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不爽,十分的不爽。
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距离天黑不过只有一个时辰。
身为同门,他非常了解他的大师兄,大师兄一向的习惯就是,在天刚刚擦黑的那一刻,开始行动。
照这样算起来,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布署和计划。
究竟有没有办法能够让若水安全无恙地逃掉大师兄的追杀,墨白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大师兄就已经封刀退隐。
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出过手,但是同门之中,不管是谁,提起这位已经隐退不再接任务的大师兄,都是一脸的敬畏之色。
他所听到的所有关于大师兄的事迹,都是传说。
传说中,大师兄杀人,从不见血。
传说中,大师兄杀人之前,必定要焚香沐浴,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
传说中,大师兄最是厌恶这等倌馆之地,从来不肯踏足。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若水和小七来到这里的原因所在。
“墨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帮我?”若水目光闪闪,带着一丝好奇看向墨白。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墨白,墨白总是避重就轻地全部推给祖上明训。
但若水很是怀疑,就为了一句祖训,就值得他为了她背叛师门,放弃江湖第一高手的身手和地位,像一个跟班一样整天跟在她的身边?
甚至在小七几次三番地把他气走之后,他又去而复返。
这不符合他骄傲自大的性格啊!
“你就当我吃饱了闲得没事做吧。”墨白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这丫头占了便宜还卖乖,哼!
他见若水还想再问,斜睨着她:“咱们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布署,你还要浪费时间在追问我的目的吗?”
“好,那你说说,你大师兄平时都有哪些弱点,还有他杀人时候一贯用的手法。”
若水拉着小七又坐了下来,神色认真地看着墨白。
问得好!
头脑清晰,直入主题。
墨白心中赞许,他也一撩袍摆,坐了下来。
现在三个人全都没有心思喝茶,小七和若水盯着墨白,等他开口。
墨白仰起头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还是从头讲起吧,让你们听听我这位大师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好。”若水点了点头,小七则浓眉一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墨白也看向窗外,回忆道:
“我四岁进的师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娃娃,却已经听说我们的大师兄是个极为了不得的人物,都说他的功夫高得出奇,接的任务更是从未有过失手,不但师兄师弟个个敬畏,就连我师傅,提到他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
“那时候我便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练功,以大师兄为榜样,将来绝不能输了大师兄去。于是我日练夜练,功夫不负苦心人,那一日我终于练功有成,自觉就算和大师兄相比,也不会输了。”
“于是我得意洋洋地去找师傅,询问我的武功进境比之大师兄如何,师傅只是微笑着看了看我,却不说话,我以为师傅是默认了我的话,便有了想和大师兄一较高下的想法。”
听到这里,小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长话短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在这里婆婆妈妈说这些陈年旧事做甚!”
若水却听得津津有味,她托着下巴问道:“后来呢?你和大师兄交过手了吗?”
墨白对小七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看向若水,摇了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我初出江湖的时候,大师兄就已经退隐了。当时他才不过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突然找到我师傅说,他从此以后,不再接任何任务,只想隐居师门,帮师傅督导师弟们练功,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他出道十年,做了整整十年的杀手,死在他手上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可是他始终默默无闻,江湖上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他的名头,更不知道这些武林高手是死在何人之手。”
听到这里,小七忍不住问道:“你大师兄叫什么名字?”
墨白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道:“他的名字叫,湛、华、容。”
“湛华容?”小七皱起了眉头,他在脑海里仔细搜索,对这个名字却是极为陌生。
“你不会知道他的名字的,事实上,在我们师门之中,除了我和师傅之外,无人得知他的真名,我们门中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大师兄,至于那些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们,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更别提他的名字了。”墨白幽幽地道。
小七点了点头,不再插言,静静地倾听墨白叙述,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位神秘的大师兄吸引住了。
“我这位大师兄从封刀那天起,再也没有露过一手功夫。他退隐那年,我刚好十三岁,武艺初成,就连师傅也对我的进境之快赞不绝口。那一年,我接到了第一单任务,我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回归师门。当时我极为得意,因为我知道,大师兄当年初出茅庐的时候,是十四岁,我自认为已经胜过了大师兄一筹,哪知回归师门之后,却被师傅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师傅当年教诲的我话言犹在耳,我从来不敢忘记过。师傅说,满招损,谦受益,他说我的功夫距离当年的大师兄,还差着那么老大一截。当时的我很不服气,便想去找大师兄比划比划,师傅只是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我,说我只要能用两指之力,在上面捏出指痕来,就可以去找大师兄较量了。”
说到这里,墨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地慢慢打了开来,露出一个黑乎乎的秤砣模样的东西。
他递到小七面前,道:“七兄,你瞧瞧。”
小七接了过来,只觉入手沉甸甸的,细看材质,非铁非铜,非金非银,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一个秤砣。
他拿在手里,只觉右手两拇正好陷入了秤砣的凹处,似乎那凹进去的地方是用指力捏出来的一般。
“这是指力捏出来的?”他抬眼看向墨白,见墨白缓缓点了点头。
小七将功力运到右手,使劲捏去,只捏得指尖生疼,那秤砣却没半点异样。
他登时骇然,再次问道:“这真是人的指力捏出来的印记?”
墨白勾起唇角,略为苦涩地一笑,道:“自然。我当初刚拿到这块秤砣的时候,也是和你一般的惊异,问我师傅,我师傅说这上面的指记,就是我大师傅在他二十岁那年留下来的。我当时只有十三岁,听了之后就将此事牢牢记在心里,并向师傅要了这块秤砣带在身边,每当我功力更深一层,我都会取出来,运足劲力去捏它。哪知道过了整整十年,直到今天,它上面依然只有我大师兄当年留下的指力。”
小心悚然心惊,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秤砣。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功夫够高了,墨白的功力虽然只是比他略胜一筹,可他一直相信,只要他继续勤加用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和墨白打个平手。
可没想到,墨白这位大师兄的功力,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
墨白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在这块秤砣上留下指痕,那他大师兄的功力该有多么可怖!
就算是他和墨白联手,恐怕也未必能是其的对手。
怎么办?
小七本来一直极有自信。
墨白说对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功远远高出侪辈的大师兄,另一人他未曾提及,相来和那大师兄相比远远不如。
己方却有三个人,自己和墨白的功夫都可堪称为一流高手,若水的功夫虽然浅薄,但是她有无双毒技,又计谋百出,三个人加在一起,对付那杀手组织派来的两个人,应该是极有胜算。
他们本来要商议的是怎么样才能万无一失地保证若水的平安,可听了墨白的讲述之后,小七的一颗心不由慢慢地沉了下去。
单就这大师兄一人,他和墨白都难以应付,如果再多出一个杀手,在他和墨白无瑕顾及若水的时候突然出手,又有谁来保护若水?
他抬起眼睛,目光沉沉地看向若水。
“小七,那东西给我瞧瞧。”若水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他手中的秤砣上。
小七依言把秤砣递给了她。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的,坚逾钢铁,你瞧瞧能认得出来是什么吗?”墨白问道。
若水拿在手里,只觉得十分压手,这秤砣的模样有点古怪,和她平时所见到的秤砣并不太一样,她轻轻敲击,这秤砣居然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声响,并不同于铁铜等的沉闷之声。
这倒真是奇了。
“我也瞧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铸成的。不过,它的用途或许并不是秤砣。”若水看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秤砣似乎是她在现代曾经看过的某种机器上的零件。
难道说,她的灵魂穿越了,这个秤砣也是穿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