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秋也被这件事给惊到了, 桃花酒几杯下肚, 头也有些晕眩, “娘过来了, 那江南的事情怎么办?”白秋鳞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这个时候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最重要了, 家中的事自然有人料理, 居然还担心这个。”
“偌大个白家,离了娘就散了?”
白秋秋有些晕乎乎了,她的酒量实在不太好, 喃喃应了一声,双眼都迷离。白秋鳞不理这个醉丫头,转头看着苏三娘, 有些尴尬道:“虽然这话我来说有些不好意思, 但娘确实说了,能否请您帮忙留意一下?”
白家和苏三娘也是老相识了, 小九幼年还曾在白家住过一年。如果由白夫人来说自然没什么, 但让白秋鳞一个大男人来说就有些尴尬了。
苏三娘道:“这有什么, 让你娘放心, 等她过来时, 我保准给她几个人选让她自己挑。”
“劳您费心了。”
酒正浓兴正高,苏三娘和白秋鳞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说了起来, 裴凤卿看向小九,她正低头询问秋秋的情况, 似怕她醉狠了, 如画的侧脸染了点点嫣红,下垂的额发半掩温婉,不由浅笑。丫头当年一沾酒就醉,现在年岁大了,倒有了几分酒量了。
小九似有感抬头然后就撞进了一双春波满溢的凤眸里。
酒惑人心智,小九只觉得哥哥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的都让人移不开眼,繁花盛景都抵不过他的眼眸,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多年陪伴,小九还是看痴了,或许是酒意上涌了,只看着裴凤卿痴痴的笑。
丫头醉了。
裴凤卿亦弯唇浅笑,眉眼布满了温情。
苏三娘酒量好,这时候正在兴头上,神志也还清醒,本是分神看一眼秋丫头怎么样了,谁知侧眼就看到正傻乎乎对视的二人,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道:“苏妈,把秋丫头挪回屋子去,已经醉了。”
白秋秋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你,还有你!”
“从我面前消失!”
一只手指着一个。
小九傻乎乎的看着苏三娘白嫩的指尖,喃喃喊冤,“师傅,我怎么了?”说话都有些迷糊了,苏三娘不耐和她说话,对着裴凤卿道:“赶紧带走!”裴凤卿忍笑,起身,将小九抱进怀里,小丫头自然环上了裴凤卿的腰,只是眼还看着苏三娘,似在要一个说法。
苏三娘不理她,只喝酒。
裴凤卿拥着小九往外走,丫头有些醉了,想带她去园子里走走,长公主府内有一处月湖,月牙形碧波浅浅,今日弯月高挂,又合景又合名。两人刚走到门口,后面苏三娘凉凉的声音传来。
“有些人呐,以为抓住了心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你还赞美了秋丫头几句呢,有些人哦,别说送东西了,连好话都没一句!”
小九瞬间瞪眼直起身子看裴凤卿。
裴凤卿无奈苦笑。
裴凤卿半抱半揽将小九带到了月湖,今夜天公作美弯月高挂,倒影挂在水中波光粼粼,裴凤卿带着小九走上了湖上的玉栏拱桥,月华下白桥熠熠生辉。小九似是酒醒的,身板直直的,仰头看着裴凤卿。
烟波大眼又亮又漂亮,细看却是迷离。
裴凤卿捏了捏小九雪白的鼻尖,声音低笑。
“想什么呢?”
伸手拉着裴凤卿的衣袖,有些委屈。
“白家哥哥都夸了秋秋,我还拿了头名。”
小姑娘声音软乎呼气微带酒香,佳人在怀,裴凤卿眸色一深,低头就噙住了小九柔嫩的唇肉,小九闷哼一声,余下的声音就全被裴凤卿吞进了肚子,身子越来越软,连裴凤卿的脖子都勾不住了,整个人都瘫在了裴凤卿怀里。
夜风拂过,月华碎了一地,银鳞闪烁。
小九迷糊间,只听得裴凤卿声音低沉,浅喃道:“我送你举案齐眉可好?”唇瓣不停在被啃咬,小九都无法去分神想举案齐眉怎么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裴凤卿的温情里。
两人在月湖黏糊了许久,久到夜风都有些凉意了裴凤卿才将小九送回了她的屋子,沾染了酒气和凉意,小九有些不耐,张妈妈早已准备了热水,同裴凤卿说了一声,小九就去后面沐浴了。
小九的院子也连了一处温泉汤,四四方方的白玉池,氤氲泉水自上方黑石青鸢口中流出,汤水盖住肩膀的那一刻,小九舒服的叹了一声。
微凉入汤泉,真是人生最舒服的享受了。
酒气已渐渐散去,神智依然有些涣散,闭上眼,就这么睡了起来,双颊泛红。
小九沐浴不喜人近身伺候,张妈妈知她今天吃了酒,算着她平日沐浴的时辰,等了片刻还没动静,就走过甬道来到汤池旁边。一看就笑了,好家伙,都睡出红晕来了。
“姑娘。”
上前轻拍小九脸蛋。
“可不能在这睡,咱回屋罢?”
