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张张嘴,干裂的喉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哑声哭着。她痛的再度昏厥过去,又一盆冷水兜头泼来,再度唤醒她涣散无力的意识,清楚提醒她,所有的疼痛那么锥心刺骨,想要做短暂的逃离,都是奢望。
“再去备至一碗安胎药给她灌下去!”太后命令道,即刻有人赶紧跑出去准备。
“哀家不会留下你腹中的孽种,不过也别流掉的太快,总要死的有点价值,才不枉来这世间一回。”
柳依依意识模糊间,也不知是什么药灌入到口中。她想挣扎已没有任何力气,口中亦品不出任何味道,只知道火烫的疼痛,鼻端充斥的都是血和药的味道,意识里也满是疼痛的恐惧……
这些年在北越,柳依依清楚知道,落到太后的手里,绝对没有活着出去的人。
太后会活生生折磨死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桃在夏侯云歌的梳妆台前犹豫许久,举棋不定。
最后,还是趁没人发现,偷偷拿走了夏侯云歌梳妆台抽屉里那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那颗夜明珠是夏侯云歌大婚时,皇上赐下的。
小桃紧张抱着怀里装着夜明珠的盒子,见夏侯云歌在床上安静睡着,赶紧出门,一路走出紫荆苑。
就在小桃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夏侯云歌猛然睁开敏锐的双眸。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悄悄跟着小桃出了紫荆苑。
由于白天打人打的疲惫,天还没黑,夏侯云歌就躺下休息了。
小桃以为她睡着了,她却一直处于浅睡眠状态,心中反复斟酌一套套计划。当小桃在梳妆台前犹豫不决,夏侯云歌就已竖起敏感的神经。
夏侯云歌见小桃一路往出王府的路走去,夏侯云歌便停下脚步,藏身在一座假山后面。
天刚抹黑,王府大门还没落锁,小桃出府打算去哪里?
只听小桃和守门的侍卫说,“娘娘想吃张记的芙蓉糕,吩咐我现在去买。”
守门的侍卫听说了白日里夏侯云歌连杨慧心和太后身边的人都打了,心生几分惧意,便赶紧放小桃出府。
夏侯云歌没有阻止小桃出去,而是心事重重回了紫荆苑,去小桃的房间,打开小桃放置金银首饰的盒子发现都是空空如也,就连小桃一直攒着的私房钱,也都不见了踪影。
夏侯云歌顿生疑云,她平时不喜欢那些金银首饰,没少赏赐给小桃,那么多的东西,都去哪里了?
小桃出了摄政王府又去了当铺。皇上御赐的夜明珠,足足能值五百两,可当铺的老板,见那夜明珠价值这么贵,心有疑虑不敢换,而他当铺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小桃着急用钱,便以最低价二百两,卖了那颗夜明珠,带着钱直接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发现,家里乱七八糟,门窗都已被人砸烂,连素正和几个姐妹和小宝在打扫。
连素见是小桃回来,拍大腿哭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家里出了什么事?”小桃吓得脸色煞白,见家人都没什么伤痕,总算松口气。
小宝气囊囊地说,“还不是二姐,欠了赌坊的钱,人家逼门上来要债。”
连素见小桃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善,抹了抹眼泪,“我的好妹子,二姐肯定再也不去玩儿了,你就原谅二姐这一次吧!”
“还差多少?赶紧去把债还了!”小桃赶紧从怀里掏出银子,只听小宝说。
“幸亏五姐的朋友及时赶来,帮二姐还了赌债还留下二十两银子。”
“我朋友?”小桃皱起秀眉,她哪有什么朋友,还出手这么阔气,足足掏了七十两银子。
“五姐,你不知道是谁?他没有留下名字,只说是你朋友。长的很高,也很帅气,人很好。”小宝嘻嘻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五姐夫呢!那么好的人,小宝很喜欢。”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别乱说!”小桃微微红了脸,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莫非是沈承安?也只有他和小宝的描述相近,可他为何帮她?还不留姓名?又是如何知道她的家人住哪里?越想越不安,赶紧将钱袋塞给连素,却被小宝一把拦住。
“五姐,别再给二姐钱了!二十两足够我们一大家子花一阵子!免得二姐又没记性,去赌钱!”小宝将小桃手里的钱袋又推回去。
“你个不长心的东西,这么一大家子吃吃喝喝二十两够花几天!”连素一把抢下小桃手里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顿时满脸灿笑,“你今天竟然送来这么多,是不是往上爬了?”
