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听了这话,黑眸中便是浮起几许怜惜,想起烨阳如今的情形,有安氏与慕七在,他也实在不愿要姚芸儿去淌这趟浑水,但要他将她留在渝州,却又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
姚芸儿知晓他的心思,又是轻声道;“相公,府里有嬷嬷,丫头,老妈子,她们会照顾好我的,我自己也会很小心,你别牵挂我。”
袁崇武握住她的手,沉缓道;“渝州与烨阳相距甚远,我怎能不牵挂你。”
姚芸儿想起与他的分别,心里也是不舍,她伸出胳膊将自己埋在夫君的胸口,柔声道;“那等相公不忙的时候,就来渝州看看我,好不好?”
袁崇武揽住她的腰,见她实在不愿跟自己去烨阳,也不忍心勉强,只得道;“我会将亲兵留下来,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等我将烨阳的军务处理好,我便回来。”
姚芸儿点了点头,搂住了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依恋。
袁崇武迎上她的目光,心头却是一疼,他捧起她的脸蛋,眉宇间颇为无奈;“芸儿,眼下,的确是委屈你了。”
姚芸儿抿唇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娇柔尽显;“我不委屈,能和相公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到这里,姚芸儿顿了顿,将眼睛微微垂下,又是轻语了一句话来;“我知道,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相公。”
袁崇武心头一暖,乌黑的眸子里更是无尽的深情,他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子,含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吻缠绵悱恻,当男人松开姚芸儿时,女子的雪白的脸庞上已是落满了红晕,倚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喘息,袁崇武黑眸一暗,伸出手将她的发簪取下,那乌黑的长发便是垂了下来,柔软而顺滑。
这一夜,两人心头俱是浓浓的不舍,男人将她压在身下,又一次深深的吻了下去。起先,袁崇武一直是克制着律动,到了后来,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完整的,深入的,与她融合到一块去。
翌日清晨,袁崇武睁开眸子,怀中的小人依然在甜甜睡着,念起昨晚自己的放纵,此时瞧着她娇美柔弱的样子,心头便是一软。
他轻手轻脚的收回自己的胳膊,将被子为她盖好,姚芸儿呼吸均匀,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乖巧的像个孩子。
袁崇武压下心头的不舍,大手抚上她的发顶,在她的额前落上一吻,也没有吵醒她,便是起身穿好了衣衫,大步走出了屋子。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姚芸儿方才睁开眼睛,瞧着袁崇武离去的方向,一大颗泪珠从眼眶里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袁崇武离开渝州时,将自己的亲兵尽数留下,守在了总兵府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一行人风雨兼程,刚到烨阳城外,就见孟余与袁杰已是领着诸人候在了那里,看见袁崇武的刹那,众人皆是齐刷刷的下马行礼,口唤元帅。
袁崇武勒住骏马,对着诸人微微抬手,沉声道;“不必多礼,诸位请起。”
“谢元帅。”众人站起身子,俱是毕恭毕敬。
袁崇武依然端坐于马背上,目光在袁杰的脸上划过,见此儿低垂着脑袋,也不抬眸看他,只盯着地面,目光十分阴沉。
袁崇武知道自己此番与慕家联姻,惹得袁杰心里不快,可一来这孩子年纪尚小,二来心胸狭隘,纵使自己与他解释,只怕也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为另娶寻找借口。如此,袁崇武心头微沉,只希望等这孩子年纪稍大些,方能权衡利弊。
“回城。”男人收回目光,低声吐出这两个字来,而后扬起马鞭,向着烨阳城飞驰而去。
袁崇武这次离开烨阳两月有余,军中的军务日积月累,主帐中的案桌上,文书早已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袁崇武顾不得其他,迅速将一些紧急的军务连夜处理了,而后又是将岭南军中的高位将领召集在一起,眼见着凌家军与大赫兵马汇合,不日便要向着烨阳打来,袁崇武一连数日,都是与诸将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商讨战局,回到烨阳许久,还不曾踏过元帅府一步。
这一日,众将方从主帐退下,走至帐外时,却见一道身影正向着主帐踏步而来,一袭戎装衬着她英姿飒爽,唯有头发却是不似从前那般高挽,而是作妇人装束,全部绾在脑后,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正是慕七。
见到她,岭南军众人皆是行下礼去,恭声道了句;“参见夫人。”
慕七微微颔首,也不理会,只径自向着主帐走了过去。
当日袁崇武在二人婚期前夕领兵赶往大赫,这对于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可这慕七却是淡然自若,不见丝毫怨怼,以至于岭南军诸人私下里谈起此事,无不是啧啧称奇。
这些日子慕七作为新妇,却也不曾住在烨阳城中的元帅府,而是一直留在军营,也仍是一袭戎装打扮,倒与慕夫人当年十分相似。
袁崇武回营后,连日来皆是宿在主帐,两人虽不同宿,但慕七熟读兵书,对如今的战局更是了若指掌,素日里话虽不多,但每每出口,定是会艳惊四座,只一针见血的指出岭南军战局上的不足,不仅让孟余夏志生等人侧目,就连袁崇武,也是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是以,慕七在岭南军的威信日益高涨,就连她出入主帐,亦是来去自由,没有人敢说上一句。
听到她的脚步声,袁崇武抬起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英气明媚的面容,慕七肤白胜雪,贝齿朱唇,让人眼前一亮。
男人看见她,眉心便是微蹙,平静的声音不高不低,沉声道;“何事?”
