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公子们自己做点生意,有什么呢?
何至于给打了之后又送去祠堂关起来,动怒如此,叫人费解。
“国公爷嫌二公子拿着宫里的事儿在外头自己发财。”陈平就对云舒说道,“其实本也没什么。不过是借个光的事儿。只是国公爷见不得这种手段,因此把二公子给打了。”他这样的解释就叫云舒明白,唐国公想必很不喜欢有人仗着自己联姻沈家之后就拿着这沈家或者宫中的消息行便利的事儿,更何况这样做生意只怕也是仗着的是宫里的名头,因此叫唐国公生出了恼火。
“既然国公爷不喜欢,那往后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这么想,唐国公虽然刻板一些,却没什么错儿。
毕竟唐二公子这事儿虽然不会叫人家放在心上,可是难免有些不成体统。
“哪里还敢做这种事。”陈平就哼了一声说道,“因这事儿,只怕咱们二公子日后与显侯府也要远着些,毕竟与人交好,却不与人家亲近走动,还有些事要敬而远之,这叫彼此之间这心里头都不自在。”他的目光闪烁,云舒瞧见了,心中怀疑只怕这唐二公子挨打之事另有隐情,只是能叫陈平这样瞒着,还拿刚才的话来敷衍,只怕这里头的事儿也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因此只当做被陈平说服,轻声问道,“我只是来帮老太太问一句,二公子这伤可有妨碍?”
“已经用了伤药,虽然严重些,不过不妨碍跪祠堂。”陈平急忙说道,“你叫老太太宽心就是。”
唐二公子每回挨打,都有老太太偷偷儿来问,因此他回答得十分习惯。
“那就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这样自在,比二公子还自在呢。二公子尚且还要跪祠堂,你还能趴着。”云舒见陈平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心中却觉得轻松了几分,转头噗嗤一声笑了。她本就生得美貌秀致,此刻带着几分轻松地笑了一下,本有些沉闷的屋子里都亮堂了起来。陈平哼了一声,抬手挣扎着蹭到床头自己摸了一个果子放在嘴边吃,含糊地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丫头担心我。眼眶都乌漆嘛黑的,昨天晚上睡不着吧?”
“只是担心你叫国公爷厌弃。”
“这不能,二公子与我主仆俩好着呢。”
“那你和二公子已经赚到的钱国公爷说怎么办?”
“赚了的就算了。以后不许再仗着沈家与贵妃娘娘做事。”陈平含糊地说道,“不过仗着咱们国公府倒是应该的。”唐国公倒是没叫唐二公子不许仗着自己的家门在外头做事,这显然是对儿子还行,因此云舒便点了点头放心了,听见陈平对她说道,“你回去把你和翠柳的银子拿来给我。晚上爹过来看我,我叫他把你买宅子的钱拿出去给宋大哥,剩下的我收着,等二公子从祠堂出来就给他,求他给咱们买地。”
“你不怕……婶子……”云舒迟疑起来。
陈平伤成这样儿,陈白家的怎么可能有不进来看望的道理。
她之前就搜刮了陈平的私房,如今陈平这虚弱地趴在床上,如果被翻出钱来,就算阻拦都阻拦不成了。
“娘这几日顾不上我。”陈平含糊地说道,“因此我这屋子最近安全得很。”这说起来就有点叫人委屈了,毕竟自己的屋子竟然还得防着亲娘。见云舒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陈平欲言又止,却没好多说什么,含糊地说道,“娘最近心情不好,与爹也有些拌嘴,你们如果没什么事儿,就服侍老太太,别回家了。”他一提起陈白家的心情不好,云舒和翠柳都忍不住一缩脖子,就知道碧柳那破婚事还闹着呢,哪里敢回去,因此急忙答应了。
她只是叮嘱陈平最近不能吃海鲜鱼虾什么的,又问了陈平,见他什么都不缺,这才回去老太太的面前回话。
“陈平哥说二公子虽然挨了打,不过瞧着倒是精神还好。”云舒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地跟老太太说了,便轻声说道,“想必您心里担心二公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国公爷如今虽然罚了二公子,可是老太太,都说爱之深责之切。又有说打在儿身痛在爹娘的心里头。只怕国公爷与大夫人心里头也不好过呢。您心里担心二公子,这自然是慈爱的心意。可是若是您为了二公子吃不下睡不好的,不仅二公子为您担忧一层,又有国公爷与大夫人也要为您担心,这一层一层的,叫我说,大家都难受着呢。”
