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医院,兰静秋刚要到护士台询问,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周!听说你妈病了?”
小周一手拎着暖壶一手拿着茶缸,看见她十分欣喜:“兰同志?你怎么来了?专程来找我的吗?多谢你啊,我妈没事,就是摔了一下骨折了。”
兰静秋皱眉:“骨折了?”
这么巧的吗?她的捕兽夹伤到了人,刘小玉骨折了!
“哦?这么不小心吗?带我去看看她吧。”
“走吧,在这边,刚移到住院部,我去打了饭,又打了点热水,兰同志,你吃饭了吗?这么晚还来看我妈,太感谢了!”
兰静秋笑着说:“叫我静秋就好了,反正晚上也没事。”
小周更高兴了,“静秋,谢谢你能来看我妈,她最近真挺难的!”
兰静秋看着自己空着的双手,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来看望病人哪能空着手呢。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听说你一大早就请了假!”
“医院给咱们派出所打电话我才知道我妈去给人家干活摔了一下,小腿骨裂了,我这才赶过来,恐怕还得多请几天假。咱们所里挺忙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下来。”
“放心,我帮你跟曹所长说,家里有事嘛,又不是请假去玩。”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病房,兰静秋一进去就看见刘小玉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整个人比以前痩了两圈,都快皮包骨了,而且也苍老了很多,看来周宝贵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但兰静秋对她可同情不起来,在她看来刘小玉知情不报,也算是从犯了。
小周推推发呆的刘小玉:“妈,兰同志来看你了。”
刘小玉一激灵,转头看了兰静秋一眼,眼里的敌意一闪而过。
兰静秋笑道:“听说你骨折了?怎么弄的?”
“摔的!”刘小玉脸色难看,似乎不想看兰静秋。
“真的吗?我能看看吗?”
刘小玉腿上打着石膏,她指了指:“这有什么好看的?”
“另一条腿呢?怎么也裹着纱布?是擦伤还是划伤,手上也受伤了?这摔得也太奇怪了吧,我来猜猜看,你的腿是摔到了铁器上,手是摁到了玻璃上对吧,这一跤可摔得真惨烈!”
小周察觉到不对劲:“静秋,你在说什么?”
刘小玉却把脸扭过去转头看着窗外,嘴里却气狠狠地道:“赶紧让她走,就是来看你妈笑话的!”
小周为难地看着兰静秋,“咱们出去谈吧。”
兰静秋却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病床边:“今天有人闯入我家,我正要去派出所报警,顺便来医院看看,那人应该伤得不轻,腿上有伤,手上也有伤,跟你妈很像啊。”
小周脸色也难看起来,看着他妈:“妈,您回去过?”
刘小玉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太大碰疼了腿,她咬着牙对小周说:“我不能回去吗?你不是说只是租出去了吗?是你说先搬离那里,把房子租出去赚点钱,我才把房子过给你的,然后你转手就卖了!谁让你卖的?那是我跟你爸的家!就这么没了!我回趟家,一脚踩进去就中了陷阱,你说你卖给了什么人?什么警察会在家里按陷阱!”
兰静秋摊摊手:“那不是陷阱,那是捕兽夹,我家有老鼠,我买不到老鼠夹就买了点更厉害的,我也把门锁上了,不会有人误伤,是你私闯民宅!”
小周尴尬极了:“妈,你要是想回去看看,你跟我说一声再去啊,静秋也会理解,为什么要偷偷去?你怎么弄开的门啊!合着您的腿是被捕兽夹弄伤的?你还骗我是摔伤的,被工友送来了医院!”
兰静秋指指她的手:“你妈挺有本事的,两条腿都伤着了,她用两只手拄着地往前蹭着到了大路上,然后找人把她送来了医院。”
她问刘小玉:“既然你很生气小周把你的房子卖掉了,你应该在那里别动,坐在那儿大喊大叫等着别人来救你,为什么要偷跑,不敢让我知道也就算了,连你儿子也瞒着?”
刘小玉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为什么辞职你知道吗?”
小周惊呼一声:“妈,你辞职了?”
兰静秋叹口气,这母子两个怎么处处透着生疏呢?按说刘小玉为了小周放弃了老周,两母子的关系应该会更亲近才对。
刘小玉紧抿着唇,半晌才说:“她们都觉得我吃过人,背地里说了不算,还要来问我,‘你就真没见过老周杀人?他有没有带肉回来?你有没有吃过?’”
她惨笑一声:“还有个男工唱曲问我肉是什么味儿!”
兰静秋叹口气道:“背后说的你拦不住,当面问的一巴掌扇过去就行了,我觉得以你的心理素质应该不会被他们打垮,就因为这件事辞职?”?
第80章 查案
“我的心理素质?呵, 你可真高看我!”刘小玉眼里含泪,“我承认是我偷偷去了你家,第一次去我就气坏了, 你把墙都刷了, 整个都变了样!那都不是我家了!可我还是没忍住,第二次又去了, 结果你这么恶毒, 居然放了这种东西,我的腿差点就断了!”
