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心有防备的墨上筠,在进门后就看了眼停在门口的教员,当下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选了离得最近的餐桌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有了她的带动,其余的学员也都渐渐回过神来,眼瞅着教员正在门口盯着计时器看,当即被吓得一个哆嗦,再多吐槽欲望也被强行控制住,然后赶紧坐下来吃饭。
准确来说,是刨饭。
细嚼慢咽是不可能的,三分钟的时间只能用来塞食物,还得尽量把所有的食物都给塞到肚子里,不然是要被扣分的。
谁也没有闲心去说话。
一时间,食堂里只有吃饭的声响。
炊事员们站在操作间门口,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啧啧啧。
这才是该有的现象嘛!
平时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们算怎么回事儿?!
教官们早该采取“三分钟吃饭”的政策的,不然上个月他们也不至于被那么多人嘲讽,惹得一肚子的怒火。
不过,对于素来会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且从无怨言的墨上筠,他们倒是另眼相看。
就现在,墨上筠虽然也在抓紧时间吃饭,可吃相都要比那些学员好看多了。
距离三分钟还差十来秒的时候,墨上筠就顺利解决掉所有的午餐,然后放下了筷子。
作为第一个,总是引人注目的,于是连正在盯时间的教员,都难免看了她一眼。
陆续的,还有其余学员放下筷子,但教员并没有去看,而是朝其余的几个教员瞧了眼,暗示他们现在就可以去扣分了。
虽然只剩一百多人,但要想短时间内记录他们的表现,还是需要好些个人一起出马的,所以两排教员从食堂门外走进来,一左一右地走过去,然后进行统计,但他们的气势太强,差点儿没把学员吓得直咳嗽。
“哔——”
时间到,教员准时吹响了哨子。
“放下你的筷子,起立!”
教员当机立断地喊了一声。
很快,所有学员都不敢再耽搁,齐刷刷地站起了身。
好些学员都跟仓鼠似的,嘴巴里塞得鼓鼓的,一时又咽不下去,只能瞪着眼睛鼓着嘴,别提多滑稽了。
花了两分钟统计后,学员们再一次被带走。
一直到再次整齐排列跨入雨中的时候,学员们才渐渐有种“彻底脱离上个月生活”的意识。
哪怕是放在昨天,这种时候他们在食堂里也是一片嘈杂,然后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不可能出现这种整齐划一的情况。
他们记忆中,只有在新兵连时期,才会有这种状态。
昨日与今日,俨然天壤之别。
但,因为上午的训练实在是太狠,他们连吐槽的心思都没了,只能恹恹地跟着教员去宿舍楼,任命地打扫卫生。
墨上筠算是轻松的,直接将自己的内务交给丁镜来做,自己则是站在一旁指挥——这儿不对,哪儿不对,改。
丁镜被她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再一次震惊自己为何要跟墨上筠同一个宿舍。
得亏丁镜是多年老兵,虽然平时不在乎内务,但真要整理的时候,还是很有一套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跟教科书有的一拼。
也不亚于墨上筠的水平。
所以这种活儿,墨上筠非常放心地让丁镜去做。不过因为闲的无聊,所以墨上筠偶尔会提示一下梁之琼,哪儿做得不对,需要如何整理,丁镜在一旁看得眉头直抽。
在她们整理内务的时候,那些罚跑的学员也陆续赶了回来,没来得及去食堂吃午餐的他们,只能在回来的路上拿到俩冰冷的馒头,不过聊胜于无,好歹能垫吧垫吧一下肚子,他们都非常欢快的将馒头给啃了。
下午,二点。
学员们提前十分钟下楼,然后在楼下空地处集合。
磅礴大雨已经变成毛毛细雨,按理来说状况应该好转,但,依旧让人难受不已。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就一直在淋雨,以前淋半天还能回宿舍洗澡、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可在统一了洗澡时间后,所有宿舍的水中午都停了,她们压根就没有洗澡的可能,顶多将里面的衣服稍微换一下,但外套外裤都是湿的,再怎么换都没有用。
