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我换换!”苟贵阳脸上的笑意更为殷勤了几分。
江城集团说到底毕竟只是一个家族企业,哪怕是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一些普通家族企业的弊端也仍旧存在,算是一个根深蒂固的问题。
其中最明显的缺点自然是人员的任用问题,在这一点上面,总裁几乎拥有绝对的权利,包括两个副总裁在内,其他人连插言的机会都不多。
也正是因此,段飞这个新丁才能有机会坐上石化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公司内部的异议虽然也有,可谁也都不敢摆到桌面上讲。
如今整个公司差不多都知道,石化项目有个屁事不管的总经理,以及一个雷打不动,每天都会帮对方拎着份早餐,随时都准备拍马屁的副总。
这些闲言碎语段飞暂时可能还不太清楚,不过苟贵阳却心知肚明。但是他并没有理会这些,甚至此前有人用玩笑的口吻询问的时候,他也会一笑置之。
数十年的蛰伏,让他无比清楚机会的重要性。
苟贵阳在石化项目上的付出,超过了公司内任何一个人,似乎拼了命打算在这件事上将自己在后勤位置所‘虚度’的光阴补偿回来。
如今无论提及关于项目上的哪方面的数据,他几乎都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段飞点了点头,打开餐盒后随口问道:“如果项目中期的资金迟迟不能到位,会有什么后果?”
苟贵阳一怔,本能的问道:“资金出问题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坐下说!”
段飞示意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苟贵阳坐下,出声道:“比如资金不能到位的话,三方谁会受益,谁的损失会更多?”
苟贵阳依言在段飞对面坐下,面色严肃的回答道:“合同上对这一项并没有明确规定,不过也显而易见,资金出现问题的话对三方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唯独……”
事实上,这个问题苟贵阳非但想到过,而且对此还专门进行过分析。
江、宋、司马三家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不敢撬动如此巨大的一个项目。可这毕竟不是几亿、数十亿的小项目,天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波折。
段飞夹了个皮薄馅更少的小包子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什么?”
“相对来说,宋家所承受的损失会更小一些。”
苟贵阳解释道:“毕竟他们是以技术以及现有资源折算入股的,出资并不算多。而咱们和宋氏集团则是实打实的拿了两百亿美金出来,堪称重注。要是不出问题的话,短时间内这笔资金倒是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可一旦生出什么波折,或者周期太长,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麻烦。”
段飞点了点头,突发奇想道:“要是宋家和司马家不干,咱们自己能不能做,我是说不考虑原油进口问题的情况。”
“呃……”
苟贵阳沉吟了一阵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无非就是小打小闹,短时间内很难形成规模,赚的自然也要少很多。不过咱们要是真的能独立搞到原油,哪怕是没有后续手段,光是稍微运作一下原油也能小赚一笔。”
三方前期的资金主要用于基础建设,以及相关领域产业试运行的各项费用。
而如今国际原油每桶的进口均价大概在六十多美金,按照项目预计,中期每方两百亿的资金投入到账,才能维持住计划中和两家国企巨头相等的五百万桶的日进口量。
除非有合作基础,或者像是两家国企巨头一样有特殊背景,否则根本没机会,也不可能赊欠原油进口费用,届时大致可以认为每天都要实打实的烧掉三亿多的美金投资。
如果想要项目开始盈利,形成良性循环,最快也要等到中期投资完成之后的三个月左右。至于计划中的后期,可以简单的认定为效益良好的情况下,继续扩大规模,追加投资。
“我知道了。”
段飞喝了口水,出声道:“你去忙吧,不过下次不要带炒肝来了。”
“好!”
苟贵阳立即起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倒是并没有将段飞询问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对方的确是随便问问。他相信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承担出现问题的后果,只能竭力保持合作的稳定。
直到后来合作分崩离析,苟贵阳这才意识到段飞并不是在单纯的瞎聊。然而,这已经是后话了,如今就连段飞都不知道自己会一语成籖。
泰和会所,书房。
书桌前的宋亦凡手里拿着把刃口呈圆弧形,被称为玉婉刀的雕刻刀,神情专注的对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和田玉籽料进行修光。
也许是脱胎于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圈内同样有句‘做人当如宋亦凡’。
比起那些不入流的纨绔,除了外貌、家世,宋亦凡还有两样东西在燕京十分出名,堪称一绝的书画,以及足以登堂入室的雕工。
不过无论是宋亦凡的书画或者雕刻作品,除了极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都只是耳闻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坊间传闻说有人见过宋亦凡的雕刻作品之后,欲花百万请对方帮忙雕刻自己手中的一块价值千金的蓝田玉,但被宋亦凡一口回绝。
宋亦凡此时手中那块呈乳黄色,质地细腻滋润和田玉籽料上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低眉菩萨。
黄金有价,玉无价。
玉质本身已经属于特级,有价无市。再加上堪称神乎其技的雕工,宋亦凡手中这幅作品已经足以使得收藏者趋之若鹜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宋亦凡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道:“进来!”