兰静秋无语极了:“恶毒?你儿子把院子卖给我了,都已经过了户,我的私人领地,我还上了锁的,你自己开了锁闯进去, 受了伤还要怪我?不瞒你说, 我正要去派出所告你私闯民宅!万一你给我的水里下点药, 床上放点脏东西,我找谁说理去, 我只是正当防卫。”
小周见她生气, 赶紧说:“静秋, 我妈就是最近受得白眼太多了,性子有点古怪,你别在意, 她回去也就是看一眼,不可能做什么。毕竟住了十多年的家, 一时半会舍不下, 我跟你保证, 她再也不会去你家了, 再去的话,不用你报警,我直接抓她!”
兰静秋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追着不放,只问她怎么开的锁,会开锁的都要到派出所备案。
刘小玉却闭上眼睛,似乎不想看她了:“我自己的家,我想进自然就有办法进。”
兰静秋无奈地看向小周,小周把她拉出来,才说:“确实是我硬把房子卖了,要不然我妈每天都要回去一趟,我不敢说卖了,就先跟她说租出去了,我说换了别人住着,大家对那儿不太反感了,等过上几年,等我爸那事淡了。没人说了,再回来住,她这才同意。我不是故意骗她,是实在没办法,才骗了她,我以为她已经不往那儿跑了,这才放心卖给你,哪想到她还是去了!”
“可她怎么进去的,开锁毫无痕迹,这手艺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还有捕兽夹很难挣脱,她一个人挣脱了又自己跑出来,都不肯求救,心理问题应该很严重了,我觉得你应该重视起来。”
小周叹口气,他自己的都没法解决,又怎么能帮到刘小玉,看着兰静秋澄澈的眼神,他只好道:“放心,我会给她在派出所备案的,也会看好她不再犯,她也不去别人家,就是总觉得那里是她家。这次你放心,她不会再去了,这伤怎么也得躺上几个月,休息一段时间没准就好了。你帮我请几天假,等我给她找好护工再去上班。”
兰静秋突然觉得小周有点可怜,摊上那样的父亲,这样的母亲,还被老周怀疑他会弑母……
目前看来小周还是很正常的,她对他的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好,希望你能劝好她,朝前看吧,人们总会把那件事忘了的。”
小周答应着,又好像欲言又止,兰静秋皱眉:“有什么话你就说。”
“捕兽夹很危险,如果有人误入你家,因此致残你也有责任,你家的捕兽夹还是处理了吧。”
兰静秋点点头,“好,我知道,本来也打算处理掉,哪想到居然伤到你妈了。”她说着掏出来五块钱,要给小周。
小周不肯要:“我让你把捕兽夹处理了,不是说你害我妈受伤的,是我不想你再惹上事,我妈的伤不用你管。”
兰静秋见他不肯收,只好作罢,改天有空买些东西送来好了,捕兽夹确实危险,曾经有人被夹到一时挣脱不了,最后被发现时只能截肢!要是以后禁用捕兽夹,且法律健全的情况下,她的捕兽夹伤人致残确实是要赔偿的,哪怕是在自家院子里。
可她等的人不是刘小玉啊,是她上辈子的老熟人,结果居然逮到了她!
兰静秋叹口气,回去把捕兽夹全都收起来,也许那个人就是想扰乱她的生活,她应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当做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兰静秋!
这话她对自己说了好几遍了,可还是做不到,看来还是修炼不够到家啊。
兰静秋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能再疑神疑鬼了,所谓疑心生暗鬼,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第二天她元气满满地起床,找了路边摊要了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昨天的笔录,查案中的笔录她都写在自己的小本子上了,写得飞快,潦草到有些字自己都快看不清了。
其实她记忆力很好,完全可以记在脑子里就行了,但她总觉得这样更有警探的味道,而且写下来,再回顾一遍,很容易在字里行间找到疑点。
兰静秋看完了自己的笔记,回忆着刘姨女儿说话时的神情,总觉得她在撒谎!或者她不肯定自己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总之这些话说得很心虚。
可当时兰静秋只在震惊刘姨居然会因为派出所总抓坏人而抑郁,对于道德标准高的人来说刘姨就是坏人啊。
现在想想,刘姨这样的性格会因为见过贩毒的杀人的,就觉得生无可恋,活着没意义吗?何况她最多远远看到过,根本就没接触。
她在抑郁两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子,决定抽空再去跟刘姨女儿谈谈。
等到八点时她准时赶过去,洛生海等在那里,还给她带了两个大肉包和一瓶牛奶。
“我吃过了!”
“那留着加餐吧!”洛生海说着把袋子扔到她的车筐里。
兰静秋也没跟他客气,她说了自己的疑问:“等转完这三家,还得再去找那女孩问问,让她还原她妈说的话,而不是自己主观的去臆断!”
