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傅。”燕孤云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师傅,那墨师兄让曲池城的知府大人在城外的校马场为徒儿起了一所大宅子,他生怕我向那夫妇二人寻仇生事,所以就想让我在那里安度余生,说白了,不过是盖了一所大牢笼,想困住徒儿罢了。师傅您住在山洞里实在是太简陋了,不如等宅院盖好,师傅就搬去那里居住吧?那里是徒儿说了算,师傅尽管放心,肯定不会有别人发现师傅的行踪。”
“哦,一所大宅院?”唐问天心中一动。
他住在这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已经有二十年,事事亲力亲为,以前在唐家做掌门时候所享受的风光待遇,一丝无存。
想起昔年的荣光,他心头升起无限感慨。
“好,待宅院落成,为师就去那里寻你。”唐问天一口答应。
“是,师傅,请师傅放心,徒儿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孝敬师傅,让师傅在那里过得舒心。”燕孤云说道。
“嗯,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为师就开启机关,送你出去。”唐问天正准备开动机关,忽然停了下来,道:“徒儿,你随我来。”
他拉着燕孤云的手,在黑暗的秘道里穿行,嘴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然后大步如飞,走得极快。
燕孤云被他提携着,完全不需要使力,他一边好奇唐问天为啥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一边感叹着唐问天内力的深厚。
要不是唐问天亲口说出他昔年也曾像自己一样被废了经脉,谁能想到被废了经脉的人,还会练成这样深厚的功力?
自己得了师傅的传授,假以时日,一定也可以像师傅一样,重显昔日荣光,复仇雪恨!
唐问天带着燕孤云在狭长的地道中走一弯,西一拐,越走道路越是狭窄,而且越来越是潮湿,时不时有露水从洞顶滴落,掉在二人的脖子里。
燕孤云隐隐听到了有流水的哗哗声,心道难道自己这是到了河底么?
“好了,为师就送你到这里罢。”唐问天伸手在石壁上不知道什么位置推了推,只听得“嚓嚓”声响,一面厚重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道门户。
“从这里出去之后,在一条河流的河底秘道,你沿着这条秘道往里走,可以大声呼救,你那墨师兄,应该就是从这道秘道中追踪而至的,所以他肯定会发现你,到时候你可以说自己迷失了道路,陷身于此,就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了。”
唐问天指着那道门户对燕孤云说道。
“师傅,您真是心思细密,想得极是周到,不错,不错,本来徒儿还在担心,如果从方才那条秘道中出去,说不定会引起墨白的怀疑,如此一来,他就万万料想不到。”燕孤云又惊又喜,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了过去。
“好了,你去罢。你离开之后,不要再来。等你们离开之后,为师会关闭这里所有的通道,任何人也进来不得,等为师伤愈,便会开关出去寻你,云儿,你切勿在他们面前露了马脚,以免打草惊蛇。”
唐问天又细细嘱咐了几句,然后目送燕孤云走出洞口,这才关上秘道,那石壁嚓嚓地回到了原位。
燕孤云站在黑漆漆的山道之中,阴森寒冷的风不停地灌进他的衣襟,可是他却感到眼前一片光明,心中更是火热,全身血液沸腾,寒风吹在身上竟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一阵阵清凉舒适。
唐问天所传授的内功口诀在他心底一句句地流过,他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背诵,直到翻来覆去背诵得滚瓜烂熟,这才张开双眼,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
他几乎想迫不及待地马上练功,试验一下这套新功法的效果。
可是他刚刚盘膝坐下,就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
“燕师弟!燕孤云,你这臭小子还活着吗?”声音嘶哑,几乎听不出来是墨白的嗓音。
“十七师兄,我在这儿!”
燕孤云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声音来处奔了过去。
他将蜘蛛索收了起来,盘在腰间,在黑暗中循着声音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不一会儿,额头就“咚”的一声撞上了山壁,起了老大一个包。
他也顾不得疼痛,放开嗓子大声叫道:“十七师兄,我没死,我没事!”