“哥,司马子谦来了。”
推门而入的宋三思出声道:“我让人把他带去会客室了,他在等你。”
如果有熟悉宋三思的人,一定会说他变了。可要说具体是哪方面变了,应该没人能说的准。
唯独比较明显的一点就是,原本还会在宋亦凡这个堂哥面前稍微放肆一下的他,忽然变得恭敬了许多,像是忽然间长大了一般。
“嗯。”
宋亦凡点了点头,用手边一块羊皮布擦了擦玉籽,笑着上前递给宋三思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哥!”
宋三思一脸欣喜的接过玉籽,看了看上面的观音图案,一脸温煦的笑意。
宋亦凡笑了笑,直接转身朝着会客室走去。
警告自己吗?
宋三思看着堂哥的背影,像是怕丢了一般死死的攥住玉籽,脸上笑容虽然依旧,但又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菩萨为何低眉?
有人说,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也有人说是菩萨不忍看,也没有能力看,她亦有她的难处。
泰和会所大大小小共有十余间会客室,大部分由会员使用,少部分则专程预留了出来。
宋亦凡进入那间平常不开放的会客室,对坐在沙发上的司马子谦微微颌首,又意外的看了眼跟在司马子谦身边的一个女孩。
司马迎夏。
或许叫她女孩已经不合适,毕竟司马迎夏已经二十五岁了。但她终归身上还有些青春的气息,倒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应。
比起她哥哥司马子谦,从小就娇生惯养司马迎夏要跋扈许多,也作过不少荒唐的事情。但是唯独在宋亦凡面前,司马迎夏就要温顺许多。
原因无非就是年轻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罢了。
“知道我要来找你,我妹妹非要跟着。”司马子谦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宋亦凡稍显局促的冲司马迎夏笑了笑,亲手帮两人倒了杯茶水。
“行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出去自己转转。”司马子谦扭头对似乎一直都不敢和宋亦凡对视的妹妹笑了笑。“不用担心,中午一起吃饭。”
关于司马迎夏喜欢宋亦凡这件事,司马家一直保持着一个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立场。他这个哥哥倒是也曾委婉的劝说过,发现没什么效果之后也就只能由着对方了。
司马迎夏立即点头,害羞的看了眼宋亦凡之后,转身走出会客室。泰和会所有不少娱乐项目,倒也不缺消遣时间的地方。
如果单凭这一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司马迎夏曾经因为一言不合,将人丢进过后海。然而这也只是她众多荒诞事情中的一项罢了。
司马迎夏离开,会客室中那点轻松的氛围也跟着消失。
司马子谦端起茶,呷了口道:“江羽瑶昨天和熊绎见了一面,你知道吗?”
宋亦凡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马子谦道:“我还知道她姑姑家的孩子被绑架了。”
司马子谦略微迟疑,接着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这个只能去问他们了。”
宋亦凡靠在了沙发上,出声道:“还有两个月时间,到时候一切也都水落石出了。”
司马子谦沉默了下来,过了一阵才开口道:“咱们是不是多做些准备?”
“不用!”
宋亦凡笃定道:“充其量就是一个江家和一个破落的熊家罢了,他们就算搅合在一起,对事情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深秋。
枯黄的落叶随风飞舞。
一个蛤蟆三条腿儿,一只眼睛,两张嘴。
两个蛤蟆六条腿儿,两只眼睛,四……
吃过晚饭的段飞唱着自编的新版歌谣,慢悠悠的朝着局儿胡同的住处走去。夜凉如水,街上的行人相对也少了很多,否则肯定有人出来制止他这堪称误人子弟的歌谣。
刚转进胡同,段飞几乎本能的收声,脚步也跟着一滞。
不过眨眼间,他又重新迈出脚步,嘴里继续道:“四张嘴。三个蛤蟆九条腿,三只眼睛……”
还没有计算清楚四个蛤蟆究竟应该是几张嘴,忽然一道银光从他眼前划过,一阵冷漠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六……张嘴……”
提醒段飞的声音十分生硬,就像是有人哑巴了半辈子,忽然间开口说话一样。
早有准备的段飞向后退出一步,避开对方的攻击之后,笑着对突然冒出来的男子道:“长臂猿,你的中文进步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