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大理寺卿是出了名的犟骨头,查起案子以来就算是皇帝也不给面子,别说是区区一个出嫁了的公主了,而且还是个声名狼藉的公主。
安阳就算再不乐意也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被带走!
“窦章——”
她现在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窦韶脸色也很难看,“母亲,是孩儿的错!孩儿不该私底下去查这件事,更不该让二弟知道这件事,母亲,都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的错!”
“你起来!”安阳喝道,“你跪什么跪?该跪的是那个野种!”
“母亲……”
“给本宫起来!”安阳喝道,就算这件事是韶儿做事不小心,就算是烁儿冲动那又如何?最该死的还是他们是窦章那个孽畜!他们若不是不干不净,怕什么被人说?!“本宫就不信了那孽畜还能翻天了不成!”
既然事情闹出来了,她也不怕将事情闹大!
窦家的名声毁了又如何?
哪怕是定国公府的爵位被夺了,只要她安阳在一起,她的儿子也都是人中之龙!
她是皇帝的嫡亲妹妹,她的儿子是皇亲国戚!
窦家原本便没怎么把他们母子当窦家人,她何必揪着不放?!
不过是区区一个已经没落了的家族!
有何好在乎的?!
“母亲……”窦韶想阻止,虽然他也知道眼下母亲进宫是势在必得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有一个应该阻止的念头,但是……他说不出口!二弟已经被带走了,大理寺监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寇言更不是好惹的,母亲必须进宫求情!“母亲,孩儿陪你一起进宫!”
“不必!”
“母亲……”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安阳打断了他的话,“那小畜生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待在府里最安全!”说完便又改口了,“不,不能待在这里!你回长公主府!”那小畜生虽然没有在定国公府住过一日,但毕竟是当了好几年的定国公世子!谁知道他在暗地里给这定国公府安插了多少人!“你马上跟我回公主府那边去,回去之后切记不要出门!”
窦韶握紧了拳头,脸色也铁青起来了,“母亲……”可是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哪怕他觉得屈辱,却也还能承受这份屈辱!事情因他而起的,是他无能才导致眼下这般局面!“孩儿知道了!”
安阳吩咐了心腹护送长子之后,便动身进宫了。
“你要去哪里?”窦起荣冲了出来。
安阳冷笑,“自然是进宫!你不管烁儿,我管!”
“你给我回来!”窦起荣怒喝道,脸色狰狞的可怕,“你还嫌不够丢人吗?!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安阳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心口一片冰凉,她已经决定让一步了,只要往后一家子好好的,哪怕她心里再不舒服她也决定让一步,这么些年来他对她不也是处处忍让吗?她怎么便不能让呢?他们是夫妻啊!可原来那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是真的,如今还没到大难临头了,他便已经是这般模样!
那是他们的儿子!
哪怕做错了事情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丢人的是你,不是我们母子!”
“你——”
“你也别以为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安阳冷笑,“散播谣言的是烁儿,可别忘了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你!若非你那日在祠堂说出了这个秘密,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窦起荣,你才是始作俑者,你以为那孽畜会放过你?!”
窦起荣浑身颤抖,脸色更加可怕了。
安阳转身继续上马车。
“安阳——”窦起荣上前拉住了她,“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你……”窦起荣心急如焚,可到底为什么不能去却始终说不出来。
“你是怕我进宫坐实了这个谣言?”安阳讥笑,“若烁儿是无辜的,本宫便无需着急进宫求情,本宫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吗?烁儿是窦家的子孙,哪怕再想那孽畜死也绝不可能编造出这般谣言来,他说得出的便必定是真的!大家会笑话他蠢他傻他不顾宗族不孝不悌,但却不会怀疑他说的是假的!窦起荣,你是不是担心这个?若是让烁儿死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头可以让谣言散去的话,你是不是会选择牺牲烁儿?”
“安阳……”窦起荣牙齿都在抖着,“你不能胡来!不能胡来……”
安阳甩开了他,“滚!”
尔后,泪流满面。
这便是他费尽心思得来的男人!
“安阳——安阳——”
身后的厉喝声越来越远了。
……
封七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亲自下厨了,这会儿做的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菜式,就一碗清汤面,不过越是简单的食物有时候便越难做好。
“不许嫌弃。”
窦章笑了,哪里会嫌弃,一口咕噜咕噜地便全吃了。
封七月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好吃。”
“以后经常给你做?”
“好啊。”窦章笑道,尔后又摇头,“还是不要了,厨房进多了不好。”
封七月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做。”窦章说道。
“行了!”封七月拍开了他的手,甜言蜜语听多了也会腻的,“吃饱了就去休息,瞧瞧这黑眼圈都能当国宝了。”
从宫里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忙。
她没问他忙什么,不过也能猜的到几分。
“你不问我?”
“懒得问。”
“都不心疼我。”
“你要让我知道你暗地里作奸犯科的事情?”
窦章笑着,“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让我来做?”封七月反问。
窦章敛去了笑容,“哪里需要脏了你的手!”
“大理寺卿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封七月没问他,但是外头的消息看还是盯着的,那寇言可不是简单人物,更不是个可以收买或者威逼的,当然,窦烁散播谣言是实打实的,证据也都是真的,不需要捏造什么的,但仅仅只是散播谣言并不能治他多重的罪,当然,窦氏宗族那边便不是那么好了的了,只是,有安阳长公主在,哪怕窦烁被逐出窦家,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窦章如何愿意?!“你手脚干净点!”
