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掐住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掐着脖子,可却是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眼前血红的眼睛、狰狞的表情……就跟恶鬼似得……他真的会掐死她,真的会!
她双手摸索着,很快,便摸到了东西,趁着还能动的时候,扬手砸了过去,重重地砸了过去。
嘭!
窦章瞳孔缩了一下,双手也松开了。
封七月还没喘口气便扑上前扶住他。
这时候,窦安听到动静也开门进来了,“你干什么?!”
封七月艰难地抚着他,刚刚砸他的应该是一个装食物的大碗,直接砸头上去的,那一刻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后果,只是本能的求生,“喊什么喊?还不快去叫大夫!”面对窦安的怒斥,她也吼了回去,“还不快去——”
外边的人不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窦安也无法肯定是不是她弄伤了主子,不过那主子头上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海妈妈,你照顾好少爷!”
“是!”海妈妈也急了。
封七月吃力地抚着他,“海妈妈,你帮我把他扶上床去!”
海妈妈也是被吓着了,听了这话才赶紧动手,“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声音都哽咽了,她也是今天才来了的,少爷也还没见过,窦安说少爷不见人,她便去照顾七月了,可没想到少爷竟然是这个样子,“少爷啊,你这样子夫人在天之灵怎么会安心?”
封七月没心情听她哭诉,爬上了床去查看他的伤口,脑袋上的伤口,被她砸出来的,已经砸破了,现在还留着血,“海妈妈,你去拿点干净的布来!”
得先止血。
先止血!
“哦……好……”海妈妈赶紧去拿,手忙脚乱的,都还没拿到,窦安便已经把大夫给抓来了。
对,抓。
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
封七月也被他一把抓起来丢了下去,顾不得摔的骨头都散了似的,马上便又爬起来往前面凑。
窦安一颗心都在主子身上,没注意她。
封七月也没靠的很近,不能妨碍大夫。
好在也没过多久,大夫便开口了,头被砸破了,不过伤势不重,不会有性命危险,血也止住了……
窦安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便有些端不住了,依伤势来看是不重,可伤在了头部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能说应该很快便能醒。
窦安杀气又重了。
便是大夫是总兵府里头的也有些受不住,窦爷的确是可怕,可也很少用到大夫的时候,除了那次吃了不干净东西之外,这一年都没怎么召过大夫。
“安大爷……”
“呕……”不必再问什么时候醒了,马上就醒了,不过意识还是不清晰罢了,窦章吐了,估计把吃进去的东西都给吐完了,比起这样子的醒来,窦安估计更希望他主子继续睡着。
封七月有些担心,她不知道他吐成这样子是因为吃伤了肠胃还是因为她那一敲,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求生的本能,“大夫,你想想办法……”
大夫也是急的满头大汗了,可窦爷在吐啊,怎么也得等他吐完之后才能想法子,所以他能够做的就是拍着他的背让他吐的舒服些……
封七月看的有些抓狂。
窦安都想杀人了。
海妈妈眼泪都来了。
好在,窦章终于吐完了,吐到了最后就只剩下酸水了,然后便安静了下来,意识还没清醒,昏昏沉沉的。
大夫赶紧扎针,一轮扎针之后,窦章的脸色便好了不少了,大夫才有闲工夫抹了把汗水,“先让窦爷休息一下……”
窦安也没再说什么,总不能把大夫给杀了。
“海妈妈,我们把屋子清理一下吧。”封七月见窦章脸色好转,扫了一眼屋子,便说道,这气味已经能让人作呕了。
“好!”海妈妈抹了把眼泪。
窦安没给封七月恕罪的机会,“你出去!”便是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可少爷这样子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而且,始作俑者本来就是她!“你离少爷远点!”
没碰上他的时候,少爷什么时候出过事?!
