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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瑾王……”

“是你。”玉忘言沉默了良久,这才缓缓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看锦瑟姐姐的。”

“你认识锦瑟?”

“认识……锦瑟姐姐曾经教过我刺绣。”

玉忘言皱了皱眉,想到了他管绿意要的那幅锦瑟图,眼底暗光涟涟,说道:“原来你和绿意姑娘都会湘绣。”

“我绣的不好看。”萧瑟瑟吃力的笑了。

走到墓前,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萧瑟瑟心绪痛苦。

玉倾扬抛弃了她,张家也不敢要她,最后埋骨在这小小的土馒头里,只得来“张锦瑟之墓”几字。

这一切,拜玉倾扬所赐,却也是自己有眼无珠的下场!

悲愤的情绪在这一刻分外鲜明,像是利箭刺穿萧瑟瑟的身躯,她突然好想大哭一场,想抱着自己的墓碑大哭。

“萧四小姐。”玉忘言察觉了萧瑟瑟的情绪不对。

萧瑟瑟说:“我……我想念锦瑟姐姐,从前她带我逛过集市,还给我买过糖葫芦,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玉忘言沉然了良久,缓缓道:“萧四小姐,本王对你有愧,有些东西注定给不了你。”

“什么东西?”

“为何要知道。”玉忘言道,“你这样宛如孩童,不懂人事岂不更好。无忧无虑,多少人都求而不得。”

萧瑟瑟悲戚无语,她的伤悲,又有谁知道?

“瑾王。”萧瑟瑟喃喃,“你为什么喜欢锦瑟姐姐?是锦瑟姐姐也经常带你逛街,给你买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吗?”

“不……”玉忘言俯视墓碑,眼底浮上回忆的光晕。

他不会忘记两年前,他被玉氏皇族的人暗算,为逃避追杀不得已落入悬崖,引发了体内原本沉睡的血蜈蚣。

那一次,他躺在山崖下,已经不再对生存抱有什么幻想。

可是锦瑟出现了,她和几个千金小姐出来踏青,她们欢声笑语,却只有她一人注意到他的血迹,悄然寻过来。

他永远都会记得,她静美多情的笑靥和眼底的关切。

是她划破自己的手臂,将血滴进他的伤口,让血蜈蚣平静下来,救了他一命。

玉忘言喃喃:“若没有锦瑟,本王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萧瑟瑟震住,接着拢紧了斗篷,紧紧裹住颤抖的身子。

原来是那时候的事!

那时她是因为嗅到了毒蜈蚣的气息,才寻到玉忘言的面前。娘曾告诉过她,她的血可以压制凶煞的毒虫,她为了救人就尝试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救得是谁……

萧瑟瑟哽咽:“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把这件事告诉锦瑟姐姐?至少也要让她明白……”

听言,玉忘言周身一冷,森凉的视线剜到萧瑟瑟脸上。

“你怎么知道,本王没有告诉过锦瑟。”

萧瑟瑟顿时心音如鼓,方才她入神说漏了嘴,眼下要如何圆这个谎?

臻首望着玉忘言,浑浊的眸底痴傻而惊慌,像是受惊的小鹿,萧瑟瑟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

“小兔崽子,大早晨起来了就要逃学!你想逃到哪里去?”

萧瑟瑟转脸望去,见是一户农家的男孩在飞奔过来,他身后大约是他娘来捉他,见他跑得太快,索性弯腰拾起一捧雪,捏了个雪球砸过来。

“小兔崽子,我让你跑!”

这雪球砸得甚是快,方向却偏到了玉忘言这边。萧瑟瑟想也没想,忙挡在玉忘言面前。那雪球直接砸在萧瑟瑟脸上,随着她一声叫唤,碎雪溅落。

“萧四小姐!”

朝后栽倒的身子,被玉忘言扶住,因雪球的力量太大,玉忘言没有强行遏止萧瑟瑟,而是抱着她顺势跌坐在雪地上。

萧瑟瑟飞快的抹掉脸上的雪,疼痛让她直皱眉头。那边的农妇见状连忙赔罪,又匆匆追着她儿子去了。

“瑾王,你……你没摔疼吧。”萧瑟瑟小声问。

玉忘言未答,从衣里拿出张方帕,小心给萧瑟瑟擦了擦脸。白嫩如鹅脂的肌肤上印着一团红肿,显然被那雪球击得甚重。见萧瑟瑟吃痛了还关心他,玉忘言心头愧疚,或许刚刚他不该怀疑她。

“你独自来到锦瑟的墓前,是瞒着你爹?”玉忘言问。

萧瑟瑟说:“我爹不让我乱跑,可是我想见锦瑟姐姐,我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她了。”

玉忘言心中一震,难道她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瑟瑟喃喃:“上次锦瑟姐姐躺在黑色的木箱子里,被埋在土中。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再出来,我还想让她带我去买又红又大的糖葫芦……”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萧瑟瑟眼眶发红,喉间已经哽咽。

玉忘言亦没有说话,望一眼冰冷的墓碑,扶萧瑟瑟起来。

他大概错怪她了。就像山宗说的,她就是个痴傻的女子而已,她为他挡了雪球,他怎好再疑她?

