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尴尬。
百里非尘却还步步紧逼,只逼得夏侯云歌退到墙角,他才停下脚步。
“你要去哪?”他一手撑在墙壁上,将夏侯云歌圈在他的臂弯中。
“没想去哪。”夏侯云歌微垂眼眸,不想与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对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逃走。”百里非尘微眯双眸,暧昧的拖着长音,靠近夏侯云歌,手指轻轻抚过她细腻的肌肤,红软的唇瓣就贴了上来。
夏侯云歌赶紧侧开脸颊,避开他的唇瓣,他的唇便印在她柔软的耳廓上。
他不愿放开,烫得夏侯云歌如被火烤,用力推搡他的胸膛,他反而一把将她抱住,搂入怀中。滚热的气息拂过脸庞,耳边荡起他暗哑的声音。
“自从你上次投怀送抱献过一吻,你的味道我总是忘不掉。”
夏侯云歌清楚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变得狂躁,不安地想要推开他,他的一双铁臂却怎么也不放手。
“男人都是如此,越得不到的,就越好。”夏侯云歌声音里多了两分恼意。
“我不想像对待其她女人那样得到你。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百里非尘直接将夏侯云歌压在墙壁上,脊背一阵冰凉,硌得生疼。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别让我厌恶。”夏侯云歌绷紧身体,恨不能一拳将百里非尘打开。
“男人对女人都有一种本能的想要得到的欲望,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毫无目的的帮你,即便表面装得一本正经,十足十一个大好人,在他心里最隐暗的深处,也是为了得到你。”百里非尘对男人的剖析夏侯云歌并不否认。
“我没让你帮我,也不想从这里得到任何好处。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对我有任何想法,你是你我是我,我想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夏侯云歌冰凉的声音竟然让百里非尘笑了起来。
“就当我是狗皮膏药,硬贴着你。”
“你的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不过……”夏侯云歌想了下,还是说下去,“我喜欢自由,不受束缚。如果你能放了我,或许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百里非尘深深地望着夏侯云歌,静默稍许。
“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你就是不想留下。外面那么危险,哪有我这里安全。”
“我如果是个惜命的胆小之人,就不会一再将自己逼上一条死路。”夏侯云歌终于推开百里非尘,侧身避在一旁。
“你那是鲁莽。”百里非尘吹了吹额前碎发。
“鲁莽也好,冲动也好,你将我关在这里,只会让我对你的那点感激消耗殆尽。”夏侯云歌瞪向百里非尘,眼底的厌恶不言而喻。
百里非尘却不堪在意地耸耸肩,“如果厌恶会让你记住我,我不介意。”
“你!”夏侯云歌语结。
百里非尘扬声笑起来,一拂红色的袍袖,转身离去。
夏侯云歌怄气的抓紧拳头,没想到百里非尘刚出门又折返回来。
“你说的柳依依是谁?”百里非尘用力想了想,说道,“我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实在记不住有个叫柳依依的女子。”
夏侯云歌不说话,百里非尘更仔细的深想。
忽然,百里非尘一拍脑门儿,“你说的柳依依莫不是轩辕长倾身边的那个医女?后来,还被封为什么郡主那个?”
夏侯云歌依旧不说话。
百里非尘双手环胸,想不通了,“我并不认识那个女子,轩辕长倾为何因为柳依依来杀我?”
夏侯云歌还是不说话。
百里非尘摩挲了一下鼻梁,笑道,“莫非我采过的花中,就有那么一朵?”
夏侯云歌抬眸瞪向百里非尘,想来百里非尘还不知道,在百花峰那个化名为梦儿的纤弱白衣女子,正是柳依依。
这种事,不是外人能随便说道的。
“百里非尘,你不如多用时间想一下,我们如何逃出去吧。”
“这么说,你不打算独自逃走了?”百里非尘轻挑眉峰,含笑地望着夏侯云歌。
“我倦了,休息了。”夏侯云歌转身,用冷硬的背影,对着百里非尘。
百里非尘讨了个没脸,眨了眨好看的眸子,让碧芙严密守在门口,便也下去休息了。
夏侯云歌坐在床上,抚摸手腕上的黑玉鸳鸯镯,已经成为她不自觉的习惯。缠在另一只手腕上的金蝉丝,轩辕长倾还没有收回去。
却在此刻,会成为轩辕长倾找到她的唯一关键。
寻香蝶和奇蕊花的花香,是否会找到这里?