封七月没争辩什么,吵起来也就只能吵到窦章,而且吃亏的也只是自己,不过她也没走,便在屋子外头蹲着。
海妈妈领着婢女进进出出的,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屋子打扫干净,“七月,你还烧着呢,先回屋去吧。”
“少爷醒了吗?”封七月问道,她也是烧的有些晕乎乎了。
海妈妈摇头,“还没呢,不过杨大夫说了少爷应该不会有事的。”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封七月问道。
海妈妈不清楚,“少爷吩咐窦安让我来照顾你,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是后来见了杨大夫问了少爷的情况才知道一些,锦绣园出了乱子,少爷受伤了,还落了水。
封七月又问起了窦章发狂吃东西的事情,看海妈妈的神情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说。
她也便没再问了。
“七月,回屋去吧。”
封七月摇头,“徐神医也在锦绣园,海妈妈你让人去看看能不能把他请来,让他看一下少爷。”
锦绣园的管事没对他们不利便是说南王夫人应该不想为难他们,如今更不会做什么,让徐真过来给窦章看诊应该没问题。
她也能问问情况。
窦安那边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南王夫人赢了,那便是崔九输了,他会甘心输?
“这……”海妈妈有些犹豫,“窦安说不让人随意进出院子……”
封七月吸了口气,明白过来现在这里是窦安做主了,所以,她去找他了。
窦安现在在屋子里头,所以门口没有人拦着她进去。
封七月走到了床边,他才发现。
倒不是他警觉心不够,而是海妈妈他们收拾屋子进进出出的,他也没感觉到敌意,自然也不理会了,“你让你进来的!”
“徐真在锦绣园,我想找他过来给少爷看看。”封七月开门见山,也不等他反对便又道:“我知道你不同意,南王世子闹的乱子,南王夫人未必就全然不知,所以,让南王府的人过来给少爷看诊很危险,可窦安,你觉得这时候南王府敢对少爷下手吗?又或者,你愿意拿少爷的身体……”
她的话没说完,倒不是被窦安阻止了,而是有人抓着她的手腕。
封七月看了过去,便见窦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意识应该还有些迷糊,眼神也是茫然的,可拽着她手腕的手却是很用力,而眼睛也一直盯着她。
他身上也被清理过了,脸擦干净了,衣服换了,头发虽然没绑起来可也梳理顺了,披散在头后面,头上还绑了一圈白色的绑带。
“你醒了?”她很惊喜。
窦章没说话,赤红着一双眼睛盯着她,不过却再无先前的疯狂戾气,呆呆的,像是个无助小羔羊。
封七月看的心头莫名的难受。
“少爷?”窦安也是松了口气,转头喝道:“来人,把杨大夫请来!”
窦章还是看着封七月,傻乎乎的。
封七月心头一颤,这该不会是被他给拍傻了吧?“窦章?你……”话还没说完便被窦安一手抓着肩膀,然后双脚离地了。
窦安就是想将她丢出去,一刻也不愿意她在主子身边多待,可却没成功。
封七月的手被窦章死死着,而在窦安动手之后,他猛然起身,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死死的,浑身颤抖。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会乖的,我会乖的……别生气……章儿很乖很乖的……”
颤抖着声音,哭喊着,如同孩子一般。
不。
他原本便是孩子。
封七月愣了一下,半晌后仿佛明白过来一般,抬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乖,你最乖了,我们的章儿最乖最乖的……”
如同母亲安慰孩子一般。
实际上若是她上辈子也和故人一般十五六便结婚生子的话,也还真的生的出他来。
“娘不生气,不生气……”
窦安脸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主子失态是意料之中,可这臭丫头又是怎么回事?!她哪里来的脸面说这些话?
可他也没法子,少爷情绪明显不对劲,若是这时候把这臭丫头给带走,恐怕会更加刺激他!
窦章便像是终于找到了浮木似得,抱着封七月便不放。
封七月呢?这娘似乎当的越来越顺溜了。
后面进来的杨大夫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心里要多怪异便有多怪异,这都怎么回事啊?少爷被砸傻了吗?