张妈妈唤了几声才把小九唤醒,迷糊一小会终于回神,身子都泡红了,也不敢再继续泡着了,起身。张妈妈用细棉布将小九的长发包裹起来,小九自行穿戴衣裳,系好云鬓碎花丹青肚兜,不经意低头就看到了沟壑,小九下意识的看形状,还真的像桃子……
!!!
自己在想什么,都是哥哥那个流氓闹的!
快速套上月牙云暖长裙,急得腰带都绑乱了,张妈妈刚弄好小九的长发,错眼就看到小九的手忙脚乱,忙伸手去帮忙,口里还道:“姑娘急什么,又没事等着你去做。” 小九拍了拍脸,幸好脸本就被泡红了。
“有些热了,想出去了。”
听到这话张妈妈也加快了速度将小九收拾好。
谁知,一回到屋子就看到正坐在灯下看书的裴凤卿。
小九沐浴的功夫,裴凤卿也换了一身衣裳,绛紫云纹广袖长袍微缩,露出白如玉的手腕,烛光下眉眼都添了温暖的碎金,小九这时神志已经清醒,上前,轻声道:“夜深了,哥哥该去歇息了,明儿还要上早朝呢。”
裴凤卿起身,高大的身子将小九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中。
伸手,接过了张妈妈手里的棉帕。
张妈妈识趣出门,还体贴的带上了门。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可是六皇子带大的,还要在意这些?孤男寡女深夜独处?别说她两迟早都要成婚的,就姑娘也是乐意的,再说了,六皇子是知根知底的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张妈妈并不会自找没趣。
裴凤卿牵着小九在梳妆镜前坐好,小九看着镜中的裴凤卿,见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长发,泛着湿气的长发披散在身上,凉意渐渐蔓延,可这凉意还没传进心里就被裴凤卿的动作弄的头皮都酥麻了起来。
裴凤卿取过案台上了玉梳为小九梳发。
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明明张妈妈平日做过无数次的,为什么这次……
小九吞了吞口水,紧紧看着镜中的裴凤卿,目光一寸一寸描绘过他的容颜,感受着他的指尖在自己发间划过。
一梳梳到头。
二梳梳到尾。
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声音微颤,“哥哥,这是你送我的举案齐眉吗?”
裴凤卿浅笑却不答话,专注为小九梳头,见状,小九也不再开口,静静感受这一刻。三千青丝梳毕,裴凤卿放下玉梳,拿起了案前的一个盒子。跟着他的动作,小九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见过这个盒子?
绛紫鎏金粉石点缀的精巧小盒。
裴凤卿打开,里面是三槲螺子黛,色偏青却带灰光,这样颜色的螺子黛小九亦是第一次见,不由细看。裴凤卿温声道:“这是孑罗国新晋的贡品,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螺子黛并不贵重,家家女儿都备着它来添颜色。
难得是颜色。
虽已净脸,但小九还是跃跃欲试,还没试过这样的眉色呢。
正欲开口下巴却被人捏住,疑惑抬眼,裴凤卿已弯身俊脸近在咫尺,不由屏住了呼吸,裴凤卿越凑越近,呼吸间的温热已入了自己鼻口,不敢看他的眼,视线一垂就挺在了他的唇瓣上,裴凤卿唇形依旧完美,上薄下微厚,尝起来软软的,一如他身上的好闻气息。
“小九,你这般看着我,我会按捺不住的。”
低沉男音浅笑,小九一下子羞红了脸,抬眼瞪了裴凤卿一眼,裴凤卿低笑,低头在她唇边浅啄了一下,小姑娘的脸更红了,烟波大眼似也添上了风情,裴凤卿却在这时微微起身,拿起了螺子黛。
诶?
