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不会接受,何况朕答应过你后宫绝不会再有新来的妃嫔,是觉得你会相信,这不是朕想做的事。”项晔对着珉儿,只是丈夫是男人,虽然说着帝王无情的话,可他绝不会摆出帝王的架势。
他们根本没顾及清雅就在边上,这一来一往清雅都听着脸红了,只能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帝慵懒地在珉儿的榻上躺下,这柔软舒适,带着珉儿气息的床,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酸痛的感觉催着困倦,珉儿慢吞吞爬起来,在项晔脸上揪了一把:“皇上可别睡呀,把话说清楚再睡。”
项晔笑出声,抓了珉儿的手道:“不是你才说的,叫朕在你身边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
珉儿一面已经抽了枕头给他垫在脑袋下,果然口是心非,而她大大的肚子就在皇帝眼前晃悠,项晔伸手摸了摸:“咱们现在说的话,这孩子都要听去了,往后父皇在他心里一定没有威严。”
珉儿却道:“皇上把话说清楚,孩子不就明白了?父皇有没有威严,到底要看做我这个做娘的怎么教。”
他们四目相对,像是在揣摩彼此的心意,珉儿主动道:“皇上预备几时把她送走?”
项晔的眼眸亮了起来,摇头带着戏谑的口吻:“送走做什么,都是朕的贵妃了。”
珉儿淡淡看他一眼,拿起手边的团扇,轻轻为他扇风驱热,这天是渐渐热起来了,男女情欲也到了最炽热的时候,她开门见山地问:“皇上碰过她了。”
项晔摇头:“朕怎么会碰她,不过……她倒是碰过朕了。你知道的,她照顾了病重的朕几天几夜。”
珉儿眸中有锐利的光芒掠过项晔的脸,像是霸道彪悍的家主母,自然她不会那么粗鲁张狂,只冷冷地说:“那怎么办,难道她哪只手碰的皇上,就剁了她哪只手么?”
项晔大笑不止:“若是如此,朕就要立马穿上战甲,去和梁国打仗了。”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合下,珉儿低头抽开了皇帝的腰带,一句话也不说,顺势脱去他的外衣,项晔配合地挪动了几下身体,那衣裳就被珉儿丢在地上了,扬尘带风的,显然都是怒气。
项晔问:“你生气了?”
珉儿摇头:“没有,我会好好待她,这是皇后的责任。”
项晔搂过珉儿,小心地呵护在怀里,珉儿嫌弃地挣扎:“皇上身上太热了,腻歪。”
“朕一定会送她走的,朕绝不会碰她。”项晔附耳低语,对珉儿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帝王之气在眉宇间游走,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而他们能不顾及清雅在边上就打情骂俏,可是要紧的事,哪怕是最信任的人,不能听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听。
珉儿脸上的神情随着皇帝的话语阴晴变化,但气息渐渐平稳,那真的要去剁了梁若君的手的气势消失了。
“你若信得朕,这条路就陪着朕帮着朕一起走下去。”皇帝说道,“若是信不过朕,你就明说了,朕过些日子想办法让她正大光明的消失,但必定会有些麻烦,就到时候再说了。”
珉儿郑重其事地看着项晔:“那我也把话说在前头,皇上,不管她是梁国的公主还是皇后,九天的仙女还是妖精,我都容不得她。皇上不要以为方才那些话是我胡闹瞎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这些话说出来,在这世道上就是妻子的失德更是皇后的失德,可我宁愿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哪怕皇上自此讨厌我,也不要往后一辈子等待您的施舍假装过得很幸福。”
项晔叹道:“朕时常想,你骨子里的傲气到底怎么来的,若不是嫁了朕,这些傲气谁受得了。现在却明白,你不就是为了嫁给朕,才来到人世吗?你看,你和朕多般配。”
“皇上不要打岔,答应了?”珉儿倒是立场坚定。
“方才不就说了,朕绝不会碰她,她不过是……”项晔原想说,梁若君不过是梁国送给自己的礼物,可他曾经对珉儿说过类似的话,甚至连“礼物”的意义都变得不同了。
“是什么?”
“朕想送她走的,可她若成了奸细,只能做刀下魂了。”皇帝冷然一言,大大咧咧地躺下,指挥珉儿,“给朕扇扇风。”
珉儿却被皇帝脸上透出的杀气震慑到了,她完全没想到,项晔竟然是这么看待那位公主的,她在丈夫眼里看到了极大的欲望,或是说野心?和男女情爱无关,和情欲更不沾边,自己对清雅说,三五年内必有战事,仅仅是猜测,可项晔给了她答案了。
这个人做了皇帝,并不打算从此安逸,守着片富饶的国土度过余生,像是天赋使命,要他去开辟统一更广阔的江山。
“朕热了。”项晔嘀咕着,方才那摄人心魄的气势早就不见了。
“我可怀着孩子呢。”珉儿也转圜了心思,拿团扇扑打了项晔一下,“你怎么不说,你给我打打扇子?”
