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悄悄跳下屋顶。
从一户民宅破旧的木门上,拔掉一根铁钉。
趁着他们大乱,正是救下小桃,逃出榆林镇的最好时机。
逼近小桃被看押的那条巷子,已隐约看到小桃被捆了手脚。夏侯云歌抓紧掌中钉子,紧贴墙根,谨慎向前。
忽然,后颈袭来一股凉风,口鼻被人猛地捂住,身子一轻便飞了起来。
大雨中,眼前飘过一抹红色的衣袂,耳边传来百里非尘戏谑的笑声。
“你还真跑了。”
夏侯云歌掩好手中铁钉,挣开他的大手,“不跑?被你当成诱饵留在客栈?”
百里非尘揽住夏侯云歌纤细的腰肢,踩过屋顶湿滑的瓦片,冲入雨夜深处……
钟鼓楼是榆林镇最高的建筑,且正对不远处的双福客栈。
百里非尘便是隐藏在这里,借着一道道闪电雷鸣,密切观察双福客栈周围一切动向,还有双福客栈前的血腥厮杀。
夏侯云歌白了脸色。在这里,不但可以看到她逃出客栈,就连巷口埋伏的轩辕长倾人马也尽收眼底。虽不真切,却能辨别。甚至包括,沈承安举刀逼她心口的那一幕。
“连我逃跑都是你的计划之一?”夏侯云歌更加笃定,她的出逃,是他有意放行。
原来一切都在百里非尘的安排之中。
“没想到,你还会回去救那个丫头。”他摇摇头,口气显得有些失望。
“既然以我为饵,为何又要放我?放了我,为何又抓我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夏侯云歌怒火中烧。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盯着百里非尘俊美的侧脸,在他采花大盗的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他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夏侯云歌闷嗤一声,“你安排如此精密,没想到轩辕长倾没有来吧。”
“错了,他来了。只是,又消失了。”百里非尘看向雨线迷蒙的远方,似乎在寻找雨夜之中,那一匹白马,和那一袭紫色的身影。
以轩辕长倾的谋略,不可能猜不到这是一个陷阱。
缘何还会冒险前来?
“我也以为他不会来。”百里非尘偏头看向夏侯云歌,长眸含笑,“可你的一幅画像,他便来了。我的大美人,魅力无边呐。”
夏侯云歌声音冰寒,“我最厌恶被人出卖利用。亏我还相信你。”
“主人之意,岂能不从。”百里非尘的口气蓦然重了几分。
“主人?”
猛然想起,那日上船,碧芙对百里非尘说的话,“主人已派人去皇城救皇后。”
那“救”只怕就是为了今日能成为引诱轩辕长倾的诱饵。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缘何要将她卷入这一场纷争!百里非尘到底还要利用她做什么?不管他们还有什么诡秘计划,她断不会成为他们任意玩弄的木偶!
夏侯云歌捏紧掌中铁钉,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如那毫无情感的机械。
“百里非尘,我说过,冰雪棱角太锐……”
话音未落,夏侯云歌猝然出手,掌中铁钉直接刺入百里非尘没有防备的后背。百里非尘身体猛然一滞,眉心微跳,怔怔回头,吃惊地看向夏侯云歌。
“你……”
“你要慎重。”
夏侯云歌一把抽出铁钉,鲜血喷溅而出,染红她素白的玉手,旋即那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洗而静,滴入屋檐,随雨而落。
百里非尘一动不动,红唇半张似要说什么,却弯起唇角,浮上一丝凉薄笑意。他唇瓣动了动,发出一声极低的谑笑。
“你还是不相信我。”
“告辞!”夏侯云歌咬牙冷道。转身就要跳下钟鼓楼,手臂一紧,被他拽住。
“现在很危险!”雨中传来他低弱的声音,噙着一丝焦躁。
“你,更危险!”夏侯云歌用力甩开他的手,脚下瓦片湿滑,直接从高高的钟鼓楼跌了下去。
“云歌!”百里非尘急呼一声,亦从钟鼓楼跳了下来。他忍住背部剧痛,还有那不住外涌的滚热血液,一把抱住夏侯云歌,稳稳落地。
红色的衣袂在雨中飞扬,如那盛开的红色木芙蓉,高洁纤美而又华丽荼蘼。
“不需要你假仁假义!”夏侯云歌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他单膝撑在大雨之中,如墨的长发垂落肩旁,黏在他苍白的脸上,白若清雪。
一声闪电巨响裂空而过,瞬间照亮整片大地如被炽光包拢。
雨中传来一阵飞速急驰的马蹄声,夏侯云歌和百里非尘皆惊愕回头,只见眼前飘过一片白影,还有那一抹飞扬的华丽紫色。映着摄人的闪电雷鸣,如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森寒的死神气息,飞掠而过。
夏侯云歌只觉得身体一飘,一阵眩晕,已被人拽上马背,飞了出去。
百里非尘猛地蹿起,牵动背部伤口,痛得脸色愈加雪白。然而,他伸出的手,只抓住夏侯云歌一抹淡色的衣袂碎片。
不知是谁在钟鼓楼上敲响了三声闷鼓,震撼如击在心房。
在那高耸的钟鼓楼上,赫然出现一袭黑袍飞扬的男子,带着狰狞的鬼面面具,如墨黑天空裂出的闪电般惊怖。愤然指向轩辕长倾,狠绝一声低喝。
“杀!”
