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王听得一愣一愣的。
殷少昊没有插话,一则是力气不济昏昏欲睡,二则是怕多说多错。他冷眼看着情绪渐渐平静的长孙曦,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她不可能平静的接受做自己的女人,而自己临时圆谎,她也不见得就会相信。
长孙曦细细说完了,然后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妃陵看看素妃娘娘的画像,等殿下见了,自然就会相信我所言不虚。”
江陵王被“皇帝抢夺臣妻,强占为妃”所震惊,呆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心下难以相信,可是时间仓促,她不可能和楚王事先串通,凭空编造这么一个故事!而且她还说的斩钉截铁,让自己去妃陵看素妃的画像啊。
长孙曦见暂时镇住了他,不再多说。
江陵王站起身来,断然道:“我现在就去!”
“殿下。”长孙曦叫住他,“汾国长公主才刚叛乱动荡,外面肯定不安生,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又道:“妃陵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便是进了,也肯定会有记载,你且等等罢。”
江陵王想了想,虽然也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那我要住在这儿!”
长孙曦随便他爱住不住的,反正妃陵里的素妃画像挂在那儿,自己又不做手脚,楚王也做不了手脚,随便他盯着自己和楚王好了。他去看了,只会很当初的楚王一样,被皇帝的骗局给迷惑进去。
呵呵……,翻云覆雨等闲间,唯有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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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汾国长公主谋逆一案,对此事愤怒斥骂的,指责汾国长公主多年恶行的,要求将她的封号削掉的,各种折子好像雪花片一样,纷纷上奏。皇帝这几天看折子都看得眼花,找了几个心腹大臣,帮着分类,然后细细商议怎么处置。
很快,京城里也开始议论这件惊天大事。
虽 然对皇帝而言,汾国长公主谋逆造反只是一场闹剧,但是百姓如何得知?都先是一阵惊吓恐慌,继而知道没有变天又是一阵欢喜。议论汾国长公主,不免又牵扯出她 私养面首的风流韵事。反正汾国长公主参与谋逆已经定罪,不再是从前不敢说的尊贵长公主,因而大家讨论得十分热烈,成了茶余饭后的上等消遣谈资。
外面一片闹哄哄、乱糟糟的。
皇子居所里,却是对比分别的格外安静。
殷 少昊撑了一阵撑不住,昏昏睡去,醒来喝了点粥,接着又是一场昏睡。长孙曦在外间随便找了个榻,江陵王不放心他们,特别担心他们去妃陵做手脚,便宿在隔壁。 殷少昊是没力气说话,长孙曦是一句都不想多说,江陵王是不知道说点什么是好,因而特别安静,安静的都有点诡异了。
一夜过去,江陵王不知道是因为被皇室秘辛刺激的,还是提着心弦,早起竟然显得多了几分精神。吃早饭的时候,更是大口大口的连着要了两碗。心下暗暗发誓,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免得她嫌弃自己单薄瘦弱!
然而等着中午宫中戒备禁令一撤除,就坐着肩舆去了妃陵,然后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真的!”江陵王满目高兴道:“我见了,素妃的画像和你差不多一样。”
长孙曦“嗯”了一声,继续走神。
眼下皇帝忙着处理汾国长公主的后续之事,顾不上自己和楚王,等皇帝腾出空来,自己就把那个想法告诉他,希望他能再顺着自己最后一次。想到今后的道路,不免想到神神秘秘的皇贵妃,----她应该不是原主的母亲吧?不然的话,怎么会一点都不关心女儿的婚事。
江陵王的眼睛里装满了星星,激动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那么久,要是早知道你们……”看了看周围,“早知道,我就不会对你发脾气了。”
长孙曦才不在乎他的那点小性子,倒是奇怪,他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比之前病歪歪的样子好多了。难道说,自己和楚王是同母异父兄妹的消息,对他鼓励这么大?简直都成灵丹妙药了。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十来天,江陵王的气色越来越好,长孙曦心中的怪异越来越重,总觉得有点诡异,----心情好还能改善体质治病不成?仔细回想,除了这种心理暗示的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之前之后,唯一的变化是小银球给楚王毁了。
难道那小银球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长孙曦想到这层不由脸色大变,可是……,完全没有道理啊!不管皇贵妃是不是江陵王的生母,都没道理害他啊。
不敢对人说,只是悄悄找来梵音吩咐,“去问问,上次被楚王殿下踩坏的小银球,谁拿走了?”因是银子做的,宫人们应该不会扔掉而是留下,当做银子花也是好的,“昨儿谁拣了那两个小球,只要拿出来,就赏二十两银子。”
梵音领命去了,片刻后,回来摇头道:“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长孙曦皱眉,“不是让说赏银子吗?”
