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上座的钟慕期轻抬了下眼,荀翰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被侍卫用玄铁剑鞘抽了一嘴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和几颗牙齿。
“你叫她什么?”
“表、表妹……”又一剑鞘抽来,荀翰总算是明白了,口中含着血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是李小姐……李家千金小姐……”
这下没再被抽了,荀翰心里哇凉哇凉的,他懂了,这人是来为李轻婵出气的。
荀翰没什么骨气,本性就是好色和欺软怕硬,连钟慕期的身份也不敢问,没等他威胁什么,自己就从头招来了。
“……姑母说公主根本就没理会阿……李小姐的婚事,但是怕她在京中有别的际遇,才让我尽早动手的……就算公主对她再好,她都跟别人有了肌肤之亲了,也不能不让她嫁……”
钟慕期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思索了会儿,问:“荀氏为何一定要折辱阿婵?”
荀翰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小的不知,一切都是我姑母的意思,小的只是听她的话行事……”
钟慕期冷眼看着他,想起李轻婵气急了骂他的话,“做表哥的没有一个是好的”,他对着瘫成烂泥的荀翰皱了眉,这种人也配她喊一声表哥?
他没兴趣再与这人说一个字,担心李轻婵睡不安稳,想回去守着她,随意道:“既然没用,就杀……”
话说出了个头,荀翰差点吓晕过去,脸色灰白交替,慌忙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原本、原本姑母是不让我动李轻婵,说再等等,再试探下誉恩侯世子的态度,是、是前几日她出去见了一个人,回来就改了主意!肯定是那个人说了什么!”
已走出几步的钟慕期停步回头,“谁?”
“不、不知道……”荀翰怕死,一股脑把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出,“那是到京城的第二日,她瞒着姑丈偷偷出去了,我是看她偷偷摸摸的才好奇跟了几步,后来跟丢了,不知道她见的是谁……”
这倒是的确多提供了条消息,对李轻婵动手的或许是荀氏,但幕后另有他人,还是京城的人。
他要顺着荀氏查出幕后之人,这时就不能杀了她,但让她遭些罪可没关系,要把这几年李轻婵的痛楚全部还回她身上去。
至于这荀翰,让李轻婵在惊恐中度过了好几年,必须死。
钟慕期冷淡地看了荀翰最后一眼,与侍卫吩咐了一句,听见房门被敲响。
飞鸢走近低声道:“世子,小姐半睡半醒间在喊你。”
钟慕期抬步回房,后半夜再没离了李轻婵半步。
次日李轻婵有意识时天已亮了,外面雨水滴滴答答,她觉得腰上被压得重,使劲推了推,不仅没推动,还被人搂着腰往后挪了挪。
她这才睁了眼,看着陌生的纱帐,感受到身侧明显的不一样的身躯,昨夜的记忆回笼,绯红慢慢爬上了她脸颊。
她想念钟慕期想念得紧,但昨夜一整夜都乱七八糟的,让她忘了问钟慕期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趟可还顺利。
此时天亮了,可这种状态下,她抹不开脸去面对钟慕期,至少……至少也要穿戴整齐了才行。
李轻婵缩起脖子,在被窝下使劲推他的手,不让他搂着了。
“昨天晚上哭着要表哥抱,天一亮就翻脸不认人?”
李轻婵被耳后的声音说得心虚,嗫嗫嚅嚅道:“待会儿、待会儿侍女要进来了,你快点起来。”
“真的要我起?”钟慕期问她。
“嗯。”李轻婵巴不得他快点起来,快点出去。
“好,那你先把衣裳还给我。”钟慕期说着,伸手去解李轻婵身上裹着的中衣。
晚上也就算了,白天李轻婵羞于在他跟前衣不蔽体,坐起来推着不让他靠近。
原本就宽大的中衣在她身上松松垮垮,没挣扎几下就从肩头滑落下来,李轻婵低呼一声,微腮带怒,眼尾挂红,看钟慕期的眼眸里生生多了几分娇媚。
钟慕期看着,抓住她手腕,欺身将人逼至角落,另一只手从她肩上缓缓往下滑。
李轻婵腮耳通红,手动不了,就抬脚踢他,“你骗我,还老是这样欺负人!我不要嫁你了!”
“那你嫁谁?”钟慕期也不急,见李轻婵被问住了,收回手去捏她下巴,笑着道,“你嫁别人也行,成亲当天晚上我就冲进洞房里,跟新郎官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让我揉心口的,还穿我的贴身衣裳、非要让我搂着睡觉,还有来了月事时我怎么给你揉肚子的,你说好不好?”
李轻婵被调戏得满面烧红,眼中蕴起了泪,“你明明说过不告诉别人的!”
“你还真想嫁给别人?”
李轻婵当然没想过,听钟慕期声音带上几分危险,赶忙摇头。
随后又感觉被他压制住了,委屈得直哼哼,“你一点儿都不让着我!”
“笨死了。”钟慕期亲了亲她眼角,给她把衣裳拉好,道,“跟你闹着玩的,起来吧,该回府去了,正好跟你姨姨说说成亲的事。”
第90章 坦白
李轻婵昨日被汗湿的中衣已经晾干了, 没有衣裳换,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她把钟慕期赶出去,飞速地在床帐内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再把她穿了一宿的、压得皱巴巴的上衣塞了出去。
然后脑袋从帘帐里探出来, 看见钟慕期正慢悠悠穿着衣裳, 又缩回去。
过了会儿再探出来, 小声叮嘱道:“表哥, 你出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哦,不能让人看见了。”
她还当钟慕期又是让飞鸢把侍女们全都骗走了, 自己悄悄溜进来的,特意这么嘱咐他一句。
钟慕期走过去,捧着她软乎乎的脸蛋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道:“知道了,不会让人看见的。”
说是这么说, 整理好衣服出去时,门口正列着两排侍女,个个低着头一声不敢出。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进去,阿婵昨夜出了汗, 先简单洗漱下, 待会儿回府了再好好清洗。”
侍女们目不斜视,没人敢应声。
“听不懂?”钟慕期声音如外面仍飘着的春日雨水, 带着些许凉意。
挽月忙答:“听得懂, 听明白了!”