“你未来夫君手脚从来都是干净的。”窦章笑了,“放心,我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不过是让所有证据更加的真实,谁也推翻不得罢了!”
当然,还加了点料!
“你有分寸就好。”封七月道,她最担心的便是他会因为谣言这事而怒急攻心失去理智,不过看来袁州那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火气都发在了那些刺客上了,这么说来安阳还是帮了他一把,“好好报仇,姐在后面给你撑腰。”
窦爷有些不乐意了,“是娘子,夫人也成。”姐什么?
“等你娶到手再说吧。”
窦爷咬咬牙,“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看窦爷的好戏。”
“好好看!”
好戏的确很快便上演了。
安阳长公主进宫被拒了,连宫门都没能进去,宫里头放话了,太后娘娘被气坏了,谁也不想见,皇帝责令安阳长公主回去闭门思过。
安阳差点没晕死在了宫门口。
她不但被丈夫背弃,连最大的靠山都倒了!
这撑着回了府,最终还是没抗住倒了下去。
窦韶惊慌失措。
整个公主府都人心惶惶的。
定国公府那边更不用说了。
大理寺那边的审问很快便开始了,还是公开审问,一件件的证据,一个个的人证,让窦烁百口莫辩,可却还一直扛着没认,直到迁出了另一桩事情,让他彻底崩溃了。
原来窦烁之所以听到了窦韶和心腹的谈话不是意外,是窦韶刻意为之,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若是他知道这个秘密的话,必定会用来对付窦章!
没错,窦韶就是为了对付窦章,所以利用了窦烁!
窦章虽然没了世子之位,可得与不得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窦章一日还是窦家的嫡长孙,定国公府便有可能是他的!
皇帝并非真正厌弃了他,这从没有批定国公重新立世子的折子便能看的出来!
窦韶不想再忍了,便利用自己的亲弟弟去散播这个谣言,从而彻底毁了窦章。
为什么选窦烁?
因为只有从窦家人嘴里说出这般事情才能让大家相信!
窦韶不怕窦家声名狼藉吗?
怕!
可比起对付窦章,这点怕便不算什么了!
反正他母亲是长公主,他外祖母是太后,他舅舅是皇帝!
就算这件事闹得很大,自家人当然是护着自家人的,最终受过的必定是窦章这个孽畜还有他那不要脸勾引自己公公的无耻母亲!
预想是很美好。
下手也够狠而且够胆大!
连自己的嫡亲弟弟都搭上去了,能不够狠能不胆大吗?!
对了,若是计划顺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的话,还能把自己另外一个潜藏的对手也给除掉了,至少,世子之位是没有人跟他争了,甚至或许为了平息事件,他可以直接继任定国公!
“不——不会的——不会的——”窦烁听完都要疯了,可是供出这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窦韶的心腹长随。
心腹长随是什么人?
他供出来的,便是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当然寇言也不是傻子,窦韶这计划简直能用疯狂来形容,堂堂长公主的儿子,用得着疯狂到这个地步?
显然不合常理。
可他不管怎么审怎么查,结果都是一样。
那长随并未改口。
尔后查出的一些事情也都佐证了窦韶就是做了这般事情。
才缓过来的安阳长公主在听到了这事之后,直接吐血了。
自从事发之后便一直窝在定国公府不见人的定国公在知道这事之后直接杀上门去,对着曾经寄以厚望疼爱有加的嫡次子,不,在他心里,这才是他的嫡长子,拳打脚踢,宛若对待仇人一般。
“窦起荣你住手——”
安阳拼命阻止,这才将儿子从丈夫的拳脚下解救出来。
“娘……我没有……我没有做过……”窦韶已经气若游丝了。
“来人!来人——”
长公主府更是乱作一团。
……
封七月的确看了一场好戏,那一封一封的密保送回来,都赶得上现场观看了,“就这样那一家子就狗咬狗了?”
不是说感情很好的吗?
这事局外人都能瞧出有问题了,他们时时刻刻认定了窦章会谋害他们,在出事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找外人,而是先自己打起来了?
“窦起荣……”
怎么说才好?
“这是窦起荣心里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痛楚。”窦章冷笑,“从他将这事说出来却没能将我置之死地之后,他就已经终日惶惶了!他这辈子最恐惧的事情想来就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而如今,噩梦成真了,如何还能理智思考?”
“你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
“我也只是预计他也会怀疑,可没想到他给了我如此大的惊喜。”窦章嗤笑。
封七月看着他,“他最在乎的人是他自己。”
窦章冷笑道,“他认定了我母亲背叛了他,还是和祖父……或许当初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甚至冒着激怒皇帝的危险也要娶安阳,便是为了出一口气!”
“当时你祖父还在。”
“是啊。”窦章笑的极冷,“而在他娶了安阳之后没多久,祖父便病逝了!”
封七月心头一跳,“你怀疑……”
“他没那个胆子!不过他娶了安阳,必定也刺激到了祖父!或许当时他还觉得很痛快呢!”窦章说着,眼底的戾气也起来了。
封七月握着他的手,“人心龌龊,便看什么想什么都是龌龊的。”
“只是可惜啊,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窦章嗤笑,“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捅破的!”
封七月正色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让他们自己选择!”窦章一字一字地道:“是要保窦韶还是要保窦烁!”
“那母亲和祖父的名声……”
“他们毁的自然是他们去恢复!”
封七月看着他,“借刀杀人啊。”
“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最好吗?”
封七月笑了,“的确是最好,不过若我是安阳,我选择弄死你!”
“她以为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