“你说的对。”老太太细细地听了云舒的劝,便叹了一声说道,“你们国公爷与夫人只怕如今心里也心疼。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叫他们还要操心我。”
见云舒抿嘴笑了,老太太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怪机灵的。”
“只是心疼老太太罢了。”云舒轻声说道。
“这话倒是真的。除了为了我的事儿,我瞧着你平日里在院子里从不吱声儿的。”云舒虽然在老太太的面前看似十分露脸,如今也得几分老太太跟前的体面,可是除了有关老太太的事儿,她等闲都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在院子里开口说什么,发表什么见解意见,安分守己,也从不逾越了前头的大丫鬟们。老太太就知道云舒不是一个轻狂显摆的性子,见这小丫鬟拳拳心意都是为了自己,一时也感慨几分。
她当初不过是寻常的怜惜云舒小小年纪就被卖到国公府无依无靠。
可是这份怜悯,她从前也不知怜悯过多少人了。
身世可怜些的丫鬟,她都怜悯几分,云舒又不是唯一的一个。
可是云舒却对她用了心,不是面上的关切,反而是放在心里头。
“前头姐姐们把院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哪里还有半点我需要开口的呢?”云舒见老太太微笑着点头,便笑着说道,“更何况我人小见识少,正是要跟姐姐们学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劝了老太太多吃了些,瞧着精神也好了,这才放心了几分,转头就把自己与翠柳的钱都拿去给了陈平。这事儿就到此为止,老太太没有多问唐二公子,反而对唐国公夫人多有宽慰,这叫唐国公夫人十分感激。
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担心儿子。
可是唐国公管教儿子,她也没有插手的份儿,虽然也知道儿子的伤势勉强不算严重,可是总是要在心里头惦记着。
老太太的宽慰叫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正是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唐二小姐出阁的时候。
因唐二小姐的生母罗姨娘已经叫唐国公给关在偏僻的院子里,因此唐二小姐出嫁这一日国公府的众人都在,却单单没有罗姨娘。云舒自然是服侍老太太,因此站在最上头的,且见今日外头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候,浩浩荡荡的嫁妆已经出了国公府的大门,来往喧嚣,喜气洋洋,有些与唐国公交好的门第已经都赶过来贺喜吃酒,前头的院子传来了不知多少的喜庆的声音,还有爆竹的声音,后院就是一些与国公府女眷们交好的人家的夫人们陪着,簇拥着今日笑眯眯的老太太在说吉祥话。
一口一个国公府又出了一位王妃。
一口一个老太太好福气,老太太儿孙满堂,还都很出息。
云舒在一旁听着,倒是有些奇怪。
因其中一位夫人笑着说了一句国公府又出了一位王妃,唐国公府与皇家姻亲不绝,真是体面。
这一个“又”字叫云舒有些恍惚,下意识看向老太太,却见老太太本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听见这话嘴角有些僵硬,片刻之后才露出笑容。
她仔细地想了想,这才想到这说的只怕是唐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妹,老太太所生的一位嫡女,想当年仿佛嫁到京城之中哪出王府做了王妃,年纪轻轻却香消玉殒。
既然是盛年薨逝,又是老太太的爱女,这时候提起岂不是叫老太太心里难受吗?
云舒不由皱了皱眉,去看了那位夫人一眼,却见是个生得慈眉善目的富态女子,温和得跟面团儿似的。
瞧见这位夫人身上也是穿得十分显赫华贵,云舒又不认识,不由垂目去给老太太端了一杯茶,正叫老太太掩饰了些嘴角的僵硬。
“那位是显侯夫人。”她回了老太太的身后,身边的琥珀便低声提点。
云舒一愣,不好无礼地去多看显侯夫人,可是心里却记住了这位与唐国公府日后有姻亲的人家。
此刻,唐国公夫人已经笑吟吟地将显侯夫人的话给岔开,因此堂上又是一团和气了。
这个时候,唐二小姐来拜别祖母与嫡母,就要叫兄长引着上花轿去荀王府拜堂了。
她一身大红华美无限的嫁衣如同蝴蝶一般翩然而来,身前身后簇拥着不知多少衣裳华美的美貌丫鬟,气势十足,进门之后,却只遥遥地立在门口。
开口就问。
“我姨娘呢?”