窦章自然没傻,不过是一时间脑子不清晰罢了,得了安慰,又吃了药,便又沉沉地睡了下去了,只是那手却一直不肯松开。
封七月无法,只能待在床边。
窦安是一万个不乐意让她待在这里,可也奈何不了,只能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似得,还得给封七月煎药,送药,因为她还发着烧,烧死了她倒也没什么,可过了病气给主子却不好了。
封七月也不客气,要吃的要喝的,还要了一条厚厚的被子,把自己给裹成了蚕茧一般,趴在了床边睡着了。
窦章也睡着。
这两人怎么看都怎么怪异。
海妈妈也没敢去休息,待在身边在照顾着,是担心少爷,更是担心窦安一怒之下把封七月给拉出去弄死了。
窦章昏昏沉沉的,睡的不是很好,那些多年来一直不敢去触碰的记忆化作了噩梦不断地纠缠着他,想要将他拉入黑暗的深渊,便在他再也挣扎不了,只能恐惧地看着自己被拉入黑暗,一束光亮在眼前骤然闪现。
很亮很亮。
光里面似乎有人。
她伸出了手来,说,还不走,想死啊?死胖子你听不到吗?聋了吗?她怒,说他若是不听话便揍他,便弄死他……
凶神恶煞的跟个泼妇似的。
是她。
崔莹,不,她恶狠狠地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叫封七月,还凶巴巴的威胁他一定要叫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封七月……
封七月。
窦章睁开了眼睛,混沌了许久的脑子开始慢慢地恢复过来,他感觉到了手里有东西,慢慢的将视线挪了过去,是一只手,很粗糙的,一点也不好看……就跟她的脸一样,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哦,还流口水,流的正欢呢,果然京城那些人都是蠢货,竟然把这么一个丑丫头给捧上了天!
不过,好像睡的挺香的。
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似得。
“少爷?”窦安发现了主子醒了,起步上前,同时也惊醒了床边趴着的封七月,迷迷糊糊的,更傻了。
窦章笑了。
封七月连嘴边的口水都来得及抹干净便往窦章看去,窦安的话她没听清楚,但只要有动静便都是窦章出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都紧张,幸好,是好事,她好像梦到了他死了,然后所有人都拉着她陪葬……“你醒了?”
可笑什么?
不会真的傻了吧?
可也不像是啊?吃了药睡下去之前是有些神志不清,可也不像是被砸破脑袋弄傻了的,现在怎么这般模样?
“窦章?”她挥着手,“还认识我不?”
窦安差点没把她扔出去,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窦章笑道:“不认识。”
封七月心一沉。
“丑死了。”一脸嫌弃,嫌弃到了姥姥家了。
封七月愣了一下,随后便安心了,嫌弃就嫌弃,没傻就成,不,他说谁丑啊?啊?!“你……”
“少爷觉得如何?”窦安没给封七月兴师问罪的机会,一边让人去叫杨大夫一边问这问那的。
窦章觉得他有点烦了。
封七月把自己的手给要了回来,都发麻了,不但是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还黏糊糊的,对了,她发烧了,然后裹着被子出了好几次的汗,干了又出,出了又干,现在整个人都臭了。
见过那个病患像她这么倒霉吗?
不过还好这臭小子没事。
杨大夫很快便来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认真检查了一遍,终于给出了一个肯定且让大家安心的结论。
少爷没大碍了。
封七月也彻底的松了口气,便想着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的。
“你去哪里!?”窦章突然喝道,似乎生气,似乎又是不安。
封七月一愣。
以前那个凶神恶煞的窦章似乎复活了,“我为了救你差点没命,你就不应该好好照顾我吗?!”
这死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
封七月很想反驳一句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你去的,谁连累谁谁救谁都还不知道呢?可看着他这好像瘦了一圈脸还白白的模样,又想着先前那惨样子,这些怼人的话便咽了回去了,“少爷,我之前发烧,吃了药出了汗,现在浑身都黏糊糊臭烘烘的,我就想回去洗个澡换个衣裳。”
“发烧?”窦章想起了之前她烧的差点没命那事。
封七月点头,“嗯。”
“你发烧……”
“原本发烧该离少爷远点免得过了病气给少爷的,可少爷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也没法子,只好在这里待着了。”封七月没等他说完便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我真的难受的不行,少爷便大发慈悲放我回去洗个澡换个衣裳成不?我保证弄好了之后马上回来伺候少爷!”
才清醒便开始折腾人了。
窦章脸变了好几变,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不了也下不去,“滚吧!”便翻过身去不理人了,就跟小孩子使别扭似得。
封七月愣了一下,随后便哭笑不得了,行吧,反正也还真的是个孩子,“好啦好啦,少爷别生气,我保证很快便回来。”
不会真的把她当娘了吧?
