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都是筋疲力尽的时候,全在苦苦死耗着,谁都说不好,哪一方先撑不住——谁撑不住,自己那一方的钹跌落,那对方的钹冲过来,他们就全得倒霉!
因为缚仙阵的缘故,两方都觉得没人能进,没人能出,只能这么死顶着,这一番较量,倒是也算公平,都说好了,胜者为王,愿赌服输,谁知道,我竟然在这个时候给进来了。
师父虽然脸色很差,但别提多高兴了:“门主,这是祖师爷,保佑咱们厌胜门!他们已经撑不住了,只要把他们金钹掀翻,那几个天师府的,都得去找孟婆喝汤——不,我也老糊涂了……”
师父看向了李茂昌,阴沉沉的一笑:“阴阳斩魄钹一过,魂飞魄散,这帮人,汤都喝不上,哈哈哈哈……”
天师府那几个高阶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还没较量出结果,你们就……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果然是背信弃义,出尔反尔!”
师父看了他身后那几个插着烟袋锅子的老头儿一眼,挤眉弄眼一笑:“哎呀,天师府的道貌岸然,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可惜,可惜,我们厌胜,跟他们黑先生,活的逍遥自在,只看中结果,不看重过程!”
黑先生……就是老头儿以前手底下的人?
这么想着,我对他们忍不住多了几分亲切感——更别说,在那几个黑先生之中,赫然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没插着烟袋锅子,却插了一把黑伞,上面同样有三眼疤。
我在安家勇的二手车行见过他,燃犀油就是他给的。
他当时还说,要找自己一个徒弟,要回一个东西,以后有缘分还会再见,可没想到,现如今在这里见到他了!
那黑伞老头儿眯着眼睛,对我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满眼是赞许:“上次一见,就知道您不是什么一般人物,果然,只要钹倒了,整个行当,就全是您的了。”
而那几个高阶,皱起眉头,都看向了李茂昌。
不过,李茂昌还是不慌不忙,一副很淡定的表情。
不愧是首席天师,这心理素质,真是让人佩服。
是啊,只要我一动手,那天师府的高阶,都挡不住“阴阳斩魄钹”,立马全灭,厌胜门大获全胜。
师父看出我表情不对,眼里也闪过了一丝狐疑:“门主,您还愣着干什么?这天师府把咱们厌胜门灭了门,那么多年的血海深仇,全在您身上,这大好的机会——”
老大忽然也开了口:“耳!”
耳?
我这才看出来,师父的一只耳朵,已经汨汨淌出了血来。
我心里一紧,师父快撑不住了!
天师府的也看出来了,立刻大声说道:“首席天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阴一阳两片金箔微微颤动了一下,显然天师府那边也拼了老命,师父已经不能再说话了——这个生死关头,差之毫厘,就会全盘皆输。
可真要是把金钹撞翻,那背后黑手的目的,就达到了!
现在,用什么法子,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呢?
我立马说道:“师父,就没什么法子,能让两方一起停手吗?”
看我的眼神,更匪夷所思了,别说师父了,老大的眼神也变了变:“停?”
我立刻说道:“我查清楚了——当初天师府和厌胜门,根本就是被人挑拨的,是有人污蔑厌胜门改局,才误导天师府来灭门,这件事儿,要说报仇,更应该跟那个借刀杀人的报仇!”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今天这个三清盛会上,也是有人用西川蜇皮子,伪装出了我的脸,就为了挑拨厌胜门和天师府的关系,让咱们两败俱伤……”
“荒谬!”
一个天师府的枣核脸高阶怒道:“这种鬼话你们也信?电视剧里还有人皮面具呢,谁见过?多少人亲眼看见他留的挑衅书,亲眼看见他在水猴子池塘出现,当时他有多张牙舞爪,那么也知道,我看,他现在被咱们围住了,害怕了!把自己做的事儿,推个一干二净,只是没想到……”
还有一个瘦骨子脸山羊胡跟着说道:“没地方甩锅,吓的连什么蜇皮子也捏造出来了,拿咱们天师府当什么了——什么厌胜门,你们叫说书门吧,不,说书的都未必能编出这么拙劣的瞎话!”
我盯着他,似笑非笑:“您二位岁数不小,想必是有些老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现在的这个形势,对我们厌胜门一片大好,我要是想,一脚踹翻金箔,你们就全得倒霉,有什么理由说谎?”
本领大的人一般都不服老,那俩老头儿一听我这话,气的五内俱焚,张嘴还要说话,可行气已经撑不住了,齐刷刷一人吐了一口血。
他们的命灯,跟被大风吹了一样,一瞬间摇摇欲坠!
我接着说道:“换句话说,你们处于下风,不配让我说谎。”
这道理别说这些老狐狸了,只怕小孩儿都懂。不过,那两个老资格估计跟厌胜门是有血海深仇的,眼和心都被鲜血糊住了,自然看不见东西。
其余的高阶踌躇了一下,看向了李茂昌。
李茂昌则缓缓说道:“梁先生,你还认识他吗?”
鬼语梁吐了口气,恶狠狠的看着我:“不错,我是认识他——当时在玄阴胎,在水猴子池塘……”
可李茂昌打断了他的话:“你看到了他的腿没有?”