“说了。”梵音为难道:“不知道哪个眼皮子浅的拣了,估计怕被骂,所以就装作不知道了。”问了一句,“要紧吗?不然我带着金针、银针,一个个审问……”
“不必了。”长孙曦摆摆手,“这是先搁着罢。”自己若是大动干戈,难保不会传到皇贵妃的耳朵里。若是她没有对江陵王使坏心眼儿,顶多怪自己多事。若是她真的黑了心,指不定连自己一块灭口了。
可是有一个问题始终不解。
皇帝当初叫自己给皇贵妃快报平安,是怎么回事?明显在暗示皇贵妃是自己生母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自己多心?还是皇贵妃有什么问题?长孙曦想不明白,但是本能的觉得皇贵妃是个大危险,不要招惹,躲得远远的才好。
反正现在江陵王身体好了,不是坏事。
再者江陵王跟自己既谈不上恩情,也没有感情,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异父兄弟,自己都不可能为了他去豁出命的,就这样假装不知道吧。只要回头皇帝肯放自己出宫,楚王也罢,江陵王也好,再也不想跟这些皇子们有瓜葛了。
然而长孙曦的期盼还没有实现,又生变故,叫她措手不及。
“长孙司籍!!”梵音脸色惊骇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一案……”
“啊?!”长孙曦吃惊道:“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
原本坐在连廊上的江陵王,赶紧跳下来,“谁啊?谁这么大胆?!”
殷少昊躺在藤椅里晒太阳的,闻言抬起眼皮,轻笑道:“这有什么一惊一乍的?出了谋逆这种大案,别说汾国长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岳母,便不是也要扯点瓜葛上去。”然后勾了勾嘴角,“别看我,我最近可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不是这个!”梵音焦急道:“不仅有人弹劾太子殿下参与谋逆,而且说长孙司籍是汾国长公主的外甥女,是她……,里应外合做了内奸。”
“简直荒唐!!”殷少昊闻言勃然大怒。
江陵王也是替长孙曦叫屈,斥道:“长孙司籍怎么会是内奸?胡说八道!”
长孙曦听得啼笑皆非,“意思是,我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关键叛党了?”又是恼火,又是愤怒,“汾国长公主带着那么多人追杀我,害得楚王差点没命,大家眼睛都看着的,还能不能瞎编点像话的了?呵呵,他们该不是要说汾国长公主杀人灭口,好消灭罪证的吧。”
梵音低下头应道:“正是。”
长孙曦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
“长孙司籍,这事……”
“别怕。”长孙曦淡淡道:“圣心自会明鉴。”除非皇帝要自己死了,否则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根本没有!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会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而爱上楚王”,一怒之下,借机赐死自己呢?呵呵,听天由命罢。
若是那样,自己只能闭上眼睛再挂一次脖子了。
“哎……”殷少昊忽地叹气,“本来我身上有伤,不便动弹,还想再等一等的,看来是等不得了。”转头看向她,幽深的眸子光芒闪烁不定,勾起嘴角笑道:“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怎么叫那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68章 圈套
“商议?”长孙曦怔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楚王这人性子坏,诡计多端、阴险毒辣,针对自己算是缺点,针对敌人却是优点,不妨听他要说点什么,能够弄死那些幕后小人最好!
江陵王也走了过来。
“去去!”殷少昊可没兴趣跟他说什么,不耐烦道:“一边玩儿去。”
江陵王顿时面红连涨的恼了。
长孙曦不想看他们吵架,上前劝道:“好了,你先在旁边等着。”拉着他,去了连廊对面的长椅里坐下,哄道:“有时候知道的越多烦恼越多,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些烦心是了。”
江陵王欲言又止,“我……”
可是心里也清楚的很,自己在这些证据斗争中帮不上什么忙,这种危机关头,再吃醋拈酸未免太过任性,惹得她生气反倒不好。再说了,抬眼看了看躺在藤椅上的楚王,别说他受伤做不得什么,便是没受伤,----他是长孙曦同母异父的哥哥啊!
长孙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过去。
江陵王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开口喊她,只是心下暗恨自己没早生几年。要是早点跟哥哥们一样,上了朝堂,分了王府,有了应对这些应某轨迹的经验,有了自己的主见,就不会这样什么都帮不上她了。
挑眉看向庭院里的另外一头,长孙曦搬了小杌子坐在楚王身边,两人细细说着话,不免有点黯然神伤。正在这时,有个小太监飞快跑来,“殿下……”悄声道:“无忧公主去了太极殿求见皇上,说长孙司籍是一个祸害,牵连了太子殿下,恳求皇上赐死长孙司籍。”
“什么?!”江陵王闻言怒火中烧,“她这是疯了吗?”抬眸看看楚王和长孙曦,这边事情自己掺和不上,那么无忧那边,就让自己去帮她处理一次吧。因为心急如焚,竟然不等肩舆抬过来,就脚步匆匆的飞快走了。
长孙曦听到连廊上的动静,不由看了一眼。
“到时候,你就……”殷少昊正说着,见她视线追随江陵王而去,不由皱眉,“我在跟你说正事儿呢。”心里酸溜溜的,“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儿?”
