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话,自然影响到部分人的利益。向来只有演员嫌自己戏少,没有嫌多的,导演愿意加戏加台词再好不过了,原野不让加,不让把角色拔高。旁观者或许会觉得这是编剧在给导演划线,但放自己身上会觉得原野这是压配角的戏,把重点始终放在主演身上,突出主角。
这在剧组太常见了,像方绍一这个段位的有不少甚至是带着自己的导演编剧跟组,拍戏的过程一直加台词加戏。
蒋临川看向方绍一,问他:“绍一呢?你怎么想?”
方绍一想了想,道:“目前为止还可以。”他看了原野一眼,然后说,“说的不是我的戏,还是演员本身对自己人物琢磨得透,问问他们的意思。”
原野也看了看他,之后也没再多说。
晚上方绍一给原野打电话,原野接通,方绍一说:“下来吃宵夜。”
原野答应着:“好嘞,就来。”
现在拍戏的地方不是村里,周边餐馆不少,吉小涛订了外卖过来吃。原野穿着拖鞋和睡衣就下来了,吉小涛给他开门,原野一闻就说:“你那脸都什么样了这么晚还吃辣,我看你是不想找对象了啊。”
“反正也没有对象,不care了。”吉小涛耸了耸肩膀,说。
方绍一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他坐沙发上还在含着喉糖。原野问他:“嗓子不舒服?”
“还好。”方绍一刚做过运动,洗了澡身上还没干透。
原野看了看他身上的水珠,笑了声问:“刚洗完啊?”
“嗯。”方绍一往旁边让了让,给原野挪了个地方让他坐。
原野坐下往他身边凑了下,抬眼看他,低声说:“浴液挺香。”
“你俩够了,”吉小涛早就没有刚开始看着他俩的激动了,现在完全就是冷漠脸,“反正也是干撩,别撩了我现在不能出去,我还得吃饭呢。”
原野乐了,跟方绍一说:“把他辞了。”
“你说了算。”方绍一点点头。
宵夜铺了一茶几,吉小涛和原野吃,方绍一就看他们吃。原野吃东西的时候方绍一和他说:“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还直来直去的。”
这句话说得原野动作一顿,他抬头看方绍一,问:“说戏的事儿?”
方绍一“嗯”了声,看着他说:“你当着演员的面说他们的戏多了,不合适。表面都没说话,心里肯定还是有想法。”
原野摇了摇头,只说:“话是得罪人,但我宁愿当着大家面说。我不能表面和和气气,私下再去和导演说这些,这太狗了,我来不了这个,得罪人也得当着面得罪。”
原野一直就是这样的,方绍一也喜欢他这样。原野有他的活法,方绍一不想去圈他限制他,告诉他得怎么活,但人情社会,尤其在这个吃人的圈子里,人没办法永远都这么坦荡。这些他不说原野也知道,但他还是坚持他自己,这没什么对错,也挺好。
方绍一看着原野,眼里有温和的光,也有久远的恍惚。十七八岁就这样,转翻番了,还是这么拗。
方绍一伸手过去揉了把他的头,说:“导演拍的时候心里的线可能不清晰,但是戏拍完整体一剪毛片他是能看出来的,东西多了他会往下剪。你看他这么多部戏,度是把控得很好的。”
原野皱了下眉,还是摇头:“导演已经是个够孤独的活儿了,总不能把整部电影都让他自己琢磨,你明知道这是错的是偏的,你就看着他偏,然后等他自己看出来了再掰回来。他要是掰不回来呢?电影拍飞了锅都是导演背,太冷漠了,哥。”
“你说了导演也未必会听,你看为什么组里原来就两个小编剧,蒋导拍戏跟自己较劲,他认准的东西轻易不改。”方绍一跟他说。
原野看着他说:“他听不听是他的事儿,我该说还是得说。也就是这剧本不是我写的,不是我亲儿子,不然我说的更得多。”
方绍一不再跟他说,手心又搓了搓原野后脑勺,浅浅笑了下,说:“行,那就按你的想法做。吃饭吧。”
原野这么多年也就只听过方绍一的。方绍一大他几岁,从小就在娱乐圈里摔摔打打,处事很成熟。原野年轻的时候心里其实很依赖他,或者说是仰慕。谁不喜欢温和绅士的人,但他活不成方绍一那样,他注定就是个尖锐矫情的这么个人,很不讨喜。
但方绍一说过之后原野多多少少还是改变了一些,有些可说可不说的时候他就不张嘴了,剧组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说话,制片,艺术总监,包括摄影指导也全都在限制蒋临川,不让他把自己那套东西都加进电影里。
编剧小高和原野说:“野哥,怎么改你跟我说就行,我来弄。”
原野扔给他一瓶水,笑了笑:“谢了啊。”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是你太照顾我们了。”小高接过水说。
底层编剧就是干活的,活玩命干,最后可能连个名都打不上去,更有的甚至连钱都拿不着。原野早些年也干过这活,拖了一半钱基本要拖黄了,后来知道他和方绍一是一家的又巴巴地把钱给打了过来。原野拍了拍他,说:“慢慢来。”
“嗯,有师父带着。
原野在片场站着,躲了下搬东西的场工,给他让了个路。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把,原野回头一看,竟然是迟星和程珣,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
“探班啦!”迟星一笑眼睛是弯的,很招人待见的长相,“好久不见原野哥!”
旁边程珣也打了个招呼,叫了他一声:“原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