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不等他说完,手中刀光一闪,已经落了下去,快如闪电。
兀立汗只觉得脚背一凉,低头瞧去,只见若水割破了他的牛皮靴,露出肿得高高的脚背。
若水把手中的匕首还给小王爷,然后在兀立汗的脚裸处扎了几针,兀立汗只觉得一股热力随着金针的扎入,透进肌肤,脚部的疼痛大为减轻。
他又惊又奇地看向若水。
虽然亲眼目睹她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活了他的爱子,可亲身感受总是不同。
“太子妃,好手段。”他沉声赞了一句。
若水没理会他的称赞,聚精会神地摸索着他的断骨,闭起双眼默默地凝思。
小七和拓跋小王爷都静静凝望着她,不敢打断她的思路。
“啊,我想到出石室的法子了!”
若水突然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当真?”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唰唰地看向她,每个人脸上都又惊又喜。
就连兀立汗也忘了脚背上的伤,上身向前一倾,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若水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迟,若水猛然用力一脚,重重踹在兀立法的断足上,只听得“咯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兀立汗的一声痛叫。
“父王!你怎么了?”拓跋小王爷惊呼一声,直扑过去。
若水撕下了一片裙摆,抛给拓跋小王爷,若无其事地道:“陛下的脚骨我已经帮他归位了,小王爷,请你帮他用力固定好。”
小王爷没想到若水会突然发难,踩在父王的伤足上,正自惊怒交迸,听了若水这话,不由呆了一呆,半信半疑地看向兀立汗。
兀立汗的脸上捧着右脚,脸上却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小王爷登时放下心来,按照若水的嘱咐,把兀立汗的右足断骨处牢牢缠住。
包扎完后,拓跋小王爷才仰起脸来,若有所思地看向若水,“冈拉梅朵,你刚才说,你找到出石室的法子了?”
若水正在观察着石壁,听了小王爷的话,不由一笑。
“骗你们的,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引开陛下的注意力,好为他纠正断骨的位置。”
原来如此!
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的脸上却露出失望之色,二人对视一眼,都是默默无语。
二人都想,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要被困死在此吗?
尤其是兀立汗,他满腔的报负,还未尽展,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脚上的伤处不再剧烈的疼痛,可是呼吸却越来越是急促,双手握成了拳,越想越是不甘心!
他才不过五十岁,正是熊狮之年,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他们祖先不服输的热血,他渴望建功立业,渴望一统天下,渴望做这天下的共主!
难道,他的这些雄伟目标,全都因为一个古埙!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化为泡影了吗?
该死,自己为什么要以身犯险,让自己置诸死地!
一时之间,石室之中,只听到兀立汗急促剧烈的呼吸声,像一头凶狠的野兽,发出不甘的吼声。
“皇帝陛下,如果我是您,我会让心情平静下来,据我观察,这石壁密不通风,这里面的空气,呼吸一口就少一口,很有可能,咱们四人被困在这里的结局,不是被活活的饿死,而是被硬生生的憋死。”
若水看了兀立汗一眼,好心地提醒道。
什么?
兀立汗立刻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若水。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陛下,咱们被困在这里,大约已经过了四个时辰,照这个空间的面积来算,如果咱们维持正常的平稳呼吸的话,里面的空气可以让咱们维持八个时辰不会窒息。但是刚才事出突然,陛下您不小心触动了机关,引发了箭矢的攻击,咱们都忘记了控制呼吸,据我估计,现在这里面的空气只够咱们再坚持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兀立汗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他和小王爷都听懂了若水的意思,心下变得一片冰凉。
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时辰之内,他们找不到出石室的方法,他们就会永远地被留在这里,化为一堆枯骨。
甚至千百年后,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因为唯一能打开这所石门的古埙,也被他们带到石室里来了。
就算是有人能像若水一样吹奏古埙,看懂乐谱,也救他们不得。
绝望,像潮水一样把兀立汗淹没。
刹那间,他只觉得万念俱灰,原本矍铄的脸容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凛凛生威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心中一片懊悔。
自己年过半百,就算是今天葬身在这里,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他功成名就,当了几十年的皇帝,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享尽了常人享不到的福气,得到了最喜欢的女人,有了最心爱的儿子。
可是,他的爱子风华正茂,他还什么都没有得到过,甚至他连女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这样让爱子随自己死在这里,他不甘心呐!
