹭成这样了?!”
谢权一言不发上了车,不厌其烦地再次开始拼图。
黄昏的光线轻柔落进车厢内,他背对着光,将碎片拼起。有两片不完整的地方,但依稀可以看出相片原有的模样。
是他和温逢晚唯一的合照。
她的十八岁,他们在蹦极点,被管理人员抓拍的照片。
用胶带将照片一点点粘好,他翻到背面,过了太多年,黑色的字迹有些褪色,却不妨碍他看清。
——“和喜欢的人一起吹过晚风。”
是温逢晚的字迹。
第27章 你偷亲我。
世界仿佛骤然静止, 时间凝固在这一瞬间。脑海中过往的画面纷至沓来,缓慢定格在四年前,他拿到信的那一刻。
那种心脏被抽空的感觉再次出现。
不是冷漠的“再见”,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翻过照片, 仔细确认上面的确是他和温逢晚,翻回背面, 他又揉了揉眼眶。
上面的字并没有消失。
谢权抬手, 手指抵住嘴唇。窗外的光割裂了他脸上淡漠的神情,男人垂着头低笑了两声。
像得到了某种肯定和激励,心中的不确信突然消失, 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变得无比坚定。
恰时, 余杭在宜城也看见周落跳楼的新闻, 给谢权打来一通迟到的慰问电话。
车厢中寂静的气氛被打破, 谢权敛起笑, 接通后不太耐烦问:“干什么?”
余杭不太乐意:“作为兄弟, 看到你经历了那种事之后,特意打电话慰问您, 结果——你他么就这态度?”
余杭已经做好被挂断电话的准备。
谢权却心情极佳地改了口:“谢谢您的慰问, 我挺好。”
谢权没有恋爱经验, 余杭撞到枪口上,他不放过取经的机会, 故作不经意提及:“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
余杭:“婆婆妈妈要死啊,直接问不行?”
“行, ”谢权捏着相片,认真思考了下,“假设, 你高中喜欢上一个女生,但你走了弯路,没有表明心意。事隔多年后,你才发现那个女生也喜欢你……”
余杭急不可耐打断他:“老子没那么怂好吧?假设不成立。”
“再说,就算高中喜欢,过了那么久,谁还停在原地啊。”余杭不可思议道,“小谢,你别告诉我,假设的主人公是你。”
谢权皱眉,表现出非常明显的不悦,“为什么高中喜欢的现在就不喜欢了?”
余杭语重心长的叹口气,“因为人是会变的。”
越聊心里越没底,谢权面无表情挂断电话,落下车窗叫小白上车。
小白正蹲在人行道上的树坑旁抽烟,摁灭烟头小步跑过来,“伤口要紧吗,先去医院包扎吧?”
被小白一提,谢权才想起手臂上的擦伤。
他抬起手臂看了眼,不确定询问:“看起来很严重吗?”
小白毫不犹豫点头:“我从小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噢,那你被家里保护得挺好。”谢权不甚在意放下胳膊,突然想起什么,温逢晚可能也没见过这样的伤。
小白打开导航翻找去医院的路,不等找到,就被谢权悠然打断:“不去医院,直接回御景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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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逢晚一下午都在整理证明。既然周连清的死和她没关系,医疗机构也该将诊疗室的封条撤销。赋闲在家半个多月,她浑身都要张毛了。
谢权到十七层时,怕来开门的是温寒声,提前在微信上发消息问她:【在家吗,我出了点事。】
温逢晚诚恳问:【又怀了?】
谢权:【……】
谢权找了个惨兮兮的角度,对着受伤的胳膊拍了张照给她发过去。
不一会儿,面前的门板被人拉开,温逢晚把他拉进门,一言不发抬起他的手臂,“怎么弄的?”
谢权也沉默看着她。表情带着点探究,又有些迷茫。
温逢晚蹙眉,“问你话呢。”
“见义勇为。”
谢权收回视线,伤口的疼痛早就麻木了,但他现在急需要表现出难以忍耐的痛楚。
在温逢晚看不见的角度,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狠狠捏了把大腿,心安理得吐出一个字:“疼。”
温逢晚嘴唇轻抿,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下伤口红肿的边缘,“铁器刮伤的吗?”
“不是,墙面蹭到的。”怕说得太严重她会担心,谢权补充说,“简单涂点药就好了。”
温逢晚到置物架旁拿出药箱,回头发现人已经安静坐在沙发上,谢权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看起来乖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