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飞扑出来。各个黑衣鬼面,手持雪亮弯刀,直逼轩辕长倾的后背空门。
夏侯云歌大惊,轩辕长倾已抓着她从马背上飞起,直冲向上,躲过无数的弯刀刺来。
“你放我下去!”夏侯云歌怒道,“你们男人的争斗,挟持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血性男儿,就该光明正大拼杀!”
轩辕长倾抱住夏侯云歌,踩过一排排紧连的屋顶,咬牙低喝,“你以为我现在放你下去,他们就会放过你!”
“我死了,不正是你所愿!”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他轻功再卓绝,亦甩不掉如魅影般埋伏在四周不断涌出的黑衣人。他吹响长哨,他的暗卫纷纷现身,细剑,弯刀,在雨夜中拼出刺目的火星。
轩辕长倾趁机脱身,直奔事先安排好的退路而去。
黑袍鬼面男子,丝毫不给轩辕长倾逃脱的机会。手持长剑,飞刺而来。
轩辕长倾不会武功,怀里又抱着夏侯云歌,勉强才避过那黑袍鬼面男子的长剑,锋利长剑削落一片紫色的衣袂。
“你到底是谁?”轩辕长倾咬牙质问。
那男子并不答话,面具下一对阴鸷的冷眸睨了一眼夏侯云歌,迸出恨之入骨的寒冷声音,“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轩辕长倾唇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狞笑。
东朔豁然现身,手中短刀挽出美丽的剑花,变化莫测的招式,直逼黑袍鬼面男子。
轩辕长倾掠空而起,向着榆林镇的南面飞去。
上官麟越就埋伏在榆林镇南面的山上,这个时间也要攻入榆林镇了。
“夏侯云歌,本王说过,别再让我抓住你。”轩辕长倾的胸腔内传出低低的闷哼声,震得搂在他怀里的夏侯云歌,心一点点下沉。
“一旦有机会,我还会逃。”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掠过一片屋顶,远处群山的暗影渐渐可以看到轮廓。
夏侯云歌心头一紧。一旦到了轩辕长倾的营地,逃跑的希望更加渺茫。不如趁现在只有轩辕长倾孤身在此……夏侯云歌抓紧掌中一直攥着的铁钉。
忽然,轩辕长倾脚步如飞的身影,猛地一颤,似在忍受什么极大的痛苦,直接从脚下的屋顶摔了下来。
夏侯云歌来不及拽住他,俩人一起从屋顶跌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雨水中。
只见轩辕长倾脸色煞白毫无血色,黑眸之中明亮的光华一点一点黯淡成灰,忽而狰狞浮上一层猩红之色,忽而漆黑空洞毫无光彩。他的喉口发出痛苦的嘶吟,如裂帛之声刺痛耳膜。
“你……你怎么了!”
夏侯云歌被他的样子吓得脊背蹿起一股寒意,怔怔后退,心跳如雷。
忽然,轩辕长倾发出一声痛吼。
“啊……”
他如凶残嗜血的虎狼,猛地扑向夏侯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