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玉破禅等人答应了,玉破禅先去洗匕首,看见金折桂提着大氅抖了抖然后费劲地去拆外层的黑色缎面,一言不发地接到手上,寻到大氅边角处,用匕首将线拆开一角,然后拿着匕首一划,用力一分,大氅的狐皮里子、缎子面就分开了。
“多谢。”金折桂将线头都拆掉,将面丢进溪水边,用石头牢牢地压住,“先泡着,等泡够了,再洗。”
“……洗了之后,你会缝吗?”玉破禅问。
“我还是会针线的。”虽然不大结实也不大好看,但那大氅穿了那么久,该拆了洗一洗,不然冬天的时候熏得自己难受。
玉破禅原想叫她把自己的也拆了,但看她连自己的那件洗过之后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作罢,随着她一起向营地去,路上道:“以后别给旁人剃胡子了。”
金折桂一头雾水地看过去。
玉破禅思量着如何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来,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说:“哪有女子登门给旁人剃胡子赚钱的,况且,你若落魄了,我岂不是更加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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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坐山观虎斗
言下之意,是她比他厉害?金折桂揣测着玉破禅的话,继而听人说阿烈醒了,就问玉破禅:“你去看她吗?”
“为什么去看她?”
“若有人肯为我这么死一下,我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金折桂含笑地说,见严颂、玉入禅向她招手,赶紧过去吃饭,见今日还是羊肉、大饼,不觉回头看向后面的高山,思量着若山上蘑菇,摘来炖肉也不错。
大抵是剃了胡须之后,众人都显得斯文了许多,于是今日吃饭的时候,众人不像往日那样盘腿席地狼吞虎咽,反而各自找个地方,细嚼慢咽。
“阿烈过来了。”玉入禅低声提醒金折桂等人。
一群人抬头,果然瞧见阿烈的阿娘搀扶着脚步虚浮的阿烈过来。
“玉少侠,阿烈醒来不见你一面,不肯吃东西。”阿烈的阿娘道。
阿烈头晕眼花,只瞧见一群白面的人在脸前晃,一时分不出哪个是玉破禅,只气若游丝地道:“玉少侠……你还好吗?”
玉破禅放下手上拿着的羊肉,对随着过来的拓跋平沙、慕容宾道:“从今以后,不许再提阿烈下药的事,也不许阿烈再靠近咱们吃的饭。还有,你们劝阿烈改了吧。再有,叫人好好照料阿烈,免得她面子上挂不住,偷偷离开队伍。”
拓跋平沙、慕容宾再看玉破禅并不看阿烈,心知玉破禅虽心胸宽广地不计前嫌,却也不肯再搭理阿烈,赶紧劝阿烈的阿娘:“快把姑娘搀扶回去吧,好生开解开解她。”
“是。”阿烈的阿娘不禁落泪,看阿烈痴痴地看着玉破禅,便安慰她说:“好姑娘,想开一些,强扭的瓜不甜。”
阿烈自醒来后就惦记玉破禅,如今听玉破禅说不许她再靠近吃食,心知他在猜忌她,急忙要解释自己是被郁观音欺骗,但才醒来身子虚弱得很,头微微向后一仰,就又昏厥过去。
慕容宾赶紧将阿烈抱起,将她送回帐篷里歇息。
“哎,多情总被无情恼。”玉入禅唏嘘,隐隐有些羡慕,虽他也是少年英雄,但眼瞧着戚珑雪、金折桂、阿烈先后被玉破禅吸引,自己至今却没一个仰慕他的女子,不觉艳羡起来。
“玉九,你的手指给我看看。”金折桂出声问。
玉入禅不明所以,举起手给金折桂看。
金折桂见他一只曾被她折磨的手上伤痕累累,另一只手却纤长精致,立时道:“我把大氅泡在溪水边了,回头你给我洗了,晒干了,再缝上。”
岂有此理!玉入禅见金折桂把他当女人使唤,不禁气恼起来,脸上青筋跳了再跳,半天想金折桂是连玉破禅都不肯救的人,自己跟她硬碰硬,岂不是找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好。”
玉入禅会答应,大大地出乎众人意料。
“我的也拿去洗一洗。”玉破禅道。
“好。”玉入禅又痛快地答应,心思百转,心想自己先百依百顺,叫玉破禅、金折桂对他心存不忍,如此以后他做出什么事来,这两人也会放他一马。
不愧是范康的徒弟……金折桂心里想着,却懒得去猜玉入禅那半拉子小人又算计什么。
待吃了饭,金折桂、玉破禅就向山上走了走,将山上大致有些什么看了一遍,采摘了一些野果野瓜回来,瞧见阿大几人因没胡子,文雅了,就连帐篷都搭设得细致起来,力气最大的阿三,砍到了许多树木,准备搭造一所木屋;最会爬树的阿大干脆在树上搭了个小窝,既能在树上站哨,又能在树上休息;至于阿二、阿四,这两人合力去造草屋。
三只小猪的故事?金折桂摇摇头,叫了拓跋平沙、慕容宾来,“三天后,帐篷都搭好了,立时给所有人分工。猛士们只管习武演练,平民中的男子负责帮忙搭造哨塔。女子们喂养牛羊马匹,洗衣煮饭,力气大的,分出一些帮忙搭造哨塔。”
“是。”这二人连忙答应,然后拓跋平沙道:“距离这里向西三十里外,有个柔然人的小部落,那部落里有集会,要不要冒险去那里用牛羊换一些盐巴回来?”
