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要听听我的意见,那本将便來说说好了。”胡炳恩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缓缓环视了一下周围,十分满意地说道。
方礼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瞧他的样子,我倒还真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若是能够牵制住贺兰的援军,那么攻下东池、黄兴两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能选的便是两个方案。”见所有人都停下來聆听自己,胡炳恩自然感觉很满意,他放慢了语速说道:“第一种,便是挑选出我们最精锐的兵力,连夜奔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点需要天时地利,一定要选准时机,而且要趁敌方兵力较为薄弱之时发起进攻。而第二种,便是我们兵分四路,从前后两处分别夹击东池、黄兴二城,并从中截断他们的往來,组织他们互相援助,孤立两城,以取得胜利。”
萧奕洵听了胡炳恩的一番话,心中一沉,原本冷肃的面容更加凝重,他看出來胡炳恩现在心中有多着急,多迫切的想要攻下这两座城池,所以他才这么积极地备战,可是,胡炳恩的这两条方案,每一条都有巨大的问題,是根本行不通的。
胡炳恩的确是善于作战的将领,他的攻城方案有可取之处,但是要攻下东池、黄兴二城,单纯用兵是不行的。
胡炳恩说完之后,自己在心中已经首肯了这两种方案,所以他象征性地看向所有人,问道:“不知大家认同哪一种呢,”
不少将领面面相觑,凭借他们多年的作战经验,攻城的时候无非是采用突袭或者正面猛攻或者是多方混攻,能出奇招的次数并不多,像东池、黄兴这两座重城,的确也应该采取成功率最为大的两种方法。他们都认同胡炳恩的说法,但是却也觉得有多高明,因为这两种方法,在座的很多人都能想得出。所以此时此刻,并沒有一个人回答胡炳恩。
见沒有人说话,胡炳恩以为沒有人有反对意见,他正欲再询问一下具体的作战时间,突然又有人打断了自己:“将军是主战么,”又是一样明朗的声音划破了在场莫名的安静。
胡炳恩看去,这次说话的还是袁沐深。胡炳恩对袁沐深的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他一直将袁沐深看成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今天让他过來,也无非是想卖余健一个面子,让袁沐深來见见世面,所以他反倒笑着问袁沐深:“不是主战,难道你要主和么,”
袁沐深否定说:“倒不是主和,只是沐深认为将军过于急躁,此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现在还未到时机,不宜出兵。”
袁沐深当众否定自己的作战计划,这让胡炳恩异常不悦,再加上袁沐深在自己眼中本身就是一个孩子,所以胡炳恩根本沒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他只是轻轻笑道:“我知道,你才來军营可能觉得什么事情都要以稳重取胜,但是战争是不一样的,机会稍纵即逝,缓不得。”他伸出手來制止住袁沐深:“你不用再说了。”
胡炳恩不打算让袁沐深说下去,但是萧楚延却对袁沐深的话非常的感兴趣,今日袁沐深已经给自己留下了不浅的印象,而他刚刚说的话又正中自己的下怀,萧楚延突然很想知道,让袁沐深当众否定胡炳恩主战的原因是什么。所以从军议开始一直沉默到现在的萧楚延终于出声道:“这个小袁将军的话倒是很有意思,本王很感兴趣,胡将军不妨让他说完原因再做定夺吧,”
论身份,萧楚延是皇帝的亲兄弟,地位十分尊贵。虽然在军中,无论你有多尊贵的地位,仍要按照军队的职位來遵从命令。所以萧楚延如今是胡炳恩的手下,但是看在他是亲王的份上,谁都是要卖一个面子的,所以虽然胡炳恩并不愿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让袁沐深说了下去。
袁沐深感激的看了萧楚延一眼,而后理了理思绪,认真的分析道:“一般來说,采用刚刚将军说的方法,是可以攻陷普通的城池的。但是对东池、黄兴两城來说,却是并不一定行的通。因为贺兰守城的将领寿同济与颜云皆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们必定熟知攻城的套路,我们所想的方法一定在他们的考虑之内。所以我想,我们的战法对他们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袁沐深的一番话深深契合了萧楚延内心的想法,他听见胡炳恩不耐烦的声音传來:“那么,依你的看法,我们应该采用什么方法呢,”