这一通雨淋下来,他们就算没有负重,也觉得身上沉沉的。
好几个学员都有了感冒的迹象。
在列队里站了十分钟,那些提前去进行训练的狙击手们,愁眉苦脸地走了回来,就算是段子慕和苏北这二位叱咤风云的狙击手,脸色都有些难看。
直至所有学员到齐,教官才开始进行下午的训练。
据教官称,鉴于他们上个月太松散了,所以下午的训练只是小小的热个身,真正的训练要到明天才开始。
但,就算是“小小的热个身”,学员们在抵达训练场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附近停着两辆救护车。
救护车旁边站着几个医生和护士,他们都穿着制服,外面披着透明的雨衣,杵在雨里闲聊着。
间或的,会看上他们一眼。
学员们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偶尔扫射过来的眼神里,都有着对他们的同情和怜悯,仿佛他们随时要去英勇赴死似的。
这种诡异环境的衬托下,学员们觉得心态有点崩。
可接下来的训练,却让他们连“崩”的心情都没有了。
紧凑的训练,一个接一个,完成前一个项目后,刚刚喘一口气,就要被赶去进行下一个,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训练也很惊险,下着雨的情况下徒手攀岩,松垮的石头直往下掉,但教官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麻木地对他们的成绩进行统计,合格的可以进行下一个,不合格的扣掉分数后再进行下一个。
唯一让他们欣慰的是,时隔一个月,他们终于能再一次摸到枪支。
是的,在自由活动一个月后,他们恢复了射击训练。
只是,在看到要求的时候,他们却傻了眼。
奔跑三公里,然后在山间打靶,呼吸极其不稳,可在你抵达的时候就要计算时间,他们需要组装枪械然后在气息不稳的时候,对靶子进行射击,要求高到超出他们的想象。
而,更惨的则是那一批狙击手。
同是学员,对于狙击手的要求,远大于其他人。
给狙击手的要求是:任何情况下(无论是怎样的环境,或是怎样的身体状况),必须在500米的距离达到100%的命中率,800米内达到90%的命中率。
他们不管你以前是否经历过多少狙击手的训练,只要你说自己是狙击手,那么,你就要承受属于“狙击手”的特殊要求。
如果你做不到,可以,要么选择永无止境的扣分,要么选择放弃狙击手的身份。
这一轮过后,只有苏北和段子慕没有在射击上扣分,而有两个在原部队为狙击手的学员,选择放弃,回归到其余学员的行列。
作为全能型的墨上筠,在经历过这一个下午的训练后,虽然也累的够呛,但好在,她一分都没有被扣掉。
其余的学员就惨了,多少都有被扣分,就算是丁镜、苏北、段子慕、游念语、言今朝这一批人,都因为在各种项目上的失误,而被扣掉12分。
梁之琼更惨,因为射击打靶,直接扣掉6分。
六点开始晚餐,结束后,就是内务扣分大公布。
很幸运的,墨上筠这个宿舍,只有艾又槐扣了分,其余的学员都保住了扣掉2分的危险。
作为一天下来,任何项目都没被扣分的存在,墨上筠俨然成了诸多教员的眼中钉。
等公布完内务后,好几个教员凑在一起,拧着眉头盯着积分名单发愁。
“这人怎么回事儿,一个积分都没扣掉?!是不是放水了?!”
“屁嘞,阎爷让我们盯紧她,不要放过任何扣分的机会,可特么的,她压根就没有给我们扣分的机会啊!”
“还有这么秀的?”
“晚上有步副队讲课,怎么着也得扣她个一两分吧。就不信了,还真有体能内务学习样样全能的奇才!”
……
澡堂。
哨声一响,所有学员都冲进澡堂里,选了隔间就开始脱衣洗澡,顺带洗头。
说“洗”,可能有点侮辱这个字,三分钟也好,五分钟也罢,顶多都算是个“冲”澡罢了。
墨上筠习惯了这种军事化管理,再次适应也毫无问题,但其他人却有些艰难。
在曾经的部队里,就算再怎么严格,也没有这种规矩。
一时半会儿很难适应。
于是,在热水的雾气和花洒的声音里,还能听到诸多吐槽的声音。
“以前就觉得三分钟吃完饭的都是变态,真没想到,老娘也有变成变态的一天。”
“这洗发水都没有,怎么洗头啊?一块香皂,头发、脸、身体全都能用?!”