“哼!”回的是一声从鼻子里出来的冷哼。
封七月也没继续说什么,赶紧回去洗澡换衣裳了,还得填一下肚子,也不知道这死小孩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徐真那边也得找机会见见。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的主子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在面对封七月的时候,很奇怪,可看上去又好像没什么不对似得,谁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封七月烧退了之后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很快便好起来了,倒是窦章躺床上一直不起来,不是起不了,而是不想起来,即便是后来离开锦绣园回禺城,也还是能够躺着便不坐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伤的有多重了。
回到了总兵府,也是各种作妖,完完全全把死小孩的任性胡闹发挥到极致了,饶是封七月耐心再好,也还是发飙了。
一把砸了他的饭碗。
有手有脚要人喂什么?
她又不是他妈?!
还是他想把她当妈不成?!
“爱吃不吃!”
窦章却盯着地上那砸碎了的饭碗,一动不动,就跟被人给定住了似得,一股悲凉慢慢地散发出来。
封七月心头一紧,“你……”
“小时候我不喜欢吃饭,每一次都要娘追着我喂,好久好久都吃不完一碗饭……”窦章低喃出声,“娘很生气……她说我都那么大了还不自己吃饭,以后怎么办?她说别人会笑话我的……可明明那么生气,还是哄着我……”
封七月哪里还有什么气?“每个当娘的都是这般。”
“那一日……”窦章握紧了拳头,脸色也苍白了下来,“我又躲娘了……在午膳之前便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便跑船上去了……好像是觉得这样子会躲的更好……娘很喜欢很喜欢莲花……我们花园子里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莲花池……上面中了很多很多的莲花……娘说……等莲蓬熟了,便带着我去摘……那天还开着花……没有娘想要的那什么莲子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上去……”
封七月握住了他的手,冰凉颤抖,“别说了。”
“娘还是找到了我……我不高兴了……我生气了……在小船上乱跳起来……然后……船翻了……”窦章浑身颤抖着,声音更加的颤抖,脸也更白了,“我掉进了水里……很可怕……我拼命地挣扎……我从来也没有那么害怕……后来……我好想看到娘了……她来救我……我开始不怕了……有娘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惹娘生气……我再也不会不听话……我会很乖很乖的……我很想很想告诉娘这些……到时候娘一定会高兴,一定不会摸着我的头说,娘的章儿最乖的……可是……可是……”
封七月爬上了床伸手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根本便不能给他支撑,但还是努力给了。
“娘躺在那木框子里头……脸惨白惨白……不管我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应我……他们说,娘死了……那个人给了我一巴掌……说是我害死我娘的……可娘怎么会死?”他看着封七月,抓着她的手,“娘怎么会死?死不是外祖父那些人才会的吗?外祖父头发白了,娘的头发很漂亮的……娘很漂亮的……她怎么会死?”
封七月开始有些明白他那暴饮暴食的习惯哪里来的,估计便是这样来的,虽然来得有些荒谬,可这般的经历对一个孩子来说,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他或许不知道内疚是怎么回事,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表达,来保护自己,“不是你害死你娘,是你娘她在保护你,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你重要。”
“我很听话!娘让我好好吃饭,她说我总是长不胖,所以我吃,我吃很多很多的东西,我长胖了……可娘再也不会说……章儿好乖了……”
“你娘知道的,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没有娘了……”
“没事,我也没有,我陪着你。”
窦章抬头看着她,“你陪着我?”
“嗯,我陪着你。”
“以后你都陪着我?”窦章又问道。
封七月一愣,可还是点头,“嗯,以后我都陪着你。”
窦章笑了,“好,以后你陪着我!”
封七月见他这样子,心总算是安了,她真的怕他又一时间想不开,这要是乱吃东西还行,可若是做些其他的……“没事了,没事了。”
她拍着他的背,就跟小麻雀安慰大绵羊似得。
哎。
窦章伸出了手紧紧地抱着她,“嗯,没事了。”以后,她都陪着他,跟娘一样,一直一直陪着他!
或许是说出了心里话,窦章的情绪开始慢慢地好转,心情也好了,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窦爷也回来了,不过又有些不一样。
“我怎么就不能吃了?你想饿死我!”