萧楚延也很好奇这个问題袁沐深会怎么回答。从今日军议开始到现在,袁沐深的每一句话他都十分认同,萧楚延内心隐隐有一个预感,面前这个一脸正色的年轻人是一个绝佳的人才。所以他很想知道袁沐深的方案是什么。
袁沐深露出了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他正声道:“我们应当屯兵边境,平日里可以派百姓耕作土地,以做惑敌之术,之后制造敌方的混乱,最后找准时机,一举攻下,”
好,很好,一向喜怒不外露于脸的萧楚延如今都忍不住露出了欢喜与赞赏的神情,对,就是这个方法,对,就是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他并定会成为能镇守一方的大将,萧楚延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胡炳恩却很不高兴,虽然袁沐深是余健的侄子,但是一再的烦扰自己,胡炳恩也是忍不了的,他不悦道:“屯兵边境,还让老百姓來种田,这要是传出去还不都让人笑话我大靖朝的军队毫无斗志,不行不行。”胡炳恩摆手否决道:“要趁东池、黄兴二城还未站稳根基的时候一举击败他们,不然错过了时机,等他们站稳了脚,再想胜利,就麻烦了,不行,你的方案不行。我们还是來商讨一下作战的时间吧。”
胡炳恩根本不同意袁沐深的做法,急着开始商议出兵时间,萧楚延却猛地站起來,目光寒厉如冰,声音也清冷无比:“将军,我也认为我们此时应当屯兵,而非贸然出兵,”
胡炳恩勃然大怒:“你们说够了沒有,本将说的很清楚了,现在寿同济与颜云还根基未稳,你们一直等、一直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不用再说了,本将不会同意的。”
胡炳恩已经被急着想要获得战功而冲昏了头脑,完全听不进萧楚延的话,萧楚延还欲再言:“将军……”
胡炳恩厉喝道:“王爷,本将敬你为亲王,一再忍让,但是现在我是统帅,你不用再多说了。先管好你手下的兵吧,不要再出什么逃兵才好。”
逃兵的事,众人都知道必定是有人栽赃靖渊王,一干人等都为此十分不平,如今胡炳恩当众提及此事,让不少将士都心生不满。方礼便首先发难道:“将军,本來今日就是要在座诸位提出自己的看法的,您这样强权,那么还要我等來做什么呢,干脆直接向我们下命令不就好了,也省的你这么多麻烦事了,”
方礼一发话,众人纷纷附和。都扬言让胡炳恩直接下命令便好,无需过问他们。
被这样的情势给吓了一跳,胡炳恩沒有想到萧楚延的威信会这么高,能让这么多人当众反驳自己,他心中千百个不服气,不过仗着自己有亲王的身份和余健的关照,能有多少真本事,他恨恨看了萧楚延一眼,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刀剑,径直朝萧楚延扑去。但是他转念一想,好啊,靖渊王,你想说是吗,那么本将就让你说,反正我是统帅,决定权再我的手里,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我不同意,你能有什么办法,想到这,胡炳恩突然转变了脸色,一脸和气地看着萧楚延,微笑道:“好,王爷有高见,本将自然是要听一听的。”他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对萧楚延说道:“王爷请说吧。”
胡炳恩态度的陡然转变让萧楚延感到奇怪,但他沒管胡炳恩,朝众人说道:“我朝与贺兰交战将近四十年,贺兰的君臣都很团结,再加上寿同济与颜云都是一方名将,他们必定会加强戒备。假使他们在东池、黄兴两城周围安排重兵把守,那么我们采取突袭的方法一定起不到效果。再说第二点,我们在边境的守军距离贺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贺兰在陈志周围设置了数量众多且十分严密的联络哨所,所以我们想要派侦察兵获取消息的方法也难以行得通。如果军队得不到耳目消息,侦查不够详细,却贸然发动重兵攻打城池,未知的可能性太多,到时候我军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萧楚延冷冷扫了胡炳恩一眼:“若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要获得战争的胜利,这并不保全军队的良策,所以正如袁沐深所说,屯兵边境的计策最为完备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