可是他没有内力,声音无法及远,墨白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那“燕师弟”的呼唤声竟然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无声。
燕孤云停下了脚步,嘴边露出苦涩的笑意。
自己现在真是废人一个,如果墨师兄找不到自己,恐怕自己真的是要活生生地饿死在这山洞里了。
算了,自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相信十七师兄总会找到自己的。
他再次盘膝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按照唐问天的内功法诀运起气来。
这套唐问天所自创的功法和他师门所授的内功完全相反,他练习之初,几乎以为是唐问天跟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原来所习的内功是将内力储之于丹田,丹田中真气越多越好。
平常人的丹田就像是一座山谷,空空荡荡的不存一物,而练武之人的丹田却像是储满了宝物的山谷,内力越多,用起来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宝物,取之不尽。
而唐问天所授的这套内功,竟然不以丹田储物,而是汇于胸口的膻中穴,这一点就大大的违背了武学常理。
要知道膻中穴位于胸口,一般和人动手之时,往往是敌方首要攻击的位置,将内力储存于此,万一受到震荡,则全身经脉都要受到巨震,轻则散功,重则丧命。
可这套功法偏偏与常理相悖。
燕孤云曾经询问过唐问天,为何要将内力储于膻中,唐问天却答道,其妙用你日后自知。
他便不敢多问,只是在心中埋下这一个疑团。
如今他一口气在胸口膻中穴盘旋往复,觉得膻中穴就像是一个漩涡,不停地吸引着四肢百骸的气流不停地向漩涡中心汇集,竟然慢慢地汇集成了一道细细的河流,开始沿着他干涸的经脉流淌。
小河所过之处,干裂的土地慢慢得到了滋养,开始一点一滴地恢复了生机。
燕孤云心中大喜,对唐问天所授这套功法的疑问瞬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处,而是充满了对唐问天深深的感激之情。
不管唐问天收自己为徒有什么目的,自己都已经受益匪浅。
他感觉到那条气流汇集成的小河在体内缓缓流淌,温暖地滋养着他的经脉,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浸在一池温水之中,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就在他迷迷糊糊、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
“燕师弟,你在做什么!”
陡然间,一声大喝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有如一道炸雷般,只惊得燕孤云七魂没了三魄,内息一岔,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四肢抽搐,两眼翻白,竟然是走火入魔之兆。
要知道修炼内功,最忌的是有外物打扰,练武之人每到修炼内功之时,必会寻一处隐秘和安静的所在,如果中间被人打扰,则极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燕孤云乍得神功,就像是小孩子得了梦寐以求的糖果般,哪里能忍得住不去吃?
他本来只是想略略一试,没想到一试之下,功效如神,马上进入了一种飘飘欲仙的状态之中,让他欲罢不能,浑然忘了身外之事。
直到墨白找到了他,来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毫不知情。
“燕师弟!你、你……你怎么又练功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经脉受损,这辈子也不能再炼功吗?只要一炼内功,就等于要了你的命!”
墨白发现燕孤云的时候,看到他双膝盘坐,眼睛紧闭,似乎在修炼内功,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出声想要唤醒他。
不想一唤之下,燕孤云直接走火入魔。
“燕师弟,燕师弟!”墨白扶起燕孤云,见他舌尖已经被他自己咬破,口唇出血,这才后悔莫迭。
他也是一时大意,没想到这层,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吆喝出来,居然害得燕孤云走了火!
“该死的,都是我不好,燕师弟,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我带你去找水丫头,她一定可以治好你!”
墨白没想到会在这么偏僻的山道里发现燕孤云,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可是燕孤云已经昏迷不醒,他什么也问不了。
他把燕孤云负在背上,按照他沿途留下的标记,一路飞奔,先是奔到了那间石室,然后顺着秘道一路下山。
躲在秘道岔口的唐问天听到了墨白离开的脚步声,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个要命的瘟神终于是滚蛋了。
他推动机关,封住了所有进洞的入口,然后回到他原来所居的石室之中,看着自己特意为唐绛儿准备的一切。
只见床幔委地,满室狼籍,那张上好的紫檀木妆台被劈得七零八落。
牙床虽在,可床上却空荡荡的,唐绛儿已经被那一男一女两人带走了。
他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唐问天咬了咬牙,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走回自己的石屋,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功疗伤。
等他伤势痊愈之后,就是他出山复仇之时!
他一定会把绛儿从他们手上毫发无损的抢回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