兀立汗的目光阴恻恻地看向若水。
小七和若水正拉着手,不知道在低语什么,压根没注意到他阴霾的眼神。
他的目光扫过若水那泛着红晕的面颊,这个姑娘就和年轻的丹朱一样,都像是草原上的一朵太阳花,耀眼夺目,漂亮可爱,难道儿子会为她深深的着迷。
自己若是年轻三十年,说不定也会拜倒在这姑娘的石榴裙下。
两个时辰!
自己和爱子,还有他心爱的姑娘,都只能再活两个时辰。
兀立汗默默地收回目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王爷。
拓跋小王爷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若水。
他已经想开了,既然只有两个时辰的生命,他就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他要在死之前,一直看着她!
他要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都记在眼里心间,直到他去见长生天,他也要一直一直记着她。
他不再去理会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向自己射过来凶恶的目光。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就让他肆无忌惮地把她看个够。
若水被拓跋小王爷那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对他掀眉瞪眼,他却毫无顾忌。
她索性转过头,不再理会这父子二人。
虽然她判定,这石室中的空气仅够四人维持两个时辰,她还是不甘心就此死去。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服输,不到最后关心,绝不放弃希望!
这是她做人的准则和根本!
她相信小七也是。
“小七,你刚才敲击这四面石壁的时候,当真没发现一点异样?”若水不死心地道。
以她的推测,这位穿越前辈绝不会把后来者困死在这里。
能看得懂他留下的五线谱的,定然也会是一个穿越者。
这位穿越的前辈花费无数心力打造出这样一座古墓,又安排了这样的巧妙的机关,他就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知后来人,而不是想将后来人灭口绝迹。
而且若水相信,在这个墓室之中,穿越的前辈定会留下他的传承。
否则他就不会设立这种种要人命的障碍和难关。
如果这个后来者,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就不配得到他的传承。
刚才的箭矢,只是第一关,考较的是来人的胆色和功夫,还有危急之中的冷静机智。
如果有一样过不了关,那他们就会全都死在箭矢之下。
自己和小七刚才有惊无险地闯过第一关,那这第二关,考较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秘密一定就在这间石室里。
而且用过一次的机关,那前辈肯定不屑于再用第二次。
这就说明,在这地板上再随意走动,是不会触发机关的。
她拉着小七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室内走动,同时不时地在石壁上叩击。
果然如她所料,不管她足上踏的是浅色还是深色地砖,再无异样发生。
“没用的,我都敲过了,甚至我还用了内力试探,这石壁不知道有多厚。水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你冷么?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小七拉着若水的手,阻住了她继续敲击下去,柔声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慌乱。
他也不想死,可是,能和心爱的姑娘一起死,对他而言,他已经心满意足。
虽然他也有许多割舍不下的情愫,他还有未曾完成的心愿,可那一切和若水相较,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只想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就算是什么也不说,在这最后的时刻,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就足够了。
至于兀立汗和拓跋小王爷,他已经当二人完全透明。
若水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一处,她的思维还陷在揣测那位前辈的心理之中。
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被自己忽略了的呢?
她现在需要好好的静下来心想一想。
小七轻轻一拉,她就顺势坐了下去,靠在他的怀里。
每每在他的身边,她都会觉得无比的安心和宁静。
她合上了眼睛,静静地思索着。
小七缓缓地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充满柔情的目光凝望着她的脸,虽然明知道那个讨厌的拓跋小王爷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他也不愿意搭理。
最后的这两个时辰,就让他们这样相偎相拥地度过罢。
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甜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