长孙曦回头,“我知道。”秀气眉头微微一蹙,“就是觉得江陵王殿下有点奇怪,最近怎么突然就身体好了?吃饭也不吐了,肚子也不闹了,就连……”看他刚才那拔脚飞奔的样子,“就连走路都不用人扶了,一阵风似的。”
“那不正好?”殷少昊一声冷哼,“他好了,赶紧回泛秀宫去!”
长孙曦摇了摇头,眼下没空把心思放在这上头,跟不想看楚王酸溜溜的样子,----而且不知道是做哥哥的酸溜溜,还是心怀鬼胎的酸溜溜。心下轻嘲,自己都打算出家避世再不嫁人了,管得他们这些皇子们呢?爱干啥干啥。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外面弹劾自己的各种阴谋。
因而收回心思道:“你接着说……”
殷少昊虽然吃江陵王的醋,可也知道孰轻孰重,当即正色继续说起自己的安排,以后接下来的应对。他一面说,长孙曦一面点头,不清楚的地方细细商议,两人有商有量,足足说了快半个时辰。
最后,殷少昊勾起嘴角笑道:“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身边。”父皇有点嫌弃她了,她和自己在别人眼里又是不清不楚的,去哪儿呆着都不合适。不如跟着自己,至少没人敢跑到自己面前嚼舌头,也免得她心烦。
长孙曦的确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点头,“你也好好歇着罢。”
“长孙司籍!”梵音知道他们在商议机密大事,不敢靠近,隔了一段距离回道:“方才太极殿内,江陵王殿下和无忧公主争吵起来,无忧公主推了江陵王一把,把江陵王的头磕破了。皇上大怒,下令让无忧公主跪在台阶前,跪足三个时辰赔罪,然后还要禁足三个月!”
长孙曦听得一怔。
殷少昊讥笑,“哟嗬!九弟都会使用苦肉计陷害别人了,长心眼子了啊。”又是一肚子恨恨,“他这分明还想借着养伤,赖着不走,然后好让你照顾他!”
长孙曦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不一会儿,江陵王果然被人抬了回来。
按 理说,他应该回泛秀宫才对。不过他坚持要来皇子居所,坚持要见长孙曦,----他是风吹吹就坏的美人灯,别说宫人,就连皇帝也不敢拧着他,因而来了这边。 等见到长孙曦她以后,江陵王第一时间撵走了奴才们,拉着她的袖子高兴道:“这下子,无忧且有一段时间跑不出来了。”
长孙曦坐在床边,看着他裹着纱布染了红的额头,以及微微泛白的脸庞,叹气道:“你何苦把自己搭在里头?真是傻气。”
江陵王眼神亮亮的,连声道:“没事,不疼的。”心里满是高兴,自己终于也能帮她做点什么了,“只要无忧不来烦你就好。”说着,又是忍不住的生气恼火,“她可真是坏心眼儿啊!满嘴胡说八道,就盼着让父皇下旨处死你了。”
长孙曦能够想象出无忧公主的恨意,淡淡一笑,“不用为她生气。”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道:“皇贵妃娘娘驾到。”
长孙曦心头猛地一跳,当即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了旁边。
皇贵妃从外面进来,带着一顶绛红色的绡纱帷帽,金光盈盈,配着身上的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透出雍容华美之意。她先走到床头坐下安慰江陵王,待问过只是擦伤,并不严重,方才轻声叹道:“没事就好。”
当着母亲,江陵王可不敢把长孙曦扯进来,只是抱怨道:“无忧实在太坏了!对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半分尊敬,说不上三句,她就动手,简直就像是市井里面养出来的泼妇!一点教养都没有!”
皇贵妃一阵沉默。
不知怎地,长孙曦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子寒气。
江陵王又道:“母妃,你不要再管无忧这种讨人嫌了,别让她回泛秀宫!”
“那怎么行?”皇贵妃柔声道:“正是因为无忧从小没人管教,比别人跳脱,所以才要人管一管。不然的话,要是她将来嫁了人闹出笑话,岂不是让整个皇室跟着丢脸?不如趁早约束她教导回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江陵王当然不愿意了,“可是……”
“好了,不说这个了。”皇贵妃打断他,“你且好好养伤,不要为着别的事情上火,免得伤了肝气。”然后问了一句,“你是在这儿养伤,还是回泛秀宫去养伤?”
江陵王断然道:“在这儿!”因为不好意思,又解释,“我头疼,不想挪动。”
长孙曦听着不由蹙眉,----头疼,和挪动不挪动有什么关系?反正有宫人抬他,这孩子连撒谎都不会,不像楚王,撒谎起来跟真的一样。心下琢磨着,皇贵妃肯定看穿了小儿子的耍赖,不是要训斥他,只怕就是要迁怒自己了。
却不料,皇贵妃竟然站起身来,“你真的不回泛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