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晴朝庞金花呶呶嘴,“看老太太呢。”
俞欣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大娘这是有心事这,还挺稀奇的。”
俞欣认识庞金花也好几年了,对这老太太也挺熟悉的,在她印象里老太太性格很开朗,从没见她为啥事儿烦心过,现在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反倒忧愁起来了?
但俞欣不明白,俞晴却知道一星半点,可这事儿又不好说,俞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俞晴问俞欣申请住校外的事怎么样了,俞欣摇头,“我想了想还是得在学校住一年,等大三再说吧,我们这专业性太强了,有时候在画室一呆呆那么久,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门,住在这边没学校方便。不过你放心,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的。”
俞晴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勉强,不过周末还是让她回来住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俞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眼前就是炮火连天的场景。
我方战士的怒吼,敌人的大叫,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睡不安稳。
像这样的夜晚,她们尚且能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觉,那在前线的战士们呢,他们又能否安睡?
俞晴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坐在窗前祈祷陆青柏能安安稳稳的回来,她不求别的,只求他能好好回来。
枯坐到半夜,俞晴终究躺下迷迷糊糊睡了,结果天不亮的时候又醒了。
俞晴将陆青柏留在家里的一身旧军装拿出来细细的摩挲,又忍不住叹气。
早上六点多,庞金花就起来做饭了,俞晴索性也起来,对庞金花说,“娘,早饭我来做吧。”
庞金花惊讶,“你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瞅瞅你这眼睛,黢黑黢黑的,昨晚当夜猫子去了。”
俞晴摸了摸眼睛,摇头,“没有,睡不着,失眠了。”
庞金花也絮絮叨叨道,“我也是,我睡觉从来都是躺下就睡,结果这几天总是睡不安稳,老是做噩梦,可别是预示着啥才是。唉,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听她这么说俞晴心里更不安稳了。
都说母子连心,难道陆青柏在前线出了什么事儿?
可她现在连陆青柏在哪里都不知道,想联系一下都不行。
早饭后俞晴好歹是困了,便回屋又睡了一觉,庞金花仍旧不安,她找出陆青柏所在学院的电话谁也没说就出去了。
电话打过去自然还是那番说辞,说学院封闭训练,不能联系家里。
庞金花皱眉,俞晴说是出任务了,学院说封闭训练,人到底哪里去了?
就算是出任务这都多久了,怎么也没个信儿回来?
带着疑问,庞金花就往回走了,到了门口就瞅见一人揣着袖子来回的走动。
庞金花皱眉,“谁在这儿啊?”
那人一抬头,庞金花的脸直接黑了,“老王,不是说了最近我不去了,你怎么又找我家来了?”
王德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等她走近了才笑了笑说,“你说不去了我以为你家出了啥事儿,这不过来看看有没有帮上忙的地方。”
“没事儿。”庞金花说,“就是刚过了年打算好好休息休息,你快回去吧。”
结果王德贵站在那里没动,庞金花扭头就走,“我先进去了。”
“唉,先别走。”王德贵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你先别走,跟我说说话。”
庞金花有些不敢看他,“没啥好说的,咱俩有什么好说的。天怪冷的,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王德贵急的原地转了几圈,半天才一咬牙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你愿不愿意和我搭伙过日子?”
终于问出来了,这句话憋在王德贵心里都好久了,头一次看见庞金花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人不错,相处下来他更对对方满意,觉得是个可靠的过日子的女人。
结果庞金花听他这么说脸直接拉下来了,想都不想就道,“我不愿意。”
说着庞金花头也不回的进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王德贵难得勇敢的说出来了,不想就这么放弃,便上前拍门,“金花,你听我说呀,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要是不满意你和我说,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没什么不好的,咱俩不合适。”庞金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无情,这话庞金花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对,但王德贵却听的挺难受的。
王德贵又拍门说,“那你说说咱俩哪不合适,你没男人,我没老婆,你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女人,不乱花钱,不正合适吗。”
庞金花没吭声,王德贵继续道,“而且我这人也没孩子,就是个老光棍儿,没啥牵挂,自家有个祖上传下来的小院子,一家子咱都可以住。要是他们喜欢就给他们也行。要是不想去那边住我倒插门也可以。”
庞金花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一声,“王德贵,你还是个男人吗,竟想着倒插门的事儿。”
“怎么不是。”王德贵反驳道,“倒插门怎么了,倒插门能娶到老婆就很好了。你就考虑考虑我,我这人啥样你也了解,咱就搭个伴儿,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以后什么事儿都靠着孩子不是。”
这话算是说到庞金花心坎里去了,她向来觉得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干了,但从上了年纪之后庞金花有时候就担心,担心她老了的时候怎么办。孩子都那么忙,她再一病啥的不就给孩子添乱吗。
王德贵这人庞金花也的确了解。虽说是个老光棍,但早年间也不是没娶过老婆,只不过老婆得病没了,他被前丈母娘一家抠去不少东西,怕再娶个媳妇回来再摊上这样的丈母娘于是就绝了娶媳妇的心思。
后来革命开始,王德贵以前家里有个祖传的小店儿卖羊汤的,结果被前丈母娘举报了,说他投机倒把然后就被下放了。但七四年的时候王德贵就平反回来了,然后被安排进了暖瓶厂工作,工作几年后年龄也不小了于是就提前退休了。
退休后王德贵也看开了,反正有退休工资拿生活也过得下去,于是就整天跟人跳跳舞乐呵了。
甚至在他们跳舞的舞蹈队里,有单身的老太太也看上了他,可谁知王德贵居然看上了庞金花。
庞金花心情挺复杂的,按说王德贵的条件很不错了,自己有座小院子住着,还有退休金。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她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农村来的老太太,没文化粗鲁说话大嗓门,拖家带口的,王德贵到底怎么想的啊。
庞金花没吭声,王德贵却觉得有戏,便继续道,“咱俩都五十来岁,我长的也不是说多寒颤,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以后我也能帮着你干活接送孩子啥的,能帮你分担很多事情,你说对不对?”