“卧槽还能这么抠的啊。”
“别说了,小心被他们给听到,改天连香皂都没了。”
……
墨上筠静静地听着她们吐槽。
她的速度大概是——她们刚刚把头发浸湿,她就已经开始抹香皂的速度。
因为今天去过“泥潭”,墨上筠迫不得已,多洗了一遍,但耽搁的时间也不算多。
关掉热水的时候,墨上筠听到隔壁传来梁之琼的声音,“累死我了,我以为在丁魔王手里,就已经是最累的时候了,没想到还真有更累的时候。”
微微一顿,墨上筠刚想催她快点儿,就听到隔壁传来“咚咚”的声响,随后就是丁镜悠然自得的声音,“丁魔王就在你隔壁,说话要不要注意一下?”
“……”
梁之琼瞬间闭上了嘴,之后再也没有出声。
轻笑一声,墨上筠迅速利落地把干净的新衣服给穿上。
为了避免机洗的时候衣服会混淆,所有学员都在自己旧衣服上写了自己的数字,但今天的衣服是新发放的,干干净净,没有皱褶和破损,还有属于她们代号的数字,一目了然。
墨上筠本以为梁之琼会慢一点儿,却没有想到,刚出来穿好鞋袜,就见梁之琼匆忙跑了出来。
见到墨上筠之后,梁之琼眼睛一眨,顿时冷静下来。
然后,她嘴里止不住念叨:“赶上了赶上了。”
墨上筠哑然失笑,将一条毛巾丢给她,“快点。”
她们多两分钟,是因为头发比男兵要长,所以这两分钟要合理利用。
头发还是湿的,但没时间等它干了,直接将作训帽往头上一戴,敷衍了事。
阎天邢一直提醒她睡觉前要先擦干头发,但事实证明,在这种紧凑时间里,是压根不可能的。而从12岁开始,墨上筠就一直生活在这种条件限制之下,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习惯。
五分钟的时间一到,外面的教官就吹起了哨子。
可能女教官都不在,男教官在面对她们的时候,始终要温柔一些。
隔壁的男学员们,三分钟一到,就有教官直得接冲进去赶人,骂骂咧咧的,但她们这儿,只会在外面催促,没有一个敢进来的。
所有学员赶去集合,然后,又被以“苛刻”的要求,检查了三分钟,好些个学员的分数都被划掉了两分。
划完之后,几位教员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哀叹了一声。
——也是见了鬼了,硬是在墨上筠身上挑不出错来。
检查完毕后,有人在列队里高声询问道:“报告教官,我们晚上还要训练吗?”
