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这才反应过来:“拍疼了吗?”
“报告首长,想要开飞机的人,这点痛是不会怕的。”
“哈哈哈!小家伙,很有趣。”
陪同在首长身边的朱队长说了一句:“首长,您可记得朝鲜战场上的庄勇?”
老首长看向朱队长:“老庄?”
“陈玲玲是庄勇烈士的外孙女。”
“老庄的外孙女?都这么大了,你妈妈呢?我记得那时候在空军大院,你妈妈……”
“她妈妈七年前为了救落水儿童牺牲了,也是烈士。”朱队长跟首长说。
听见这个消息,首长眼中黯然,叹息一声。
他恢复了平静的神情:“孩子,你等下别走,我是你外公的战友,等下跟我好好聊聊。”
“嗯!”陈玲玲点头。
首长往前走,费雅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张娇俏的小脸蛋都快扭曲了,陈玲玲在她耳边:“你说,这算不算你妈为我做嫁衣裳?”
费雅茹怒瞪陈玲玲,陈玲玲无辜:“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那本事就不要在这种大人物面前玩小心机。”
“回去跟你爸妈好好想想,我会在首长面前说什么。”陈玲玲走下舞台前跟费雅茹说了一句。
谢美玉过来接女儿过去,听费雅茹哭诉:“妈,陈玲玲太坏了。她故意出抢我机会出风头,还跟我说她要去首长那里告状,可怎么办啊?”
谢美玉今特地请假,就是想要看女儿在首长面前表现,只要一点点,她就能在小区里炫耀,然后把首长赞扬自家女儿的事,说得人人都知道,等到下次把费雅茹放进基地招人的名单里,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没想到最后首长却是把最多的眼神给了陈玲玲,而自己女儿只是一个陪衬,这样的结果气得她浑身发抖。
谢美玉双手捏紧,有些事情她不想做,却不得不做。
陈玲玲压根不在乎母女俩怎么恨她,当然多加一个陈建强也无所谓。她要去首长那里,估计时间不会短,她找了人给张阿姨带话,不回去吃晚饭了,让她别等了。要是等下没得吃,她就吃两片饼干好了。
陈玲玲被带到办公楼的会客室内,首长坐在沙发上,指着边上的沙发让她坐。
工作人员给她泡了一杯茶过来,放在陈玲玲左手边的茶几上。
“小陈,你不要紧张。我跟你外公是战友,你可以叫我赵爷爷。”首长对陈玲玲说。
“赵爷爷。”陈玲玲从善如流,有人给大腿,她还不赶着上去抱?
陈玲玲今天上身半旧的白衬衫,下面黑色的长裤,脚上依旧是白色的塑料凉鞋。她还没给自己添置点儿东西。
扫了她浑身上下一眼,首长问:“你妈妈离开后,你过得怎么样?”
首长是看了她身上的打扮?陈玲玲笑:“往事不可追,一切都过去了。”
“这么说来很不好?”
陈玲玲摇头笑:“不想多提。”
有些事情早已明确,这位首长想要知道容易得很,自己要是絮絮叨叨说一大堆遭遇的不公,固然他现在会为她讨回公道,不过,在他的心里里也就落了个格局小的印象,不如只起个头,留点悬念。
首长见她不想提,也就不勉强,问陈玲玲:“小丫头,你刚才的四十年计划很好。跟我好好聊聊?”
陈玲玲点头,刚才自己的说法果然入了首长的耳,她说:“根据我的了解,我们国家现在有的飞机,一个是苏制的……”
首长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对民航的家底如数家珍,不禁奇怪:“小丫头的,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这不是在民航基地吗?修飞机,开飞机的都有,听在耳朵里,总结一下就知道了。我还听开国际航班的叔叔说,国外波音公司已经有……”
听到这里,首长让人过来:“去,把吴局长和黄部长请过来。”
他的下属快步走出去,很快两位领导进来,首长跟陈玲玲介绍:“这是民航总局的吴局长,这是一机部的黄部长。”
这个年代重工业部,分成一机部到八机部,八个部分,民用航空在一机部,黄部长就是一机部的领导,而现在民航运输没有什么后来的东南西北航空公司,民航只有一个名称“华国民航”,总局下属领导各个地方分局,吴局长就是总局的局长。
这次来开会,主要是在七月份的人民代表大会上,要提出对民航未来发展的方向。
在动荡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没有明朗的情况下,开会当中,很多议题都有非常大的分歧。
陈玲玲跟两位领导打招呼:“领导好!”