金折桂摇头,“不行,咱们没准备好之前,不能冒险引来任何人。”
拓跋平沙、慕容宾思量一番,虽盐巴可贵,但拿性命去冒险也不值当,于是只能作罢。
傍晚,金折桂检查了一下玉入禅洗过的衣裳,就进了帐篷里睡觉,听见一阵埙声,心知是玉破禅在吹,心想这人睡了十天,倒是有精神得很,第二日一早起来,出了帐篷,见其他人还没醒来,瞧见阿烈拖着身子将一束野花放在玉破禅帐篷外,又见阿烈要过来跟她说话,转身大步向小溪那边去,在溪边洗脸漱口后,先站在山脚向下看,随即又向山上去,来来回回几次,就见阿二跑来。
阿二道:“不用小前辈吩咐,我也知道又看是看地形了。”说罢,就细细地把这边左右几处的地形说给金折桂听。
“建山寨,山寨的名字,就叫黑风寨。”金折桂果断道。
“黑风寨?威风是威风,就是不够正派。”阿二沉吟道。
金折桂笑道:“威风就好,管什么正派不正派。”
阿二待要问金折桂不想着回西陵城吗,又想何必勾起金折桂思家的心。
金折桂带着阿二,又去寻玉破禅等人,把自己要建山寨的心思说了,众人听了,都知道他们一要防着玉观音,二要防着柔然人,只能赶在冬天前将山寨建好,于是思量一番,纷纷答应。
等进了十一月,天上第一场小雪落下的时候。
哨兵骑着马奔来对金折桂等人道:“柔然人又开始抢东西了,前面七里,有一队车队被柔然人包围了。”
“看清楚是谁了吗?可是梁松他们?”金折桂问。
哨兵摇摇头:“不敢暴露咱们的位置,属下不敢靠近去看。”
“是车队?车队里,定然有粮食、茶盐。去救人吧。最多,救了人之后,绕远一些,不将他们带回山寨。”玉破禅说着就向外去,远远地瞧见阿烈又在看他,扭过头去,“老九也去,早早历练一下也好。”
玉入禅不敢不从,赶紧跟着出去。
玉破禅、玉入禅兄弟二人领着两百多人出去,到了七里处,见那边已经打完了,远远地看见梁松、蒙战,玉破禅就呼唤起来,赶紧令人迎上去。
“梁大叔、蒙大哥,你是阿六?”玉破禅看见了阿六手上拿着竹笛,就出声问。
“正是在下。”阿六原当玉破禅、玉入禅吃苦了,此时见他们兄弟二人面如冠玉,衣衫整齐,又想传言果然不可靠。
“阿五,风大,别出来。”蒙战对戚珑雪说话,眼睛却是看向玉入禅。
戚珑雪已经从车轿里出来了。
待戚珑雪一出来,不独玉入禅,就连那两百多猛士都不禁惊叹了一声,只见她一袭如雪的狐裘随风轻轻摆动,青丝轻轻地披散在肩上,如凝滞一般的肌肤上,目中饱含悲悯。
“菩萨,活菩萨。”不知谁第一个说了,其他人纷纷赞同。
戚珑雪被一群人看着,微微有些羞涩,先从囊中拿出一条泡过药的洁白棉带递给玉破禅,“把这个绑在眼睛上,我请教过西陵城的大夫,这个药能治你的眼睛。”
“多谢了,阿五。”玉破禅伸手接过,仔细地将布袋绑在眼睛上。
“都看什么看!快帮忙驾车回去。”蒙战不满地挡在戚珑雪跟前。
众人见蒙战那莽汉竟然去握戚珑雪白皙的小手,而戚珑雪竟然不将他推开,不禁纷纷想: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我先瞧瞧谁受伤了。”戚珑雪道。
梁松见一个柔然兵没死,立时一剑刺死他,“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给他们看吧。”又叫人仔细检查没留下活口,才令众人赶路。
路上,阿六道:“将军听说小姐不回去,气得到处骂人,可是军中的一干兄弟听说小姐的事,都赞她有义气,我带着来的五百个兄弟,都是自愿过来帮着小姐的。”
玉破禅心知后面跟着的是金家家将,虽蒙着眼睛,却也向众人连连拱手,连声道辛苦。
“后面马车里都茶饼、盐巴、米面,还有夫人捎带给小姐的衣裳、纸笔、书本。八少爷先前送给小姐的银枪,夫人也叫我给带来了。”阿六一口气道。
玉入禅道:“难怪会引来柔然人追抢,也带的太多了一些。”
梁松闻言叹道:“我们路上又遇上了一群被柔然人抢光东西的人,他们人多,我们也不好立时拿出东西分给他们,免得引得他们来抢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拖家带口地在雪地里走。”