“晚上上课。”有位教员回答一声,尔后朝其他教员道,“带走。”
不知是训练太辛苦,还是因为他们对“上课”没什么概念,所以,被带走的时候,一群人除了稍微有些迷茫,就打心底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还在下呢,他们再淋一个晚上,怕是非得照顾一下那两辆救护车的工作不可。
七点,他们被领到一间很大的教室里。
类似学校的教室,左右两排皆是三个位置,中间是一整排,五个位置连在一起,往后随着台阶上升,怕是能装下两百来人。
所有灯光全部被打开,光线充足,视野明亮,最前面的讲台上,是全套的多媒体设备,左侧讲台下面就是主机,有个教官已经站在那里等待。
可以说,在进门后,学员们除了大致扫一圈室内情况后,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那位教官身上。
他很年轻,但军衔很高,两杠二星。
他穿着迷彩作训服,跟教员没有什么两样,没戴作训帽,露出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眉目自带温和神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没有其余教官的严峻和凌厉,但这种友善的态度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过于接近,令人从内心对他生出距离感,不自觉地降低自己而去仰视他。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震慑力。
比如燕寒羽,比如阎天邢。
比如,眼前这个教官。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学员都不自觉止住声音,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而是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俨然自觉地找到自己“学生”的定位。
见他们都站在门口,教官微微一怔,然后朝他们露出温和笑容,道:“我叫步以容。”
微顿,他继续道:“都好选好位置,在笔记本上写好你们的名字。”
有了他的命令,在场学员才有所动作。
不过,在他说完的那一瞬,墨上筠就第一个站了出来。
身为第一个,她没有去争第一排,而是选了靠门的第五排,然后来到靠墙的位置。
这种选择方式非常显眼,就像是学渣在争最后一排位置一样,看得人莫名有些汗颜。
很快,其余的学员都选好了位置。
热爱学习的学员,都选择了中间的前几排,慢后一步的要么往后面走,要么就往两边走。
丁镜选择了墨上筠旁边的位置,而梁之琼慢了一步,犹豫再三,最终选择远离丁镜,默默地选择跟坐中间的唐诗了。
游念语和苏北以及段子慕这三位,正好选择了墨上筠前面的位置,三人坐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颇有好学生的样子。
不过墨上筠却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忽然听到坐在前面的苏北暗暗地骂了一声,“我擦。”
不知道是在骂谁。
墨上筠没太在意。
但,隐隐的,却觉得站在前面的步以容,却时不时朝这边扫上一眼,也不知道在看谁。
墨上筠觉得自己受到了波及,心情颇为不爽。
写完名字,将笔记本合上来,墨上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无聊地扫视一圈,正好瞥见丁镜正在自己笔记本上写名字。
墨上筠停顿两秒,抬手摁了摁眉心,有点匪夷所思地靠近丁镜,问:“人的字可以写得这么丑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丁镜这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一个字都分辨不出来,看得实在是吓人。
这笔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丁镜是医院工作的。
墨上筠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嘲笑。
“啪”地一声,丁镜把签字笔放桌上。
拧起眉头,丁镜提醒道:“……头儿,这算人身攻击了。”
“是吗?”墨上筠忍不住乐呵,她好心地提醒道,“我劝你写工整一点,不然会影响到卷面分。”
丁镜莫名其妙,“哪来什么卷面分?”
“教完就会考试,这是常理。”墨上筠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懒洋洋地往后靠着,道,“正常情况下,每天小考,隔三差五大考,考试不合格就要扣分。上课不都这样吗?”
顿了顿,丁镜说:“没上过课,不知道。”
讶然看了她一眼,墨上筠问:“真的假的?”
勾了勾唇,丁镜别有深意看她一眼,却不作答。
这让墨上筠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但她却不觉得生气,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不过,也没有深入思考下去,因为步以容的讲课很快就开始了。
一开始,墨上筠还以为讲的是兵器地形学什么的,可课件一被打开,墨上筠就看到以植物为背景的图片,上面写着几个字——植物学。
墨上筠将作训帽取下来,抬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发丝,缓解了些懵逼的心情。
这不会是讲……野外生存吧?
墨上筠忽然觉得有点困。
就在这时,坐在左前方的段子慕,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
挑了下眉,墨上筠将纸张给打开,慢悠悠地扫了一眼,然后发现上面用摩斯密码写着——要帮忙做笔记吗?
“……”
发誓只是无意间扫到的丁镜,差点儿没喷他俩一口血。
这年头,上课递个纸条,都要用摩斯密码了?
墨上筠想了想,然后同样用摩斯密码回复——单纯的战友情?
她将纸条给递了回去。
没一会儿,就见段子慕回过头,朝她轻笑一声,然后将她桌上的笔记本拿走了。
墨上筠有点惊讶。
不过,她并不太想听课,所以就任由他了。
去年三月,也是这个时候,他们参加的考核里也有过“上课”,那时候要检查笔记,这一次估计也差不远。
“不听课?”
刚收心的丁镜,古怪地看了墨上筠一眼。
“不听,睡觉。”
话一说完,墨上筠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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