鬼语梁一皱眉头,视线落在了我腿上,一下就愣住了:“你是……”
我立刻说道:“没错,我来三清盛会,为了避免麻烦,用了个假名字。”
鬼语梁一开始全被我的脸吸引住了,但是眼看着我为了救他受伤的腿,和跟他交谈过的声音,他眼神一变:“朱英俊!”
而何有深也缓缓说道:“我当时也在,也能给他作证!”
第893章 二十八星
何有深身为十二天阶,权威就更别提了,他一出口,其他的几个高阶也愣住了:“何老,您怎么……”
“不早说?”何有深苦笑了一下:“我要是早说,只怕你们也不信,这个门,大概都不会让我一起进!”
剩下的高阶天师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早,大家就疑心,玄阴胎之类的东西是怎么弄进来的,也不少人,怀疑我在这里有内应。
杜蘅芷身为天阶,本来也应该进来的,可就是因为跟我的关系,不受信任,被排除在外面看门。
哪怕李茂昌——要是一意孤行给我说话,大家也不会相信,因为人人说我是他的私生子,他们只会跟金毛狮王一样,疑心李茂昌是存心偏袒我。
更别说何有深了——他家孙子乌鸡是我徒弟,真要是无凭无据的帮我,也被踢出门外不商量了。
而老大这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我:“真的?”
师父他们也都看向了我。
我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不是给天师府开脱,我是想把那个真正害厌胜灭门的人找出来,绝对不能再中他的计了!”
老大脑门上青筋直炸——这么多年来,对天师府的血海深仇,竟然是被人当猴儿耍了,骄傲如厌胜门,谁受得了?
师父是其中能力最大的,坐在主位上,要拿一棵大树来比喻,其他人的行气是枝丫,师父自己,是支撑大家的树干,所以元气伤的也最厉害,一听这话,脑袋顶上都要冒青烟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到底是谁……”
“是啊,”天师府其他人终于松了口,全看向了李茂昌:“这要是真的,到底是谁?”
李茂昌却看向了我。
我答道:“现在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位夏家仙师——夏季常。”
众人全愣住了,有人嘶声说道:“那不可能!”
我只能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人证,就在天师府,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一起从细枝末节查……”
那个被忽悠来冒充我的摆渡门人,现在在江采菱手里。
以她的能力,决不会出差错。
可我还没说话,师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脸色大变,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一耸,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一张嘴,就是一口淤血。
我心里一紧:“师父!”
师父气的说不出话来,不光是师父,老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我立马说道:“现如今,咱们两边都是两败俱伤,这样下去,那个人就能再害咱们第二次,依我看,先把金钹给放开,再跟天师府的一起找那个真凶!”
其实,我是看出来,师父一气之下,恐怕内里行气逆转,哪怕再支撑,也撑不住多长时间,万一顶不住金钹,就糟了。
师父知道我看出来了,吐了口气,已经气若游丝了:“一切,都听门主的吩咐。”
我点了头,看向了天师府:“一起松手?”
这个时候,天师府和厌胜门一样,都靠最后一口气吊着,大家的命都跟在钢丝上一样,没人真愿意同归于尽。
可天师府的其他高阶,都有些不太自然。
只有何有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想松也没法松开——差一毫一离不齐心的话,那就是大祸……”
这就跟两个崩橡皮筋的人一样,谁慢一点,橡皮筋就会崩到了谁手上,谁也不敢冒险。
除非——我已经看出来了。
李茂昌看着我:“李门主,要松开阴阳斩魄钹,还得要麻烦你。”
他这话说的,非常诚恳。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李茂昌,一直有一种奇怪的好感,好像直觉,就觉得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果然,这两片金钹虽然怼的是严丝合缝,但凭着我观气的能力,能辨认出来,厌胜门这边,跟天师府这边,隔着一个非常细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行气之间的缝隙。
如果我用玄素尺凝气下劈,那这两扇钹,就可以同时分开!
太好了。
不过,那个缝隙十分难以分辨,我左眼的伤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一片血红,全靠着右眼勉强支撑着。
而我只是地阶,要想精确,必须将老海和老四的行气运上眼睛。
勉强用天阶行气,对眼睛,会产生更大的损伤。
而李茂昌也看出来了,声音一沉:“你一定要小心……你过来,我教给你一点东西。”
这话一出口,其他天师府的高阶,都对李茂昌露出了几分意外。
是啊,天师府的教给对手东西,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但是他们再一寻思我和李茂昌之间的“绯闻”,又转而露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模样。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外人呢。
不过,李茂昌压低了声音,十分诚恳的教给了一套引气的法子,说这是天师府家主的不传之秘,叫二十八星宿引气。
以前我用行气,根本就是野路子,全靠着身上天生的“同气连枝”,吃百家饭一样,老海,水天王,老四,一人收一点,真要是引气,往往也只用蛮力,导致受过不少伤。
而李茂昌教的这个法子,跟公孙统教给的观察感知法,简直相辅相成!
我本身有异常的行气,再学会了这种精妙绝伦的法子,猛地让人醍醐灌顶!
李茂昌觉察出来,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