两位领导有些发愣,连首长自己都觉得可笑,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听见小丫头的说法,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还请了吴局长和黄部长来听。算了,还是让小丫头说说吧!
“小陈,刚才你说得很有趣,你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上辈子从航空事业部走出来,最后跟老头子斗智斗勇,能够被拥立上位的太子女。陈玲玲花下去的心血不知多少。
她仔细思索,该说的不该说的分得清清楚楚,重复了当前国内民航的家底,开始从自己的角度来说整个行业的未来:“从大处来说中美建交,从小处来说空姐们都在学英语,都在表明未来国际航班会增多。我国现有的飞机无论是种类还是存量,都无法满足未来客运和货运的要求。民航发展潜力巨大。到时候面临的是飞机的缺口,填补这个缺口,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造,一个是买。就算我们有飞机设计能力,制造呢?我们的工业基础能够满足制造大飞机的条件?”
“所以,你认为会买飞机?”
“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买飞机,不过我们也不可能放弃造飞机……”上辈子陈玲玲年纪不算大,不过他们家就是跟民营航空成长起来的,而她从小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机场了。
她曾经研究过很多,前世民航业发展走过的弯路,这些知识早就成为刻在她骨血里的东西。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个在民航的领导居然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聊一个多小时的未来发展。
在对茫茫未来没有方向的时候,有个小姑娘会信心满满告诉他们,民航会有大发展,她会终身以此为事业。
听她有理有据的凌云壮志,让他们几位也情绪高涨。
首长叫了他的警卫员:“去把小朱和小滕叫来,陪我喝一杯!”
他拍了拍陈玲玲的脸:“小丫头,走吧!”
首长让人去把朱队长夫妇给叫过来,一起去民航招待所吃晚饭。
饭桌上,首长跟陈玲玲说:“你想读大学,不过我听到的小道消息,有可能工农兵大学生不推荐了,会恢复高考。靠你自己考,你能行吗?”
陈玲玲一脸惊讶地问:“会恢复高考?”
“你原来是烈士子女,推荐上大学的机会有的,如果恢复高考,就要考自己本事了。”
“首长,高考会恢复吗?七三年恢复高考,因为白卷英雄泡汤。这次能行?”
“只是私底下随口一提,上头也没个准信儿。我也吃不准,只是提醒小家伙,要上大学,可能别人帮不了她了。”首长笑着说。
陈玲玲也知道刚恢复高考那几年还没有保送生制度,所以只有考试一途,她点头:“只要公平竞争,我就能行!”
“好大的口气。真要是考上,我就特批你学开飞机。怎么样?”首长哈哈大笑。
“几位伯伯作证,我要是考上,朱叔叔做我师傅,带我开飞机。”陈玲玲索性把师傅都给自己找好了。
“小丫头,给根杆子就顺着杆子爬啊!”
“那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自己的目标。”
吴局长大笑:“难道这就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一群大领导面前,陈玲玲落落大方,对未来民航的发展时不时插两句嘴。
“小丫头,你怎么对未来这么有信心?”
“我相信未来,比我们能想到的更好。”
不管陈玲玲说的未来是不是真的会发生,至少为几位领导打开了思路,大家心头的迷雾算是拨开了,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吃完饭,滕队长夫妇送陈玲玲回家,滕雪娟笑着说:“我还等着你明年来做空乘呢!没想到你有这个想法。”
陈玲玲看向朱队长:“您可以做我师母啊!”