虽说情有可原,可那暴饮暴食的习惯真心不好,封七月也是为了他好,如今到底算是朋友了,而且也还真把他当孩子看待过,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
窦章继续以前的饮食习惯,不过不再是纯粹是折磨自己,而是胃口养大了,实在控制不了了。
他又不是疯,只不过是肚子饿了罢了。
再说了,他也没什么毛病,怎么便不能吃了?
“你想一辈子都当个肥猪吗?”这才十三岁!
窦章又想掐死她了,这疯丫头现在简直是翻天了!一点规矩都不讲还不算,竟然还管起他的事情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你喊过我娘呢!”
窦章决定他一定要掐死她,掐死她!
封七月最后也没有被掐死,强势地把他的一日三餐都给接手过来了,谁也别想插手,便是窦安也被她恶狠狠地警告一番,也完全拿她没法子,当然,也是因为她是完全为了窦章着想。
窦章身边的那些人也不是不知道他这饮食习惯不好,可没法子啊,以前的窦爷一言不合杀人都有,谁敢说一个字?
也便只有她了!
连总兵大人,不,连太皇太后都没法子!
就她厉害!
窦章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瞧见她了,因为见到她总没好事,本来每天晨练对他来说也算是个享受来的,可自从她也插一脚之后,顿时便成了苦差事了,而在幸幸苦苦晨练之后,吃的竟然是清粥小菜!
他气的都想掀桌子。
可是不成啊。
旁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疯丫头,说是疯丫头当然就是疯了,谁也惹不起,他更惹不起!
于是乎,天不怕地不怕的窦爷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健康生活。
封七月抽空了解了一下锦绣园事件的后续,窦章本来是要以吃一顿大餐作为交易才肯告诉她的,不过她没答应,转身便把原本还有手指头粗的肉片变成了塞牙缝都不够的肉丝,逼的他不得不低头,所有她想知道的都让人去给她打听了。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南王夫人有引君入瓮的嫌疑,大大的嫌疑。
那天他们突围之后,南王世子的人很快便被埋伏的人给收拾了,南王世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南王夫人。
在场的客人大部分也都安然无恙,死的那些事后证明往日里都和南王世子来往颇密,不必说便是趁机杀人灭口了。
南王世子也没当场被抓,带着人突围了,整个锦绣园刀光剑影的,血溅一地,满园子杀戮四起。
最后还是南王夫人获胜,锦绣园的管事带着人把整个园子都给清理了一遍,彻底清除了南王世子的人。
期间便发现了他们,把他们送了回去。
窦安被一伙人给缠住,脱身之后见到的便是他们被送回去的模样,至于缠住他的人,从身上搜出了承恩公府的令牌。
事后,南王夫人派人登门致歉,说定然会将此事禀报朝廷,让皇帝为窦章主持公道,另外还送了不少的好东西,作为受惊的补偿。
锦绣园算是平静下来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南王世子逃脱之后不是逃跑,也不是去搬救兵继续拼一拼,而是跑回了南王府,把他院子里的人都给杀了一通,他的那些妾室、孩子,便是那个他舍不得处置的二公子也亲手给杀了,那个晚上,世子院里头是惨不忍睹,最后,他也没自尽,而是在祠堂里面等着南王夫人,然后当着南王夫人的面,一把火把自己和祠堂都烧了,烧成了灰烬。
南王夫人开始血洗禺城,以撺掇世子谋逆为由,铲除异己,一家家的灭,整个禺城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总兵大人不管?”封七月有些摸不透这个,南王夫人和南王世子内斗本身便能钳制住南王府的,可现在南王夫人发难,将这块枷锁给除掉了,等她再也没有掣肘的时候,朝廷要对付她就更难了。
窦章揉了揉好像细了不少的胳膊,“舅舅只听令于皇帝,他不插手便就是皇帝的意思,至于皇帝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管这么多做什么?”
封七月想了想,“也是。”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她一个小人物管什么?若没不是背着这崔家大小姐的身份,她连问都不想问了。
窦章的这些消息里头,没有崔九的痕迹。
便是承恩公府都露面了,他偏偏一点痕迹都没有,的确厉害!
“你的那个堂兄估计看事情不对头跑了。”窦章见她没提,便只好自己提了,他没想过崔九也掺和这些事情,在他的心里,那不过是一个孽庶罢了,能逃脱已经很有本事了,哪里还能掺和这些事情还不留痕迹?“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见也罢,你放心,他若是敢在来惹你的话,我绝饶不了他!”