“萧四小姐,本王送你回府吧。”

“好。”萧瑟瑟低下头,用奋力的眨眼掩盖泪水。

最后望一眼自己的坟茔,墓碑上刻着的前世之名,在纷飞的雪花中渐渐模糊……

卯时初,萧瑟瑟在玉忘言的护送下回到萧府。

她目送着玉忘言消失在街道彼端,随后回到秋瑟院,继续绣着锦瑟图。

为了在明日出嫁前完成锦瑟图,这晚,萧瑟瑟彻夜未眠,终于在第二日的晨光熹微时,完成了最后一针。

洗了把脸,小心的装好绣品,萧瑟瑟唤了绿意来检查随嫁的东西。薛氏很快也带了人来,给萧瑟瑟梳妆打扮。

今日萧府的红梅开得最盛,艳红的像是新娘的盖头。

萧瑟瑟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目光下被背出萧府,只知道背着她的是弟弟致远。致远的身子还不宽阔,却牢牢的背起姐姐,踩过片片红梅花瓣,走出萧府。

萧瑟瑟被送上了轿子。

绿意扶轿,似在低低的哭泣。她在萧府好多年了,纵有多少不快,这也是她的家。

送亲的队伍起轿,敲锣打鼓的离去。

轿子里,萧瑟瑟手捧漆器宝盒,里面是绣好的锦瑟图。

一宿没合眼,她太累了,靠着椅背睡去。

从萧府去往瑾王府,要跨过三条街,其间会路过横穿顺京的白纸河。

路过白纸河的时候,萧瑟瑟被绿意的惊叫吵醒。

“哎呀,那不是!小姐小姐,快看啊!”

“绿意,怎么了?”萧瑟瑟困倦的问。

绿意喊道:“小姐,那边是三小姐,被绑在木架子上泡在白纸河里呢!”

☆、河边遇袭

什么?

萧瑟瑟连忙撩开轿帘和盖头,朝着白纸河望去。

河里真有个湿透的女子,被木架子捆住四肢,泡在满是碎冰的冷水里,接受着岸边围观者的指责谩骂。

臭鸡蛋、烂白菜不断的被丢在她身上,萧醉浑身腥臭,沉沉浮浮……

“停轿!”

萧瑟瑟喊道,身子微抖。虽然知道萧醉逃不脱这样的惩罚,但萧瑟瑟没想到,萧家竟然会选在今日处罚萧醉。

山宗也在送亲队伍中,见萧瑟瑟要下轿,靠近来问道:“王妃是要做什么?”

萧瑟瑟掀开盖头扔给山宗,快步朝着河畔走去,一袭红衣染红了冬日的萧索,也惹得围观者惊呼。

“小姐!”绿意忙追去。

萧瑟瑟直接逼到看管萧醉的几名家丁面前,“把三姐姐救上来!”

为首的管家忙说:“四小姐别误了出嫁的时辰,三小姐的惩罚是萧家长老共同决定的,四小姐恐怕干涉不了。”

萧瑟瑟厉声道:“把三姐姐救上来,瑾王妃的命令你敢不听!”

“这……”这人还是四小姐吗?管家为难的说:“四小姐,家法不可废。”

萧瑟瑟眼神一沉,接着往地上一坐,扑打着地砖大喊:“欺负人!你们欺负人!我不开心,不嫁了,我要回家!”

“这、这……”管家傻眼了,周围这么多人还看着呢!

绿意赶忙去扶萧瑟瑟,“小姐,地上凉,你快起来啊。”

“我不起来!三姐姐不上岸我就不嫁了,你们好坏!背着我欺负三姐姐,现在我看见了,我生气了,你们快点把三姐姐救上来,不然我就不嫁!”

见萧瑟瑟坐在地上疯闹,周遭人不由的指指点点。这萧家嫡女痴傻的事大家都知道,却不想她出嫁大喜的日子还当众这般发疯,不仅丢脸,还把事情弄得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四小姐。”管家愁眉苦脸的央求,“如今您已是瑾王妃,千万不可这样撒疯,新娘出嫁是不能露脸的。绿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四小姐送回轿子里?”

“我、我也不想让小姐着凉啊!”绿意试着去扶,却被萧瑟瑟的袖子挥开。

“我就不起来!谁叫你们欺负三姐姐!我不起来不起来!”

这、这……管家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十岁,周围几个家丁也着急的直拍拳头。

山宗仍是立如松柏,也不走近,唇角挂着淡淡笑意看着萧瑟瑟,接着远远对管家说:“不能误了良辰吉时,何况如此多人围观,管家还是以解决现在的情形为第一要务吧。”

唉,好吧!管家在心中一叹,只得对左右家丁道:“去将三小姐救上来,出个人回去知会老爷和老太君。”

“是。”家丁们连忙来到河边,拉起了绑着木架的绳子。

“小姐小姐,三小姐得救了,你快起来吧。”绿意又去扶萧瑟瑟。

萧瑟瑟噘着嘴站起来了,天真的拍拍嫁衣,还盯着萧醉看,直到萧醉真的上岸了,才松下一口气。转脸想让管家给萧醉披衣服,余光里却扫到人群中有人朝着河边靠近,又在被她看见时退了回去。

萧瑟瑟没看到那人的相貌,但那飘起的一阕衣角,却是华贵的布料裁制的,是个富庶子弟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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