左右都是死,为何不赌一把。
自己原本预定好的逃跑计划,因为世事难料波折连起,不得不暂且搁置。
而那一条计划,是最彻底也最安全的计划,岂能就此放弃。
夏侯云歌缓缓取下手腕上的金蝉丝,然后将那金蝉丝一点一点展开,附在金蝉丝上的淡淡花香,她仔细分辨也没有嗅得出来,只怕只有嗅觉极其敏感的人才能闻到,奇蕊花的花香吧!
夏侯云歌就将金蝉丝放在窗口上,清凉的夜风轻轻吹过,不知这种花香会不会随着夜风一点一点飘远,招来那粉色的美丽蝴蝶翩翩而来……
清晨时分,百里非尘进来送早餐,他说。“轩辕长倾那便已放出风声,说抓住你了。他想借用此计调出上官麟越,你终不过是他对付上官麟越的一枚棋子。”
夏侯云歌安静地吃着早点,不做声。
“现在城中到处盘查的官兵已经撤退,正是我们趁机溜出城的好机会。”百里非尘坐下来,看着夏侯云歌面无表情地吃着早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你真的不在意轩辕长倾不再找你?”他问。
夏侯云歌不做声,百里非尘继续问。
“以后你就跟了我可好?”
夏侯云歌抬眸,望着百里非尘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皇城的?”
“当然是从城门乔装打扮混进来的。”百里非尘道。
夏侯云歌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心下却不怎么安宁了。原来,百里非尘并不知道宫里的密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百里非尘的眼底多了一分狐疑。
“好奇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一下子都悄无声息的入了城。轩辕长倾看来也没传言中那么狡猾多谋,竟然随意就让你们这些危险入了京。”夏侯云歌放下筷子,擦了擦唇角。
“我还想,京师都可以被你们轻易混进来,你们不如直接杀了越国头领,直接占据京城,就不用打仗了。”
“如果他们那么好杀,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若不是轩辕长倾有意放水,你以为我们当真进得来?”百里非尘哂笑一声。
“明知他有意放水,想要瓮中捉鳖,你还进来作甚?”夏侯云歌困惑不解。
“还不是为了救你。”
夏侯云歌微微一怔,“你不是为了杀轩辕长倾?”
“那只是其次。我是为了救你而来。”百里非尘略显滚热的眸光,让夏侯云歌心里一阵毛躁。
“难道不是祁梓墨想要抓我吗?”夏侯云歌霍地起身,果然没有得到百里非尘否决的回答。
“既是有所目的,就不要说成是救命之恩,这个人情,我可欠不起。”夏侯云歌大步往外走。
初冬的天空瓦蓝的刺眼,两只粉色的蝴蝶映着绚丽的日光,似闪着一层好看的光晕,翩翩振翅而来,就盘旋在院子的窗台前。
“好漂亮的蝴蝶!”芷儿欢喜地趴在窗台前,想要去捉,却被那蝴蝶狡猾避开。“碧芙姐,快来看啊,好漂亮的蝴蝶。”
芷儿的喊声引起了百里非尘和碧芙的注意,他们看到了徘徊在窗台附近的那两只美丽的粉色蝴蝶的同时,也看到了窗台上那金光闪闪的金蝉丝。
夏侯云歌就站在院子中,感受到百里非尘投来深邃难辨喜怒的目光,她轻轻笑了。
“好像一切都晚了。”夏侯云歌说。
“碧芙,赶紧走!”百里非尘大喝一声,飞身扑来就来擒拿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早已做好准备,扬起手中抓着的沙子。
百里非尘躲避不及,痛苦地皱起眉峰,双眼剧烈的疼痛,通红如噙满了血色。
“你到底还是不想跟我走。”他一把拽住夏侯云歌,即便她用力挣扎也不放手。
“你输了百里非尘,我出卖你了。”夏侯云歌一把推开百里非尘,迅速向后退。
“少主,我们快走吧!”碧芙赶紧拉扯百里非尘,焦急催促。
芷儿紧张的直跺脚,“少主,紫嫣姐真说对了,这个女人就是来害我们的。”
百里非尘还是不肯离去,一把推开碧芙,冲上前来,抓住夏侯云歌,眯着疼痛的眼睛,猛地窜上屋顶。