众人齐声道:“这柔然人实在可恶,专在下雪后抢人家东西。”
阿六拿起手上竹笛,忽地吹了起来,只听笛声忽地尖啸,忽地低吟,就像着这塞外的北风,无孔不入。
忽地阿六手一顿,傻傻地看向前面突兀地出现的寨子,只见山脚下,几丈高的栅栏边上竖立着两个哨塔,栅栏后,沿着山脉,又竖立了起高高低低的木屋木塔,一道道哨塔上的人看见他们来,吹出一声声锐利的呼哨传递消息。
“这是……”梁松也糊涂了,若早有这地方,上年玉破禅何必带着人去抢河谷。
“这是黑风寨。”玉入禅抢先一步说,他是最不喜欢这一看就不正派的名字的,可是金折桂喜欢,玉破禅不反对,就只能这样定下了。
“这名字,很好。”梁松、阿六一听就猜到是谁给起的名字,自然不敢说不好。山寨大门打开,梁松等人随着玉破禅、玉入禅进去,早有人准备好接应,戚珑雪下了车,先去看受伤的人,待一一替众人包扎了,才被蒙战催促着去见金折桂。
“哎,若有她给咱们包扎,真恨不得被人捅得千疮百孔。”一个鲜卑猛士看着戚珑雪惊叹道。
虽郁观音也很美,但郁观音身上时时刻刻都有上位者的气势在,叫人不敢直视,自然比不上年轻又心善的戚珑雪,叫人看了就又爱又敬。
“那你叫我捅捅?”蒙战虎着脸道。
草原之人十分好斗,此时听蒙战说,就纷纷道:“好,咱们决斗。要是谁赢了,这位五姑娘就是谁的。”
蒙战卷起袖子,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你?”
“胡闹什么,柔然人不知何时会来,竟然有功夫决斗。”戚珑雪嗔道。
“是是。”一群人立时服软了,待看蒙战拉着戚珑雪走,纷纷有意喊:“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呸!”蒙战回头唾道,越发小心谨慎地护在戚珑雪身边,既怕她被人看了去,又怕她看上了别人。
戚珑雪进了山寨最高处金折桂的木屋里,却见这木屋只有一半是木头,后头一半竟然是个天然的山洞,这山洞里火炉边养着不知什么品种的兰花,兰花后,一张狼皮褥子上堆着沈氏叫阿六捎给金折桂东西。
“我母亲生了弟弟还是妹妹?”金折桂问。
戚珑雪气恼金折桂一群人撇下她出塞,于是有意不答。
阿六道:“生了个女孩,将军说长得像小前辈,就给起名叫小星星。”
金折桂见沈氏把针线筐都叫人捎带来了,就把针线筐递给玉入禅,“你用得上。”脸上神色不动,心里却微微泛酸,她原以为沈氏、金将晚若再有女儿,会巴不得小女儿身上没有一星半点像她这大女儿,谁知起名字的时候,却又顺着她的名字来起。
“小星星,这名字好,将来大了,定又是一个小前辈。”玉入禅忍辱负重地接过针线筐,然后惊喜地道:“小前辈,这个雪青的线正好缝你那条裙子。”
“咳。”梁松不知金折桂又怎么整治玉入禅了,看金折桂收拾沈氏给她准备的杂七杂八东西,意有所指地说:“这里头好些东西,其实是西陵城周遭各家送的礼,老爷当着众人面说要挑女婿,毛遂自荐的人数不胜数。”
“当真?”严颂喜不自禁,见金将晚、沈氏没忘了他那一份,就去翻看沈氏给他准备的衣裳,见里头小衣裳、亵裤、鞋袜无所不有,又去看玉破禅那一份,见里头远不如他的细致,虽有鞋袜衣裳但其他的就没了,不禁脱口道:“坏了,将军把我当女婿看了。”
阿六并不知金折桂跟玉破禅的事,拧眉道:“将军把你当女婿看,还委屈你了?”毕竟严家原是金家家奴,如此还算抬举了严颂。
严颂嘴里叽叽咕咕半天,才道:“不委屈。”
阿六、梁松等笑了,玉破禅却因严颂的举动也多了个心眼,将眼睛上带着的棉布拿下,将玉入禅、阿大等人的包袱看了看,见就数自己的包袱里东西最少最漫不经心,眉头紧紧地拧着,对金折桂道:“金叔叔、金婶婶这是……”专门针对他?
“所以说你们不合适。”严颂赶紧插话,这些时日,虽没见金折桂跟玉破禅太亲近,但二人也不是很疏远,看得他有心棒打鸳鸯,又没鸳鸯;若不打,看他们出双入对,又别扭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