“不要急,这案子可不好查,刘姨身上没有陌生人的手印,都是她家人的!”
兰静秋愣住,她可不认为刘姨家里人会对她下手,虽然看起来只有大儿子伤心,但刘姨确实是她家的顶梁柱,赚钱不说,做饭干活也都是她,她虽然在外边爱偷爱耍赖,但她很顾家,偷来的东西都养家人了,她的家人没有动机啊。
“她体内有药物残留吗?”
洛生海摇摇头,兰静秋心中一沉,居然没有吗?那凶手是怎么控制她的?
却听洛生海说:“还没查出来,设备不行,解剖还得家属签字,今天上午签字的话,估计明天下午能出结果,就怕她家属不肯让咱们解剖。”
“放心,李癞子会痛快同意的,他坚信刘姨是自杀,急着拿到那二百块钱。”
洛生海笑了下:“付建国说到时候他给你捐十块,东子说他可以捐二十,但你要允许他在你去哭灵烧纸时给你拍照留念!”
兰静秋嘴角抽抽,果然刑警队没一个好人啊,“叫他俩滚!”
洛生海听出她并不是真的生气,笑得更开心了:“你跟李癞子打赌的事已经在公安系统传遍了,高局说了句胡闹,不过蔡书记说要找你谈话时,他阻止了,说先不要打扰你,七天后再说!”
“还是高局好啊,我一定不让他失望。”
“凤安区的乔所长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说会配合我们调查。”
兰静秋不由道:“行啊,洛队,你简直是公安系统的包打听。”
洛生海苦笑:“我哪儿有那个闲心?根本不用去打听,因为我在跟你一起查案,这些消息是自动传到我耳边的,感觉到压力了吗?”
其实兰静秋心里也在打鼓,脸上却自信地笑道:“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秋日早上的阳光还带着点冷意,但照在兰静秋身上,似乎笼起了一层柔光,洛生海看得赏心悦目,不忍心打击她,“有信心总归是好事!”
他们要去的第二家就是李甜家,洛生海知道李家跟兰家的纠葛,就跟她说:“我来问吧,你跟着记录就行了。”
兰静秋点点头,预感到在李家也会一无所获,果然张桂花把李甜支出去,一直在跟他们说她跟李二民吵架的事,“我虽然觉得他不至于寻死,但他也确实说了几句偏激的话,说逼急了他买包老鼠药一家子全药死算了。还让我小心点,别以为有警察给我撑腰,就嘚瑟,就算离了婚,他也不会放过我。怎么说呢,一日夫妻百日恩,甜甜上高中之前,我真没觉得有问题,我们真就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所以他死了我确实挺难过的,但心里又觉得解脱了,警察同志,我知道我这么想心眼不好,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打算供着我女儿上大学,以后离开凤安城。”
张桂花脸上的表情很卑微,像是在求他们:“我家甜甜正在准备高考,当时是她先发现的她爸,吓得不轻,一开始都不肯跟我说话,她觉得是我跟她爸吵架才害死了她爸。这两天她刚缓过来点,老师说她听课不走神了,我拜托你们有事跟我说行不行,就别打扰她了。”
兰静秋叹口气,跟洛生海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李甜是高三生,学业确实紧,周末还上补习班,也不会关心父母跟谁交往,跟她询问确实意义不大。
“好,我们不问她了,麻烦你再把发现李二民上吊时的情景,详细说一遍。”
“就是甜甜推我,把我叫醒了,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指着堂屋,我被她吓到了,光着脚出去看,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堂屋地上,吓得动弹不得,等能动弹了,我就喊甜甜帮我把她爸放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其实我碰到他脚的时候就知道没救了,冰凉冰凉的!等蹬着凳子把人放下来,我就拿手往他鼻子下边放,甜甜就说,死了,肯定死了,然后跟我抱一起哭了起来。”
兰静秋问她:“平时你几点起床?”
“六点半,因为七点半甜甜就得到学校,我得起来给她做饭。”
“李甜叫你的时间是几点?”
“六点,这孩子每天早上都早起一会儿背单词,背到七点吃饭,吃完赶到学校正好七点半。她订着闹钟呢,这个时间肯定记不错。”
“她叫你的时间,你什么感觉?有没有头晕或头往下坠,像是宿醉一样的感觉?”
张桂花皱眉,努力回忆着,半天才说:“记不清了,被叫起来肯定觉得晕,但一出来看见孩子爸,我就彻底清醒了,就记得甜甜说,妈我怎么叫你半天都叫不醒!这孩子居然以为我装睡呢!”
兰静秋记了下来,看来确实有可能一家子都被用了迷药,李甜是被闹钟吵醒的,张桂花是被李甜叫醒的。
而刘姨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发现的,不过那是他们家的日常,所以显得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