就在百里非尘使用轻功想要快速离去时,一袭紫色的华袍身影,猛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傲立在屋顶之上,拦住了百里非尘的去路,一袭华衣似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辉光刺眼,不敢直视。
“放开我的王妃。”轩辕长倾话音清淡,却在这样美好的清晨,让所有人心扉紧怵。
“夫妻同心,果然其利断金。”百里非尘笑起来,却没有放开夏侯云歌。
夏侯云歌冷瞥一眼轩辕长倾,四目相对之际,俩人皆是容色清凉,没有任何涟漪,亦没有丝毫交流。
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一切恩爱不过都是外人的臆想罢了。
碧芙和芷儿就护在百里非尘两侧,拔出长剑,发出夺目的寒光。
一大队的官兵,破门而入,将小院团团围住。前一排官兵,拉弓上箭,瞄准屋顶上的百里非尘。
“哈哈哈……就凭你们?”百里非尘笑声扬起,带着江湖人士不屑旁人的清傲。
轩辕长倾一手负后,姿态飘然,却在看向百里非尘时,目光如利剑穿心。“本王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那种恨意,穿透骨髓,让人望而生畏。
百里非尘还不知道,轩辕长倾到底为何而恨他。
夏侯云歌却是了然于心,莫名的有一股酸涩压抑在喉口。今日,轩辕长倾前来围困百里非尘,只怕并非为了她,而是为了柳依依报仇。
轩辕长倾身影一闪,速度极快,便已出现在百里非尘的身前。他虽然轻功卓绝,又拥有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小刀,却是不会武功,与百里非尘的对击,未必就能占据上风。
百里非尘抱着夏侯云歌迅速后退,在此刻,夏侯云歌成为他手中人质,底下的官兵定然不敢射出手中的羽箭,便给了百里非尘可以与轩辕长倾周旋的时间。
夏侯云歌轻轻一扫屋顶下面外侧的地势,心中已有盘算。
就在轩辕长倾手持锋利的小刀刺来时,夏侯云歌屏住呼吸,一把抓住百里非尘的手臂上,藏匿迷药魂醉的位置,猛地扬了出去。
一抹白粉飘过,众人赶紧屏住呼吸,但还是有奇异的芬芳入鼻。
轩辕长倾和百里非尘皆没料到,夏侯云歌会出此招,关键时刻倒戈双方。
魂醉虽是百里非尘的杀手锏,却也因为猝不及防吸入些许,浑身也开始有些无力起来。
轩辕长倾的情况也不是很妙,虽然依旧站得笔直傲岸,脸色却变得苍白难看,明显亦有不适。
夏侯云歌争分夺秒,不做任何停留,一把推开百里非尘,纵身从屋顶跳了下去……
百里非尘赶紧飞扑上来想要抓住夏侯云歌,却是晚了一秒,夏侯云歌抓住屋顶下一棵大树的树干,轻轻一荡,便飞了出去,滚了几圈,稳稳落在地上。
就在夏侯云歌争脱百里非尘的钳制时,无数的羽箭腾空射,百里非尘急忙闪身躲避,一脚踢开射来的羽箭,向轩辕长倾刺去。
轩辕长倾矮身一避,放任夏侯云歌离去,将全部的目标都放在刺杀百里非尘。
俩人在屋顶,周旋拼杀,剑光闪烁如夜空烟花绽放。
轩辕长倾凭借轻功卓绝,百里非尘又因有众多羽箭的羁绊,未占到半点便宜。
梅兰竹菊和东朔纷纷飞上屋顶,与碧芙和芷儿缠斗起来。东朔长剑刺向百里非尘的心口,百里非尘赶紧退后躲避,脚下瓦片碎裂,差点被一只羽箭穿身而过……
夏侯云歌一路狂奔,为了甩开追击而来的官兵,赶紧爬过几面高墙。
诺大的皇城,想要藏住一个人还不简单,只要按兵不动,不留丝毫线索,想要找到她可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做到。
从一户民宅潜入后院,之后又从那户名宅后院的小门出去,之后又翻身进了临街别户人家的院子,藏身在那院子的柴房内稍作休息。
门外传来这户人家的说话声。
“老婆子啊!是不是你买药回来了?”老者向外喊了声。
见没有回答,老者便摇摇头回屋了,“最近这耳朵也经常听错声音了。”