慕七睨了他一眼,在一旁坐下,道;“方才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凌家军与大赫的兵马已在池州汇合,父亲让你趁着这个机会,速速自立为王,以振军心。”
袁崇武闻言,黑眸深沉如水,面色仍是一丝表情也无,只淡淡道;“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慕七摇了摇头,道;“没了,眼下只有这一件事儿。”
说完,慕七一双妙目在袁崇武的身上打量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袁崇武,我倒真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岭慕大军结盟这般重要的事,都能弃之不顾。”
袁崇武依旧是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的文书,听到慕七的话,也只是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许是见惯了他这般沉默寡言的样子,慕七也不以为意,袁崇武今年三十有二,正值盛年,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因着身在军中,黑发高挽,一袭铠甲更是衬着身姿魁伟挺拔,不怒自威。细细看来,竟是颇有统率三军的将帅之气。
这些时日,她眼睁睁的看着岭南军中的诸事全担在袁崇武一个人身上,上阵杀敌的是他,运筹帷幄的也是他,而他的那群手下....
慕七想到孟余与夏志生诸人,唇角便是一记冷笑,不料男人即使埋首于军务中,却仍是低声道了句;“你笑什么?”
慕七收回眸子,只淡淡道了句;“没什么,我本来觉得你是一个无趣的人,可现在,却觉得你还挺有趣的。”
男人抬黑眸深邃,一语不发的看向了她。
慕七却是不再多言,临去前留下一句话来;“我明日回府,等着你自立为王的消息。”
周,洪元二年,岭南军主帅袁崇武者,于烨阳封王,麾下将士士气高涨,所向披靡,与朝廷划溪水而治,夺得大周半壁江山。凌家军与大赫十万大军,向烨阳进逼,袁崇武亲披战甲,其夫人亦为女中豪杰,夫妻联手,将大赫兵马牢牢困于玉蚌口处,逼得赫连隆日无法南下一步。——————《金史杂谈—大周朝—将相侯篇》
渝州。
姚芸儿这些日子总是奢睡,成天成夜都睡不够似得,这一日刚起来没多久,便是觉得身子困乏,就连丫鬟请她去院子里走走,她也是摇了摇头,温声拒绝了。只觉得自己的那一双腿仿似灌了铅一般,沉甸甸的不想走动。
姚芸儿微觉赧然,只道自己的身子是越发懒怠了,她倚在了美人榻上,闲来无事,便是为袁崇武纳了好几双鞋垫,想着等下次看见他时,好让他换着穿上。
与男人分别的这些日子,姚芸儿每日里都是抓心挠肝的想着他,她处于深宅,也不知外头的情形,每当此时,心头便是涌来阵阵悔意,若是当初自己能勇敢一些,跟着他一块去了烨阳,也好过成日里的挂念....
高嬷嬷走进屋子时,就见姚芸儿在那里出神,高嬷嬷微笑着上前,将一碗当归羊肉汤递到了姚芸儿面前,温声道;“夫人,这是小厨房刚刚炖好的,您快趁热吃些,补补身子。”
姚芸儿将针线活搁下,刚坐起身子,孰料甫一闻到那股气味,胸口便是涌来一股反胃,竟是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