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各个放轻了呼吸,握紧手中的锄头,隔着几步远戒备。
石大牛的媳妇冯氏是从外村嫁来石瓮厝的,她紧紧扒拉着石大牛的手,神经兮兮道。
“我知道了。”
石大牛:“你知道什么了?”
冯氏:“昨晚咱们一直听到的那挠木头一样的声音,我知道那哪里来的了。”
石大牛:……
他真不想理媳妇,也不看看周围场景,这是闲聊的时候吗?
但他又怕媳妇拧他胳膊,只得配合着开口。
“哪来的?”
冯氏惊恐:“婆母去年下葬在屋旁,定是婆母也和这石老太爷一样,诈尸了!”
石大牛瞬间头皮发麻。
……
石玉成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沓的符箓,那是宋延年走时塞给他的,一起给他的还有一张写满了炼化福珠的法门。
想到宋延年说过,只要将福珠炼化,脸上的青痣就会退去,石玉成就满心的期盼。
冯氏最先注意到石玉成,她的目光被石玉成手中的黄纸吸引。
“玉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谁给你的?”
大家的视线不由得一起落在了石玉成手中,那黄纸,怎么看都是和石老太爷额头上的符箓如出一辙。
石玉成被看得有一丝瑟缩,但他随即又昂起了头,他可是见过僵尸的人,怎么能如此胆小。
石双喜从人群里跌跌撞撞的跑到石玉成面前,抓着石玉成的手,“玉成,快和伯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哽咽的看了祠堂一眼,又惧又悲痛,“你,你太伯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石玉成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看着石双喜,小声的说道。
“那书生说了,太伯爷毕竟是石家的长辈,他不好妄自处理,太伯爷的模样虽然吓人了一点,但并无大碍,要是村里不放心,可以将他焚烧。”
“另外,村子里以后要是有谁过世了,最好还是不要葬在屋旁,先人不出宅,人鬼同村不吉祥。”
冯氏用力扭了石大牛的胳膊。
“我就说你们村子这习俗古里古怪的,吓人的要命,你偏说大家都这样,你看你看,差点整个村都被僵尸吃了吧。”
说完,她搂过自家的小牛娃后怕不已。
村长是个老伯,他听完石玉成的话,想起祖上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当下庆幸万分。
“好好好,那咱们这就将老太爷抬到山上去。”
石老太爷的模样太可怕了,众人都不愿意抬棺,一个劲儿的要求将老太爷焚烧。
最后,石双喜抹着眼泪,亲自为老太爷点了火把。
……
王昌平苍白着脸,小厮无措的扶着他,“少爷。”
宋延年和他分别:“你不去府试了?”
王昌平摇头:“不了,我这样子,就是考了也考不出什么名堂。”
他自嘲的笑了笑,“这名额,本来就来的不清不楚,不去考试也罢。”
他踌躇满志:“下一个科举,我定会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去赶考。”
宋延年:“好吧,那你多保重。”
牵着毛三寸走出几步远后,他又调头走了回来,往王昌平怀中塞了一沓符箓。
“拿着吧。”
王昌平低头看怀中符箓,“这是?”
宋延年同情:“我替你仔细算了,你这命格,本就是容易撞鬼,你还不知死活的去装神弄鬼,还好命星耀耀,多半会逢凶化吉。”
“只是石瓮厝这一番尸化,你不免沾染了一些因果,以后要多加小心。”
“凡事多思慎言,心存善念,要知道,这举头三尺有神明。”
王昌平白着脸,“什,什么意思。”
宋延年:“就是说,你以后会经常碰到这类奇人异事,就是俗称的见鬼。”
他见王昌平那模样有些可怜,安慰道。
“不过没事哈,你命星的光芒足着呢,死不了!”