项晔却慵懒地翻过身,一手摸着珉儿的腿,大病初愈就长途跋涉,铁打的身体也会扛不住,皇帝不过是仗着年轻,仗着底子强,不得不撑起帝王的威严和体面来振奋三军,来震慑邻邦。
回到珉儿身边,什么都卸下了。
“话也不说清楚,只会欺负人。”珉儿不得不拿起扇子为他驱热,又细心地用手帕擦去他额头上的汗,这个人是真累了,都不沐浴洗漱就要躺下,而皇帝一闭上眼睛,几乎是眨眼功夫就睡安稳了,偏偏睡梦里还带着笑意,那么安心惬意地躺在珉儿身边。
“我信你,可你若敢负我……”凑近了项晔,珉儿终究舍不得说什么狠话,心疼地说,“我信你,我不信你还信谁呢,其实……你能平安回来,能好好活下去,我自己已经不重要了。可真的平安回来了,我又不想委屈自己了。”
门外头,清雅见里头没动静了,就探身看了眼,见皇帝四仰八叉地在皇后榻上睡着了,悄然上前:“娘娘,您这么坐着太累了,去美人榻上躺一躺吧。”
珉儿颔首,扶着清雅的手慢慢离了床榻,站起来再看皇帝的睡姿,真真好笑,但她吩咐清雅:“预备好一切,等皇上醒来后就为他更衣沐浴,做些软和好消化的食物来。”
清雅一一应了,但问珉儿:“倘若……贵妃前来向您请安,奴婢怎么应对?”
珉儿摇头:“后日册封典礼后,她才是真正的贵妃,她好歹是个公主,不会轻易轻贱自己。”
“是。”
“后日册封典礼,我也要去的,不就见上了。”
清雅惊讶地问:“娘娘要出席册封典礼?”
珉儿在美人榻上躺下,吃力地安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当然该是皇后去教导她,往后该如何守规矩。”
清雅想了想,轻声道:“奴婢打听来,说这位公主性情温和,就连林嬷嬷都说,瞧着眼睛里很干净。奴婢自己没见过自然不好说,只是她若是逆来顺受的性情,娘娘却盛气凌人地对待她,传出去又是您的不是了。过去大臣们给皇上施压也罢,若是梁国来理论他们的公主受委屈……”
珉儿冷然一笑:“自己把闺女送来做妾,还想宠妾灭妻不成?梁国有什么立场来指教我善待他们的公主,我是打她了还是虐待她了?”
她回眸看了眼熟睡的皇帝,也不怕这些话叫项晔听去:“至于国与国的政治,若是维系在一个女人身上,是这个皇帝也不必当了。”
“但是宫里多一个人,终究是麻烦,淑妃娘娘那儿怎么过得去,辛劳十几年,生下两位皇子,如今却又要多一个人让她卑躬屈膝。”清雅道,“就怕娘娘您不计较,宫里计较的人多了,她们不敢对您怎么样,外来的公主背井离乡就难说了。”
珉儿笑道:“你怎么很心疼她似的?”
清雅道:“奴婢是怕她们给您添麻烦,她们心里恨,回头却赖在您身上。”
“这话不错,别回头我替他们背了黑锅。”珉儿笑叹,“到底是你家皇上惹得麻烦,他在羌水关就把人留下不就好了。”
说着又回头看了眼皇帝,含笑坚定地说:“可我答应你家皇上了,这条路,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清雅一头雾水,珉儿则催她:“拿我的礼服去改一改,原想着没有大事要穿礼服,偏偏就来事了。”
这话则提醒了清雅:“尚服局还没有准备贵妃的礼服,太后那儿忙着张罗玉明宫,把这一茬给忘了,淑妃娘娘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提。”
珉儿也没在意这件事,可这事儿到了节骨眼儿上,就是大事了,贵妃连衣裳也没得穿,如何举行册封典礼。
“算了,我走一趟吧。”珉儿坐起来,吩咐清雅,“替我换衣裳。”
当皇帝酣甜的一觉醒来,却见殿内空荡荡的,他坐起身喊人,也不见清雅。
小宫女应道:“皇上,娘娘刚刚出门,去玉明宫见新贵妃了。”
项晔一怔,完全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