夏侯云歌见外边没了动静便悄悄潜处柴房,去一侧的厨房偷了两个干巴巴的窝窝头,藏在身上,赶紧离开这里。
没想到出了这户民宅,后面是一条比较宽阔的大街,街边一侧有一座比较质朴的大宅子,门上牌子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谢府”。
夏侯云歌藏在拐角处,远远看到驶来一架官轿停在宅子门口。
谢文远从轿子内走出来,门口的管家亲切迎接,“少爷,您回来啦。”
原来那里是谢文远的府宅。
夏侯云歌灵机一动,趁着街上没人时,匆匆跑向谢府的后墙,便攀爬入了谢府。
府内不大,很干净简约,下人也不多,倒是很适合藏身。
这时,有两个奴仆端着东西走过来。
夏侯云歌一时情急,赶紧抽身,藏到身后的房间内。没想到竟然是谢文远的书房!书架上密密麻麻摆着书册,书桌上只有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笔墨纸砚,再无旁物。可见谢文远这个人,两袖清风,为人正直不阿。正巧屋里没人,夏侯云歌刚要松口气,警觉的耳朵便发现有轻轻的脚步声往这边走。
夏侯云歌环视一眼这不大的书房,唯一可以藏身的地点便只有那宅小床铺上的床幔后面。
就当夏侯云歌刚刚躲好在床幔后面时,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夏侯云歌透过床幔后面露出的小缝隙向外看,来人正是换下一身朝服的谢文远。
他坐在书桌后,执起一本公文开始翻阅,心态专注极为认真,足见是个做事一丝不苟之人。
夏侯云歌一声不敢出,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急促,缓缓的收放。身体靠在床头,姿势还算舒服,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谢文远翻书的声音,还有笔墨在纸张上刷刷写过的声音。
时间慢慢的流淌,夏侯云歌心里方才揣着的紧张,也渐渐的放松了。
不知不觉竟然有了倦意,等她再次猛然惊醒时,外面的阳光已经西斜,房间里昏暗下来。
夏侯云歌猛地张大双眼,目光流转一圈,见自己周围并无异样,只是手有些酸麻。透过缝隙,看向外面,谢文远还在书桌旁安静地书写着,看样子应该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书桌后的椅子。
夏侯云歌微微吐了一口气,暗恼自己现在总是不经意贪睡。
幸好没有被发现。
管家进来为谢文远点燃了一盏灯,并小声嘱咐。
“少爷,该吃晚饭了。”
“知道了福伯。”谢文远应了声,书写几笔,阖上公文搁置一边,将一沓公文锁入抽屉。并交代福伯将饭菜端进来。
福伯庆应声去了,不消刻便将饭菜端进来。
谢文远的口味一向清淡,只有一菜一汤。
“福伯,厨房可有荤菜?”谢文远问。
“有,有有。中午炖的红烧肉,还有一些,我这就去给少爷热一些,可好?”
谢文远点点头,福伯赶紧去了。在福伯心里却有些困惑,少爷一向晚上不喜荤菜的,怎么今日改了口味。
当福伯将饭菜送进来后,谢文远却没动筷,饭菜放在桌上,便起身出去了,还将房门关好。
夏侯云歌肚子早就有些饿了,不时咕噜噜只叫。她拿出藏在怀里的窝窝头,啃了一口,干巴巴的实在没什么胃口。
许是怀孕的原因,面对桌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吃食,竟然口水泛滥,难以压制。
探头看眼外面,见毫无人声,应是谢文远已走远了,便悄悄从床幔后出来。
桌上放着一盘炒竹笋和一碗西红柿海带汤,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开。
夏侯云歌悄悄盛了一碗汤,就着干巴巴的窝头,狼吞虎咽吃下。之后见屋内的铜盆内有水,便舀了一碗水洗干净碗,匆匆倒在一侧的盆栽内。
小心将碗放回原位,她有些抱歉的吐吐舌头。
正想潜出书房,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