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已经吃过了午饭,她坐在一旁看着江星列吃饭,也不说话,只安静地坐着。
“最近怎么瘦了。”江星列问。
“青州米贵啊,”沈绵倚在桌子上,“?眼看着跟金子一个价钱了,吃不下。”
江星列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沈绵嘴里,“没事,那些商家白拿了你多少银子,回头肯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沈绵笑道,“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你要是不来,我还要想别的办法让他们还回来。”
江星列又给她喂了一勺粥,“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吃这个哑巴亏呢。”
“我又不是傻的,”沈绵把他喂过来的第二勺推开,“你自己吃,我还想给沈家庄修桥呢,怎么能让几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我不是还给你带?了荷包吗。”江星列见她不吃,才自己吃起来。
“我祖父说了,怕是把我卖给你都还不清的,”沈绵略带忧愁,“你怎么这么有钱呢。”
“静国公府百年基业,我又是陛下身边的人,想给我送银子的人多的是,”江星列笑道,?“日后等你你做了世子夫人,多的是人捧着银子往你手里送。”
“然后咱们俩一起刑部蹲大牢吧,”沈绵在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道,“这话要是让我爹听见了,打断我的腿都不许我嫁给你的。”
江星列在沈绵脸上掐了一把,正色起来,说,“有件事情同你说。”
沈绵看他这样认真,也坐直了身子,“你说。”
“太子妃离世了。”江星列道。
沈绵听罢,怔愣片刻,垂下眼眸,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她那样好的人,我很喜欢她的。”
在宫里那样的地方,太子妃杨氏算是性情极温和的人了。可惜在宫里,好脾气总是难久长的。
江星列拉着沈绵的手,道,“我们绵绵,日后要长长久久,长命百岁,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
沈绵看着他,说,“这是自然,你也一样,咱们两个都要长长久久。”
她顿了一下,又说,“也不用太长久,活的太久了人家也不喜欢,差不多就好。”
江星列道,“到时候咱们半年住在青州吃海鲜,天气冷了就去姑苏,不跟小辈们一起住,他们爱娶谁娶谁,爱嫁给谁嫁给谁,你说好不好。”
沈绵的眼泪还没流出来,便已经退回去了,说,“你想的真远,现在就想到小辈的事情上去了。”
“我总是在想啊,”江星列道,“想着和你的将来,想咱们的孩子。”
沈绵问道,“那你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都喜欢,先生两个男孩子,等他们大一点,再生女孩子,太子可烦人了,整天催着咱们生个女儿,给他儿子当媳妇,”江星列一脸嫌弃,说,“我不想跟他当亲家,等皇长孙年纪大一些,跟咱们家的小女孩差个七八岁,我就不信他还好意思跟我当亲家,你说怎么样。”
沈绵听了这话,忍俊不禁,“那万一我都生的女孩呢。”
“生女孩像你多好,又乖又懂事,还聪明,等长大了,个个跟花儿似的围着咱们转,到时候满盛京的人家都来咱们家求亲,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把女婿带着,你还不用担心和儿媳妇吵架,你见过哪个女婿敢跟岳父岳母吵架的吗,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江星列说得好像他现在就有一溜女儿一样。
沈绵被逗得大笑起来,“你可真会拣好听的说,有你这样的岳父,只怕女儿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我就一人买个大宅子,送她一条街的铺子,让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跟我和姐姐小时候似的,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要学。”江星列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沈绵笑地倒在她怀里,江星列顺势拍拍沈绵的后背,“一会笑岔气了。”
“你也不怕养出一群小纨绔来。”沈绵道,但凡有些家世的,都希望把女孩子教成优雅端庄的世家贵女,日后能够嫁到高门。
男孩子要让他顶门立户,最好像江星列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江星列倒是与众不同。
“怕什么,人生在世,只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就好,何必守着那许多规矩,自己将自己画地为牢,那样活着,也是痛苦。”江星列心想,皇帝陛下的希望,就是让他们这些积年的庞大世家,能够从内部分解。
这话他没有对沈绵说,等沈绵笑完,道,“这次赈灾,是齐王殿下主持,你大哥哥也被陛下委以重任,过几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陛下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沈绵当下从江星列怀里坐起来,不满道,“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家和于家简直是泼天的大仇,齐王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我大哥哥穿小鞋呢,还有你,你是东宫的人,陛下是怕青州不够乱吗。”
“谁说不是,”江星列道,“谁让太子妃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齐王要是能顺利将青州的人灾祸平定下来,那日后他就能和东宫平分秋色了,到时候东宫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陛下这就跟养蛊似的,要让他两个儿子争斗,再挑出能继承大统的人。”
沈绵听罢,哼了一声,“多亏陛下儿子不多,不然盛京还不知道是如何的血雨腥风。”
“周氏皇族历来人丁不旺,我看一定是作孽太多。”江星列道。
沈绵道,“你身上也流着周氏的血呢。”
“可是我姓江啊,”江星列在沈绵脸上捏了一把,“你还吃吗?”
“我本来就不饿,你吃饱了?”沈绵站起来,准备收拾桌子。
“好了。”江星列也站起来,两人一起把盘子和碗装在食盒里,只把糕点留下。
两人绕着院子走了两圈,江星列去安排人,准备晚上送沈绵出城。
沈绵也无意留下,她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少给人添麻烦,保住这条小命,等着这场灾祸过去。
沈绵心想,要是自己能像话本子里那样的女子就好了,要不懂谋略,能帮到自己的丈夫;要不会经商,能赚钱;要不会医术,就悬壶济世;要不是侠女,能够惩恶扬善;可是这些实在的东西,她都不会,只会画画,在危难来临的时候,也只能保全自己,不能帮到其他人。
当天夜里,沈绵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一会带上家中仆从,连夜跟随江星列出城。
深夜,沈绵坐上马车行走在街道上。她能听到车轮骨碌碌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是心里想的太多还是怎么,沈绵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烂味道,让人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