封七月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承恩公这次没这么容易脱身!”窦章话锋一转,冷笑道:“皇帝就算不管他们刺杀我这事,也不会不管他们和定国公府勾搭上,更不要说,他和南王世子这事!除非皇帝开口说这事是他命令的,否则,唐家不死也脱层皮!”
封七月点头。
“等两年崔家的事情淡忘了,我就让人给你换个身份。”窦章又道,“以后你就和崔家再无关系!”
给崔家翻案是绝不可能的,皇帝是什么人他在皇宫那么多年还会不清楚?即便崔家冤枉,他也绝不会给崔家翻案,更何况,崔家未必就是冤枉的!
当年唐皇后的死的确有问题。
而崔皇后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心高气傲的崔皇后哪里容的下自己屈居在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唐皇后之下?
封七月错愕。
“总之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窦章继续说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封七月心一时间有些乱糟糟的。
“你不信我?”窦章见状便以为她不信他可以做到。
封七月摇头,“不是……”只是有些……好吧,她也说不清楚,好像是不想欠了他似得,收留她可和给她换个身份完全是两回事,“换身份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你别四处嚷嚷!”
“你当我傻啊!”窦章气结。
封七月便没说话了。
窦章气的直接跑了,这死丫头一日不气他就不舒服!什么饮食清淡减肥?被她每天这样气的,吃山珍海味他也胖不了!
哼!
……
封七月因为窦章换身份这话心情乱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也便丢开了,换身份哪有这么容易能够做到,有什么好烦心的?
还不如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如今有意义的自然便是给窦爷减肥了,不过窦爷的适应能力真心不错,外头的腥风血雨都还没平息,他便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习惯了,不再每天呱呱叫想要掐死人了,但却也想出了一些法子来报复回去。
教封七月识字。
还有念书。
他那肚子里的墨水也没多少,可偏偏装成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看在他这般努力的份上,封七月也不好打击他了。
任由着他闹,也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不就是识字念书吗?
她巴不得呢。
况且,经历过上辈子十二年寒窗苦读的人来说,这些算得了什么?
让她去科考也不是难事!
日子便这么鸡飞狗跳却又异常的和谐过了下去,转眼便到了深秋了,岭南郡的深秋也没什么秋意,连树叶也没掉多少,就是早晚凉了点,不过很快,便是冬天了,湿冷的冬天比京城的白雪皑皑还要难熬。
若说窦章在这岭南有什么不适应的话,除了夏天,便是这冬天了,一个不小心,甚至还会病一场。
今年也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吃肉吃少了,瘦了一圈,还是就是他自己太得瑟了,一大早光着膀子出去晨练,结果感冒了。
“让你得瑟!”封七月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给端到了他面前,黑着一张脸,“喝光了,一点也不能剩!”
为什么生气?
明明是这死小孩自己找罪受,可窦安就像是看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盯着她,不必说话也知道他想什么了!
感情他出一点事情都是她的错了?
她又不是他娘!
最可气的是,这死胖子病了之后便开始作,要多作便有多作,谁见过得了风寒的还要吃山珍海味的?
不是找她不痛快是什么?
“赶紧的!”
甘草也没让加,闻着都苦了。
“为什么不加甘草?以前……”窦章喝了一口脸都快绿了,都想吐了,可抱怨还没说完,便被眼前这凶巴巴的疯丫头个一眼瞪了回去了,他喝!他喝还不成吗?!凶成那样子做什么?
喝完了一碗药,他真的想吐了。
“你吐出来试试!”
窦章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封七月才面无表情地收拾。
窦安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杞人忧天了,少爷这个年纪虽然对男女之事开窍了也正常,可便是开窍了也是对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连八岁都还没道的小娃娃!
“站在那里做什么?当门神吗?”窦章不敢对凶巴巴的疯丫头发作,可对别人就没这么客气了。
窦安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的无妄之气,也难怪他越看封七月越不顺眼了。
封七月端着东西溜了,不然留在这里被他眼神谋杀吗?而且他这时候过来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想窦章禀报,她还不至于这么没眼力劲。
窦章看着封七月溜的比谁都快的声音,心里头顿时又不舒服了,不过也没阻止,就是对窦安越发的不待见了,“有什么事就说!”