“好,我等着做你师母!”滕雪娟在楼道口和陈玲玲分别。
上到二楼,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里面烟雾缭绕,陈建强抽了一烟灰缸的烟屁股。
第20章
陈玲玲伸手挥了挥烟雾,陈建强眼睛通红,抬头问她:“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家给弄散了才开心?”
陈玲玲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钥匙戳进锁孔里,凉凉地问:“我有家?”
陈建强见她一脸无所谓,他的心在滴血,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又送了这么多东西,才盼到能升领导,可以做常日班。
陈建强拍桌子吼:“把我的位子送人,又去跟首长说我的坏话。陈玲玲,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陈玲玲停在门口,转身看他,凉凉地说:“这话说的,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得问你啊!”
陈玲玲推开门:“别说这个家散不散是我的问题。我从来都不是这个家的一员,你们三个才是,老话说,有情饮水饱,你们一家三口,团结一致,哪怕你回去做锅炉工,一家子睡棚户区,只要三个人在一起,不还是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吗?我就是有这么一套房子,就算是有津贴,有钱,不也是没妈没爸的可怜孩子吗?”
“你这是想把我赶走?”陈建强着急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跟首长说了什么?是不是要他把我调回去做锅炉工?”
“你说呢?”陈玲玲掰开他的手指,进房间拿了搪瓷盆出来,关上卫生间的门。
外头谢美玉劝陈建强:“建强,别生气了。这些天你还没看明白,她哪里把你当成爸爸?她是把你当成仇人了。”
陈建强全然地无奈与丧气:“我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我这几天在单位被人嘲笑,说我生的女儿宁愿帮外人。”
谢美玉软声安慰:“别这么想,气坏了身体不划算,你得为我们母女,当心身体啊!”
陈玲玲搓了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你也要反省反省,为什么你女儿宁愿帮外人,也不帮你,你是不是这些年比外人都不如?人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别人。”
听见陈玲玲的关门声,陈建强气得浑身发抖,颓然坐在椅子里。
谢美玉把他强拉进屋里,看着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费雅茹。
谢美玉把他们和费雅茹之间的布帘拉拢:“好了,别气了,睡吧!明天还要上早班呢!”
陈建强侧躺着说:“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谢美玉看着男人的后脑勺,想着自己用一块手表给女儿换来的机会,反而成了让陈玲玲出风头,她就满心纠结气得肝疼。
她试探:“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你还不心疼死?”
想起自己工作被陈玲玲搅黄,外头弄得没脸面,回来天天给他脸色看,他怒叫:“她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掉一滴泪。”
谢美玉听见这话,告诉自己,还犹豫什么?再这样下去,无论是男人的事业,还是女儿的前途都会被陈玲玲折腾干净?难道自己还过上辈子那种日子?想想就可怕,之前埋下的那一步棋现在可以用了,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陈玲玲,让她从此不能再挡她和雅茹的道儿。实在怪不得她狠,只怪陈玲玲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下午,谢美玉跟人换了一下班,提了一斤鸡蛋糕,一斤桃酥饼,一斤麻花,转了三辆公交车往娘家去。
江城有上只角和下只角之分,上只角是解放前租界区域,而下只角是靠近东北部的工厂区域,那个地方是逃荒而来的人,从船上下来落脚的地方。形成了大片的聚集贫苦人的棚户区,棚户区到新世纪都没有拆完。
从西南片跑到东北片,下了公交车,空气里弥漫着化工厂的一股子刺鼻的气味。
看不起这个地方,也看不起这个地方的人,脏是真脏,穷是真穷。
一条条狭窄的,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弄堂,低矮的,一个人走进去要碰到脑门的房子,别说什么家里有卫生间抽水马桶了,就是公共厕所都没有,家里用的是痰盂罐,自来水都没有通,用的还是十几家人家一起合用的水井。
一家人五六口挤在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房子里,和楼下的邻居之间就是一个木地板,上头咳嗽下头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