“二姐,这里是二百两,是要家里花上一两年的,你们现在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回到沿海老家去。现在就收拾东西,现在就走,正好城门还没有关。”小桃急声催促。
“京城里好吃好喝的干嘛要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沿海老家要打仗,你是要将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啊。”连素一百个不愿意死活不想走,“好不容易离开穷乡僻壤过来京城,享两天福,你就要高升了,就急着把家人赶走,你是忘本呐老五!”
“二姐我没往上爬,你再不走咱们全家可能都要遭殃了!就听我一句劝,先回老家避一避,若将来,我有能力了,再接你们回来还不行吗?”
“妹子,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了?”连素总算还有点人性,还知道关心小桃。
小桃摇摇头,“你就不要问了!听我的话,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走。”
今天打了太后的人,又打了杨慧心,都是宫里的权贵,一定不会放过她。若落罪下来,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她不能连累家人。
连素就是觉得小桃没安好心,一动不动。
小桃赶紧让小宝收拾东西,让几个姐妹把包袱打好,连素还是不走。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真要把我们都赶走!回到乡下,整日与那些渔民为伍,吃不好穿不好,整日吹海风,哪有皇城好!”
“二姐你就别罗嗦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全家好。”
“感情你在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回乡下,这就是为全家好?”
小桃不想跟连素罗嗦,催促小宝和一帮姐妹们,赶紧离开家。
连素见小桃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抱着收拾好的几件衣服,离开了这个刚没享受几天的大院子。
小桃目送一家人往城门去,这才返回摄政王府。
却没想到,连素还没走到城门,就给了小宝十两银子,“小宝,你跟姐姐们先走。二姐,过些天就去追你们,我们在乡下老家见。”
“二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去?就给我们留着点钱,不会又想去赌吧!”小宝拽住连素。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我是担心你五姐,万一她闯了什么祸,我留下来,手里有点钱,也能帮她疏通疏通。总不能在这偌大的京城,你五姐身边连个家里人都没有。”
“真的是为了五姐?”小宝有些不相信,歪着头瞪着连素。
“二姐的话你都不信了!你二姐我一大把岁数了,骗你个小孩子做什么!你五姐为咱们家付出那么多,她今天急着赶咱们走,肯定是出事了,咱们家里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照顾她。”
小宝终于相信连素,跟着一帮姐姐们,就出了皇城。
连素带着那二百多两银子,折返回皇城,在途经一家热闹喧哗的赌坊时,猛然停下脚步。望着不少人拿着银子从赌坊里乐颠颠出来,就心痒难耐。
她刚开始玩的时候,足足赢了近千两银子,没想到最后输的血本无归还负债累累。她在心里暗暗发狠,那些钱决不能就这样输给别人了!这一次她一定学聪明,见好就收,绝不贪心。只要赢了一把大的,就不用小桃再为家里奔波,将她赎出来也该嫁人了,一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将来小宝成亲也能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样想着,便乐滋滋地又进了赌场……
小桃回到王府的时候,已临近子夜,王府的大门居然还没落锁。
原先是柳依依管家,现在柳依依不在王府里,有些规矩就也乱了套。但碍于夏侯云歌还在王府里头坐镇,大家也不敢太过造次,故而守门的侍卫便给小桃留了门。
小桃一进紫荆苑就看见夏侯云歌站在窗前,目光正好看着她。
夏侯云歌什么话也没说,小桃就已经心虚了,低着头进门。夏侯云歌什么都没问,连看都没看小桃一眼,小桃触及到夏侯云歌略显冰冷的神色,当即跪在地上。
“好好的,你跪在地上做什么?我不是说过,膝盖给我值钱一些。”夏侯云歌坐在榻上,随手抚弄那一本还没有看完的道德经。
书签就夹在那日和轩辕长倾探讨过的那一章: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这不仅是轩辕长倾的梦想,也是所有明君圣者的梦想。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那样的昌平盛世,只怕是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小桃还是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夏侯云歌也不看小桃,自顾翻阅手中的道德经。可不管怎么看,她的眼睛就好像长了钉子,怎么也翻不过这一页。
眼前徘徊的都是那几句话,不禁回味起那日在摄政王府外,她和轩辕长倾一起并肩赈济灾民,一起接受百姓们的叩拜与感激的那一幕。
那一刻,她仿佛有一种错觉,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携手共济的伉俪夫妻。一起并肩面对所有的风雨飘摇,筑成一座永不被摧毁的坚墙……
略有叹息,那样美好弥足珍贵的光景,为何如此易逝。
夏侯云歌本已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凌乱了。啪的一声合上书,摔在一旁不敢再去触及。
小桃吓得肩膀一颤,头低得更低。紧张得掌心渗出一层细汗,怎么都无法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