其实挺对的,但庞金花就是觉得别扭,心思也乱,“我还是觉得咱俩不合适。”
王德贵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子汗,“哪里不合适了,你说啊。”
问题又绕回去了,但庞金花却不想再说了,直接就进院子里面了。
王德贵听着脚步声,不由叹了口气,难道是他太急躁了,吓着庞金花了?
也是他没经验,一把年纪了又是个光棍。
唉。
王德贵也没继续在这待着,转身便回去了,娶媳妇这事儿不能急,还得慢慢磨,可惜庞金花的儿子不在,不然他也能跟人了解了解,不然他现在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庞金花了。
他也看得出来庞金花并不讨厌他,可到底什么原因让庞金花不肯接受他呢?
庞金花进了院子,俞晴道,“我听着门口有人说话,是谁啊。”
庞金花不敢看俞晴了,“没谁,就隔壁的邻居,碰见了说了句话。”
说着庞金花就回屋去了,俞晴没看见也没多问,庞金花却道,“我刚才去给青柏打电话了。”
“打电话了?”俞晴没抬头,神色却暗了暗,“打通了吗?”
庞金花皱眉,“没有,那边的人说封闭训练见不得人,难道是老三出任务回来了又接着训练了?”
说着庞金花不满道,“以前完成任务回来不都能休息两天吗,怎么这次直接接着封闭训练了。这学校的领导也太不理解学员了。”
俞晴一听就知道她没往那方面想,便笑着安慰,“兴许是出去那么久落下课程,所以现在着急补进度了。青柏他文化课程水平差,他们大多都这样,学起来也难一些,等忙完了估计就能回来了。”
庞金花喃喃道,“希望吧。”
俞晴刚松一口气就听庞金花叹气,“只要别是去了前线就行了。虽然当兵的都得做好这准备,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去的。”
俞晴扯了扯嘴角,“是的,不会去的。”
可惜这话安慰的了庞金花却安慰不了她自己。
庞金花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怎么了,昨天就心不在焉,有事儿瞒着我?”
“没有。”俞晴斩钉截铁的说,“绝对没有,我在想什么时候发奖学金呢。”
一句话庞金花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奖学金上来了,俞晴暗暗擦了擦额头心道可真不容易啊。
因为在家住了,所以俞晴下午也不用急着去学校了,下午陆青松用自行车带了一个麻袋过来,然后说,“这些布料都是些寻常的布料,你看看合适做裙子的就做裙子,样式也不用复杂,到时候定价不会太高,等下一批好货来了再做好看的裙子。”
俞晴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就做去年的款式。”
不过这时候也很少说过时不过时的,而且她说的去年款式也是她自己设计的那些,去年卖的也不多,今年继续卖也不会有问题。更何况这时候的人对于撞衫不会觉得尴尬,反而觉得这衣服好,大家才都去买了穿。所以在大街上看到穿同款衣服的人也非常多。
对这方面陆青松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去南边的时候见识也足,知道俞晴设计的不错,便道,“就做简单的那几款吧。”说着他笑了笑说,“就你画衣服的本事就该和你姐一起学美术,以后不比你姐差,去学啥汉语言啊,毕业了能干啥?”
俞晴说,“当老师啊。”
“老师?”陆青松似是不信,半晌呵呵道,“行吧,俞老师,好好做衣服吧,五一之前多做一点。”
既然这么说了俞晴也就不多想了。
里头的布料大多是夏天的布料,白色卡其色居多,像红色和黄色这些颜色少一些。
俞晴不禁想到几年后风靡全国的《街上流行红裙子》到那时候红裙子将在全国掀起一片热潮,她可得记着这事儿到时候提前囤上一批红裙子赚上一笔不可。
俞晴想到这里又拿出她的本子来写上一笔:红裙子1984。
笔记本就放在她的炕席下面,用的时候拿出来,用完塞回去……
俞晴当天晚上就开始裁剪衣服,等后面上学了,回来也不会把时间都用在做衣服上,平时晚上六点吃晚饭,那么六点到六点半俞晴要陪俩孩子玩儿,六点半到八点才是做衣服的时间。之后八点洗漱,洗漱完则学习,十点准时睡觉。
俞晴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背书半小时,吃了饭后再做半小时的衣服,七点多去学校上课。
骑自行车去学校很快,但才没几天,俞晴的自行车没了。
第170章
对,就是没了,不见了,原先她都是停在教学楼下的车棚里的,结果这天放学准备回家的时候自行车就没了。
俞晴从没想过这种事儿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还有些愣。
卓巧她们原本要去食堂的,看见她站在这边发愣就过来问怎么了。
俞晴道,“自行车没了。”
俞晴的自行车其实还是她和陆青柏还没举行婚礼之前买的,但这几年一直在家属院能骑车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自行车就在屋里放着,其实和新的也没多大差别。
但现在丢了。
俞晴觉得挺遗憾的,将车棚子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很显然,这自行车被偷了,连锁车的锁头都没了,这真是一点都不给俞晴留下了。
卓巧道,“这事儿没法整,除非你能在这么大的学校里能认出你的自行车来,否则……”
她的意思俞晴明白,她不由叹气道,“这自行车买了好几年我都没骑过几回呢,太可惜了。”
一百多块钱呢,心疼死了。
俞晴看着手里的车钥匙恨恨的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