小九刚猜到裴凤卿要做什么时,眉上已传来了痒意。
又诧异又震惊,哥哥怎么会描眉的?又不敢乱动,万一他描偏了怎么办?僵在位置上,连呼吸都稳住了,好容易等到一声“好了”小九直接转身看向了梳妆镜,甚至身子微微前倾,就怕裴凤卿把自己画丑了。
然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小九本身眉形就生的十分好,自眼头略深起,新月绕过眼尾入鬓,现在眉色灰中微卿,比青黛更衬肤白了。准确来说,裴凤卿并微画眉,只是浅淡一层描眉,不似一般有型,却让人觉得更好看了。
小九还看着镜中的自己。
裴凤卿弯身,耳朵抵着耳朵和她一同入镜,小九看着镜中的裴凤卿,裴凤卿也看着镜中的小九。低沉的男音的带着丝丝遗憾。
“这样的举案齐眉本来晨晓伴随,只我不忍扰了你的清梦。”
侧头看着小九。
“有遗憾的齐眉,你可还喜欢?”
小九亦侧首,亲昵的和裴凤卿鼻尖蹭着鼻尖,烟波大眼碎满了星光。
“哥哥给的,我都喜欢,非常喜欢,十分喜欢,喜欢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裴凤卿双眸微微湿润,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急,欢喜似乎都溢出来了,长臂伸出将小九拥进怀里。
何其有幸遇到你,感激此生有你。
白秋秋是被口燥给渴醒的。
白秋秋每晚都有起来喝水的习惯,这次醉酒入眠,更觉口干舌燥,朦胧睁眼时只有床边一盏轻微烛台,四周静谧无深,早已夜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头晕脑胀,醉酒还没散去,眯着眼拉开珠帘,蹟鞋直线走向桌子。
秋秋同小九一般,不喜人近身伺候更不要人守夜。
侍女知她有晚上喝水的习惯,是以每次入睡前都在桌边温一炉热水。
提壶,倒水,灌入口中一气呵成,口中干燥缓解,白秋秋眯着眼回床榻,眼底余光突见一片细碎银色月华,窗户没关好?抬头。
然后……
“张轻礼?”
白秋秋痴了,怔怔的看着背着光的【张轻礼】。夜色太深,白秋秋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那一双精致惑人的桃花眼一如当年。月华撒在他的鬓间肩头,夜风拂过似要乘风归去。
白秋秋一步一步上前。
“一别数年,你终于愿入我的梦了吗?”
【张轻礼】不言,始终沉默。白秋秋站在他一步之外的地方,不敢再靠近,这是梦,近了梦就醒了,就隔着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张轻礼】,想靠近又不敢,目光中的小心翼翼那样明显,似乎一碰梦就醒了。
【张轻礼】初进这里时的笑意早已不见,早知她有情伤,却未想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小心那样明显,自己这样的作弄,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深呼一口气,正欲开口。
白秋秋偏了偏头,疑惑道:“张轻礼,你怎么变矮了?”
【张轻礼】:!!!!
声音深沉,“秋秋,你瘦了。”
秋秋一瞬间狂喜,连声音的刻意低沉也没发现。
“真的吗?!”
点头。
“也变丑了,胖些才好看。”
白秋秋:……
这一定是个噩梦!
“白姑娘,白姑娘,该起了。”侍女轻声低唤,白秋秋朦胧睁眼,天色已大良,彩色珠帘熠熠生辉,头还有些发胀,捂着头起身,沙哑着声音道:“什么时辰了?”侍女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道:“快午时了。”
“头可还疼?解酒汤一直备着呢。”
白秋秋摇头,开始洗漱。
洗漱过后,神智也跟着回笼。
等等!
昨晚自己梦见了张轻礼?
而且他还说自己瘦了不好看?皱眉仔细回想昨晚的梦境,可却深想越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一抹深绿后自己就没记忆了?侍女看着白秋秋的神情,不由道:“白姑娘,头很疼么?”
侍女以为她神情深锁是头疼的缘故。
白秋秋摇头。
“记不得梦里发生的事情了。”
侍女笑道:“这本是长情,梦境本就是抓不住的东西,梦中深刻醒来就忘了,不过是一场梦,姑娘别想了。”白秋秋仔细回想,越发现越想越不清楚了,最后也就作罢不想了。
许多都模糊了,就最后那一抹碧绿沁入心骨。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