他总是针对那疯丫头做什么?
不知道她是他护着吗?
打狗也看主人是不是?
窦安就跟没发现主子的怒火似得,正色禀报道:“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承恩公被陛下训斥,罚了一年的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
“就这样?”窦章冷笑。
窦安说道:“陛下将鸿胪寺卿之女指给了大皇子当正妃。”
“他就只会玩这些把戏!”窦章鄙夷地说道。
窦安没接这话,“定国公也被罚了。”
窦章顿时来了精神,“罚什么了?别又是罚俸禄闭门思过这些!”杀了他最好,不过这不可能。
“被捋了官职了。”窦安说道。
“你怎么早说!”窦章怒道,这么好的消息他放到最后?!那老匹夫为什么瞧不上他娘?不就是章家是武将世家没法子给他仕途添砖加瓦吗?他娘又是那刚正不阿的性子,也不愿意为那老匹夫的事情去求太皇太后,所以那老匹夫才那般怠慢他娘!他以为娶了安阳那贱人便可以平步青云,可最终还不是一无所得?驸马?便是当朝没有驸马不得参政这规矩,可一个国公爷,又是驸马,哪个皇帝敢用他?!“这下子好了,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他的国公府兼驸马爷了!”
皇帝养勋贵一心一意地往猪那边养,恨不得把所有勋贵都养成废物,京城那么多勋贵,除了一个镇国公府,还有那个不是混吃等死的?尤其是在镇国公也没得到一个好下场之后,谁还敢冒头?
偏那个老匹夫还妄想权倾朝野!
他死了重新投胎也没那个本事!
窦安低头不语。
窦章心情好也没和他计较,“之前南王府那老妖婆不是送来了一些东西吗?你让人送回去,就说我这个当儿子对他的慰问,对了,别忘了说清楚东西的来历!还有,安阳那贱人不是想把她女儿嫁回皇室吗?你让人多说说这次我被承恩公府刺杀一事!”
“少爷……”
“做不到就滚回去!”窦章怒喝道,“我不缺你一个!”这一次次的没保护好他,他早该滚了!
窦安低头,“是。”
“滚吧!”明明心情不好的,可被他一句话便毁了,不过想想京城那对狗男女现在的样子,心情也便好了,连身子也不难受了。
“那老匹夫和承恩公一起被罚,我又被承恩公府刺杀,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窦章讥笑,“我看谁还敢娶那贱人的女儿!还想嫁个皇子?哼!”
封七月其实想说他这么怼生父继母的对他没有好处,即便他们不是好东西,可明着怼,吃亏的还是他,这年头讲究孝道,不孝的人哪个有好日子的?可想着他可怜的模样,也还是说不出来,“吃药吧。”
窦章脸又绿了。
“喝!”
窦爷已经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不,是被一个疯丫头欺!“我喝,我喝还不成吗?”枉他把好事都给她说了,还凶!凶什么凶!
随着第一股寒潮到来,天气更冷了。
封七月把自己包裹成粽子,可还是觉得冷,整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上辈子便是最冷的冬天也没这么冷过。
“让你用炭火你怎么不用?”窦章看她哆嗦的样子,又气又恼的。
封七月打了一个喷嚏,“不用,我怕一氧化碳中毒!”这屋子密不透风的再烧炭,不是找死是什么?再者烤火虽然暖和,可那滋味并不好受,她才不想去受那个罪,大不了窝床上不出门就是了。
“你——”窦章都要被她气死了,一氧化碳中毒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知道屋里烤炭火要是不开窗通风的话会出事,“你开点窗通风不就得了?这是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没有烟……”
“你爱烧你自个儿烧!”
窦章深深吸了口气,“你不想烧就不烧,让海妈妈给你多灌几个汤婆子!”
“哦。”昏昏欲睡。
窦章没走的意思。
“你病好了?”封七月不得不打起精神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怎么还不走?一点眼色也没有,她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窦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大白天的她睡什么睡?“差不多了。”
“那你还离我这么近!”封七月恼了,“想传染给我吗?”
窦章:“……”
他不和她计较!
不和她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