顶多受点惊吓。
“我给你的这些压惊符箓,每次见鬼后烧了喝下,再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又能生龙活虎了。”
说完,他就骑上毛三寸,驴蹄呱嗒呱嗒,很快就走远了……
王昌平如遭雷击,低头看那一沓的压惊符箓。
这么多啊~
他腿有点软。
银扇小心的叫了一声少爷。
王昌平回过神,拉着银扇的手急促的道:“快快。”
银扇:“少爷别急,慢慢说。”
“快扶着我,我们追上宋兄台。”
……
第65章 (捉虫)
只是人的两根细伶伶的腿,怎么比得过毛三寸正值壮年的四根驴蹄,更加上王昌平此番遭遇失血良多,气血严重不足。
才跑出几步远,就气喘吁吁的两手撑膝盖,张着嘴吐气累的不行。
他眼角余光扫过银扇,“你笑什么?”
银扇憨憨的摸了摸脑袋:“少爷,你刚才这模样好像我老家的狗哦。”
王昌平跳脚:狗?你全家才是狗。
但他想起宋延年刚刚才落地的告诫,一时也不敢胡乱发脾气。
吐出满肚子的浑浊之气后,王昌平告诉自己戒骄戒躁。
银扇可算是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他闭上嘴不敢继续惹自家少爷。
如此,两人磨磨蹭蹭的又走了一段路,银扇回头看他们走过路,这老半天的才走出三百多步,也不知道够不够的上一里。
银扇忧心忡忡:“少爷,你好像真的有点虚。”
王昌平:“闭嘴。”
……
这一次宋延年顺利的走出了石瓮厝,一路走来顺当的不行。
黎明时分的那场春雨,给瓮山带来了好闻的气息,宋延年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一夜没有休息好的大脑,好似都得到了舒缓。
他走进瓮山,毛驴呱嗒呱嗒的踩在湿滑的泥土上,一摇一摆的甩着尾巴,走得却很稳当。
宋延年倒坐毛驴,关切的拍了拍毛三寸的屁股。
“还好有你,我们三寸没用早膳是不是饿了?没事,再走一段路就到圆楼镇了,我买好吃的黑豆豆饼给你啊。”
毛三寸亲昵的拿尾巴扫过宋延年低垂的脚。
瓮山山上山下都是枝叶繁茂的绿树,点点阳光投进树林,为这一片小树林装点上斑驳的光亮,色彩斑斓,如梦似幻。
山路上,几只小动物收到了山神的指示,相互朝宋延年砸着它们喜爱的东西。
有不知多久前晾晒的杏干,核桃,还有一些新鲜的野果……
宋延年捡起松鼠从树梢丢下的一颗野果,对它摆手。
“够啦够啦,多了我家三寸该驮不动了。”
毛三寸咴咴咴的刨着蹄子,似乎是在应和:是极是极。
走出层峦叠嶂的瓮山,宋延年挥手,“走啦走啦。”
他的身后,瓮山的树木繁茂的伸展开枝叶,山风阵阵,树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那是山灵的在感谢。
再见了,再回来玩呀~
宋延年笑了笑,“我会的。”
巳时初刻,宋延年看着前方那一栋栋圆楼的建筑,轻吁了口气,终于到这圆楼镇了。
他往毛三寸嘴里塞了一个果子,指着前方。
“出发吧,咱们去镇上买点干粮。”
圆楼镇之所以叫做圆楼镇,就因为这个镇子上,大多数人家的房子都是盖成圆形的,以氏族同居,远远看过去,恢弘又壮观。
童先生和他提起过这圆楼镇,因为他们多是几户住一栋圆楼,村民间关系密切却矛盾也多。
童先生殷殷告切犹在耳畔:
“延年,这村子抱团的很,但吵闹纷争也多,你看到了千万不要多嘴,就是有事情找上咱们,咱们吃点亏也不打紧,赶考为大,万不可与他人冲突。”
当时的宋延年自然是连声应下。
同一个屋檐下感情自然深厚,但生活在一起磕磕绊绊本就多,鸡毛蒜皮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外人一旦介入,那性质又变了,有时反而越劝越糟糕。
他才不会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