直到钟慕期大步出了小院, 几个侍女才慢慢抬起头,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一句话也没人说。
很快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领头的挽月敲了敲门, 听见里面传来了李轻婵的声音,这才深吸气,推门进去。
李轻婵正梳着发,她总觉得身上发间都带着一股汗水味道,也不知道昨夜钟慕期怎么抱着她睡的,还亲得下嘴。
等侍女走到跟前,她愁眉苦脸问:“我身上是不是有一股汗味啊?”
几个侍女暗暗交换了个眼色,均是想起了钟慕期离开前的话,恭谨道:“没有的,小姐若是不放心,待会儿回去了再好好沐浴一下。”
李轻婵是打死也不愿意在这边洗澡的,恨不得立马飞回公主府去,她想着钟慕期肯定马上就从正门来接她了,连连点头。
果然,这边刚洗漱好,前院有人来道,誉恩侯世子来了。
李轻婵肉眼可见的欢欣,提着裙子就往前厅去。
侍女们欲言又止,相互看了一眼,满面忧虑地跟上了。
前厅里,李铭致正亲自招待钟慕期,荀氏在一旁赔笑。
她一早就在等李轻婵那边爆发出来的混乱了,为了躲避嫌疑,甚至一早就没靠近过那边,更不许自己身边的人过去,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丁点儿声响。
正要移步去看一看,听人说誉恩侯世子到了,心中一惊,眼中多了几分忐忑。
与李轻婵有婚约的就是这位了,可她打听过了,人不是不在京中吗?
荀氏心中慌乱了片刻,咽了口凉茶镇定下来,他来了也好,亲眼看见李轻婵那不堪的模样,彻底绝了她嫁入高门的可能。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更不能往李轻婵那边去了,谁发现那边的龌蹉事都行,唯独不能是她。
荀氏端着当家主母的姿态招待着人,可从始至终没得到一个正眼。
她是庶女出身,如今又是继室,身份尴尬,本以为是这位世子看不上她这身份,可后来见李铭致也没被搭理几句,这才安心了一些,心想兴许是人家就是这不苟言笑的性子。
她这边正想着,听见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荀氏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等听见了人声才抬头看去,这一抬眼,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冰冷寒意一样,刺得她孤身一凛。
荀氏顺着感觉侧目,正好与钟慕期对视,看见了他眼中明晃晃的杀意。
她抖了一抖,再细看去,钟慕期已移目向厅门口。
“表哥。”姑娘家的声音像落入玉盘的珍珠,清脆娇美,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
荀氏又是一惊,愕然地看着李轻婵红光满面地迈入厅中。
李轻婵先是在厅外喊了钟慕期一声,进来后脚步稳重了些,款款移步至厅中,向李铭致、荀氏请了安。
起身后,默不动声地朝钟慕期走过去,站在他不远处,也不说话,就偏头看着他,等着他先开口。
钟慕期顺了她的意,道:“你姨母让我来接你回去。”
李轻婵抿着嘴角浅浅笑了起来。
“还说你一离了府就着凉起热,让你以后都不要随意出府了。”
到这里李轻婵就不笑了,偷偷去看李铭致。
李铭致板着脸,道:“既然还要去公主府养病,就跟世子回去吧,在公主府切记要听话,不可与从前在姑苏时那般胡闹。”
李轻婵低头答他:“谨遵父亲教诲。”
钟慕期则是皱起眉来,她以前那副病弱身子,就算是想胡闹,能闹得起来吗?
他扫了李铭致一眼,对李轻婵道:“走了,你姨母等你回去用早膳呢。”
李轻婵一听他说话就想开心,两眼弯成了月牙。
一旁的荀氏人都快傻了,她一直以为不管荀翰昨夜能不能成事,李轻婵那边都会闹起来。
昨夜等了一宿没听见丝毫动静,她以为荀翰是成了,怎么现在李轻婵没事人一样?
若是没成,那荀翰人呢?
她心中波涛汹涌,这会儿见人要走了--------------弋,才压下心中的疑惑,挤出笑来,道:“外面还下着雨呢,再歇一会儿,用了早膳再回去吧,正好等下再让大夫看看,可还有别的不适。”
李轻婵见了她就浑身不舒服,可再不想理她,当着李铭致的面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她往钟慕期身旁再移一步,才轻声道:“不起热了,昨夜已经让姨母空等了一宿,该回去了……”
她话还没说完,余光见钟慕期走近了,腰上忽地被他横臂揽住。
李轻婵得差点跳起来,这可还在她爹跟前呢。
她下意识想要躲避,可下一刻后腰气海俞穴一酸,她整个人酸软地倒了下去,被钟慕期接了个满怀。
一旁候着的侍女忙上前来,急呼“小姐”,口中说着“怎么又忽然发病了?”“不是好久没发作了吗?”
她们吵吵嚷嚷,钟慕期则是将人横抱起来,未再看厅内两人一眼,径直将人抱出了府门。
“这、这……”荀氏目瞪口呆,欲上前看望的手还停在空中,愣愣回头看向李铭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